一个铁骑士,在马路上飞驰,一把长发飘逸着,仿皮褸内只有一件背心,如此粗略的装束,想不到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袁炽男。
    超速的电单车,因为袁炽男要赶着上班。大学毕业之后,就在电视台当了摄影记者,一干就干了接近一年;年轻人最害怕的就是没有改变,最希望有事发性,从中可以表现自己,不是吗?
    红灯,一辆法拉利跑车在炽男身边停下。车窗落下,一个架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男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靚女!好型啊!」
    炽男只瞥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依然自信:「靚女!有没有坐过法拉利?」
    红灯,黄灯……
    炽男瞟了男人一眼说:「?仔!有没有驾过哈利?」
    绿灯……
    轰!哈利引擎一响,来不及掩耳,男人即时短暂耳鸣!
    ***
    到了电视台。
    新闻部主管沉达仁正与同事谈话,分配着工作。走到楼梯旁,有一个人突然在楼梯扶手柄滑下,一跃,跳在他的面前。
    但沉达仁十分冷静,没有被吓到:「袁小姐,你又迟到了!」
    袁炽男,举起左手,手錶面向着沉达仁,敲敲錶面两下。手錶显示的正是九时正。
    沉达仁垂下头,伸出左手,手錶指针搭着九时零五分。
    「达仁,你的錶走快了,校一校它吧!」
    沉达仁盯着炽男,却目无表情。
    知道了!他是上司。
    「我……先去工作。」
    炽男走开了,沉达仁便喃喃自语:「这样滑下来,屁股不烫?裤子质量不错!她在哪里买的呢?」
    ***
    炽男走到办公室的转角,忽然一张活动椅如装了引擎般滚过来!很明显,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地推向她的。幸好,炽男反应也快,一闪避过。
    是谁把她当作标靶呢?
    炽男很清楚,全个电视台只有一个人,才会做出如此狠毒的行为!
    「袁炽男!」
    一把刺耳的声音,一双兇狠的眼神。
    但炽男从未怕过,因为这是见怪不怪的一幕。可是,用椅子这种武器来攻击她,是第一次,所以炽男不得不带点惊愣。
    「袁炽男!我要再一次警告你,不要把你的东西乱放,还要放在我的办工桌上,累我差点找不到份新闻稿。」
    一个衣着光鲜,打扮端庄,在银幕前是眾人女神—徐温柔。
    「温柔,就如你所说,『差点找不到』嘛!即是找得到了,这就没有问题吧!又在发甚么脾气呢?又不知自己年纪不轻了,发怒时,皱纹全现出来,很难看啊!」
    办公室里明明有很多员工在工作,但又为何此刻静得如集体默哀一样呢?
    默哀,的确电视台员工正在默哀,他们更哀悼着,数十秒后的一场世纪之战。
    一名男同事侯落力,大叫:「同事们!伏低!」
    各同事,有些埋入桌底,有些伏下找随身物品作掩护,有些一个跟斗翻身鑽进有墙身作遮挡的位置。不愧是电视台新闻部的职员,果真是精英云集;反应快,效率高,而且完全表现出团队精神!
    转眼间,只见办公室里,林林总总的文具,在半空中穿插。
    「去你的!」温柔执起身边的一张椅子掷过去。
    闪避!年轻人即是年轻人,反应快,炽男一个则身就避开了。
    只闻一声碰击声从后而来。炽男回头一看,啊!原来不是碰到甚么物件,而是……掷中了一个人!
    炽男即时关切地问:「达仁,你……痛吗?」
    沉达仁并无异样,只是拍拍一下自己的手臂:「我挡了!」
    「好身手!」炽男装出一个仰慕表情,但内心却恐惧不安,皆因知道「照肺」时间又到了!
    达仁一面冷峻,用他一向低沉而有力的声线:「温柔放下你手上的开信刀;炽男放下你手上的摺凳!」
    侯落力纵容地从桌底下爬出来,其他同事,在桌底的,蹲下托着椅的,在房间内避难的,一一重返工作岗位。
    「我……要去开咪了!」温柔急着步走了。
    炽男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照肺」所带来的「辐射副作用」,亦敢于面对因「致癌」而英年早逝的后果。
    但,沉达仁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冷静,默然不语,转身就走。达仁这种表现,更使炽男感到惭愧,觉得自己真的不太成熟。
    炽男尾随着沉达仁,达仁按捺不住问:「有话要跟我说吗?」
    「是!」
    炽男的回答反应慢了半晌,这是惭愧的表现吗?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不必了!成年人矣!不能每一次做错事,也只是一句『对不起』,如此下去,你不会有进步。」
    「……达仁,我……其实没有想过要道歉。」
    「甚么?」沉达仁即时停了脚步,叫了起来。
    沉达仁向来也是冷静的人,他突然面色通红,更駡道:「你这个人,真是厚顏无耻!」
    「那……你第一天认识我就是这样呢。」炽男垂着头,缩着肩,眼角却窥视着沉达仁。
    「但……先不要说这个话题!」炽男急着说:「达仁!其实我对一年前的桃色纠纷,而互相廝杀的一对男女死因有怀疑。」
    沉达仁想了一阵子,他多年在业界,见过无数的新闻,但也能记起炽男所说的是那件案件。
    达仁才着眉说:「你不是怀疑是那个当时只有九岁男童毕笑囊杀害他的爸爸和他爸爸的情人?」
    炽男连忙点头。
    「你是不是很『得间』呢?现在那么多新闻要你去跟,你有十隻手也做不完,你还要说跟一年前的案件?倒不如说,你要追查二千多年前秦始皇的死因吧!我还觉得更有建设性!」
    沉达仁对着炽男总是这样劳气。
    「炽男!你不是警员啊!当年警方也找不到毕笑囊杀害毕允明和崔丽媚的证据,试问我们只不过是记者,又有甚么理由去质疑警方的鑑证呢?」达仁平心静气说。
    「你别烦我了,我要赶着去看医生啊!」沉达仁要弃权了。
    「看医生?哦!是否那个违反专业操手的马羣?」
    「是何英标!」
    「何英标?跌打医师来啊!」
    沉达仁拉起衣袖,指一指他的手臂,说:「我的手肿成这样,是不是应该去看跌打呢?
    「哦!那张椅……,唉!温柔……,她真是……」
    达仁走了!他觉得如果再跟这个人周旋下去,他不但要看跌打,还要看心理医生。
    炽男看着达仁的背影,有点失落,脑内的回忆,如决堤般涌现。
    毕允明是袁炽男的旧邻居,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像亲兄妹一样。在炽男心目中,毕允明是一个好哥哥。二十年来,他们间断地也有聚旧,炽男曾经见过毕允明的儿子毕笑囊,但她对毕笑囊的印象不太好,他常常眷着他的母亲。炽男觉得,无论甚么缘故,孩子也是父母所生所养的,应该对每一个也要公道。她听毕允明所说,他的太太温丽经常在儿子面前说他父亲的不是,使他们两父子的关係恶化。丈夫在外工作,作为一个女人,好应该在家中教道子女明白事理,而不应该在子女面前学是学非,不是吗?
    女人的直觉告诉炽男,毕笑囊……有可疑。她,不会让毕允明哥哥死得不明不白。
    炽男惆悵失落。
    突然一把声音在炽男背后:「儍婆!这是私人事,你就用自己的私人时间去做吧!」
    原来徐温柔一直在他们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
    「咦?你也支持我?」炽男兴地跳过去。
    「神经病!关我啥事!」
    「一场同事。帮帮忙!」
    「滚开吧!我不会陪你做那些无聊事的。」徐温柔一厢走,一厢拨开炽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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