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秋老虎,顾名思义得来说,就是秋天有几天会炎热得堪比老虎。不过再猛还是猛不过苛政呀,苛政猛于虎……苛政猛于虎哟!
    嘿嘿……嘿嘿嘿……嘿!
    离熙手支着颈,百般无聊地瞧着方才在白笔记本上写下的片段,赏月吟诗他玩得有些倦了……还要起身坐在窗边看月,累!
    还是慵懒地躺在床上,观脚比较舒服。现在离蓝蝶坠地的那天,又过了七天。
    像雾一样不可捉摸,像风一样无踪无影……难以抓捕、接触、体会,只能凭藉第六感──去掌控虚无直觉。
    日子到底是从何开始……沉闷乏味,想探索周遭,却迷失在这茫茫人生,忘却了生活的意义。这段写起来好像比较有感觉了,离熙咬着笔桿儿想道。
    「离熙,最近还好吗?」房门一声不响地打开了,迎来的人不是谁,正是虞夏,眉宇间有着厚重到舒不开的忧愁,却仍勉强打起精神道:「有一个坏消息跟一个好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一个?」
    「还算过得去,头儿你呢?坏的。」
    「一样好。珞,不知所踪……」
    「那好的?」
    「恭喜,骨骼復原的速度超出医士们预料。」
    「可以跟我说说那天佳立怎么了?珞的事情最后再讲,可以吗?」离熙连用了两次可以,毕竟珞的消息,纵使已能猜想到一些,仍是不想亲耳听到,事实。
    「佳立死了。」虞夏不打算提起那隻使她心悸的鸟,神情平静无波地说道。
    「怎么死的……你可能不清楚,他最先开始是以女人的模样现身,接着变成一头像牛的妖兽,他可以随意变换形体。」离熙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红润,想来是佳立带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
    「你会不会是伤得太重,出现幻觉了?我把他的脊椎,整个切碎掉。」
    「没可能有幻觉產生,牛可能会是,但是女人……女人,他不曾用过这个形态攻击,甚至还先和我说了些话。」讲到这里时,离熙不免有些兴奋,但一想到那是佳立,不免想要呕吐。
    「他的真魂不是封虻吗……会不会是牠的特性?」
    「可是我从头到尾没看到他用过呀?」
    「你可能不太瞭解兽血者的阶级制度,骑贤圣只知道了个皮毛。佳立他的阶级,那时我看估计有贤阶了,虽然境界还不是很稳固,但胜在想像力丰富,掩饰住他的小瑕疵。」
    「骑的指标不外乎就是实体化跟附身;贤则有些难说明──领域力量,但谁强谁弱,没有真正地打过一场,是很难分出来的。」
    「圣就更加玄乎了,这方面我自己也不是很懂,便不解释了。」虞夏知道的就讲,不知道的就没讲,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负责任、很不可靠,没有身为长辈的风范。反倒是让人感到,谦卑有礼……不像很多人总爱在那边卖弄所剩不多的微末本事。
    「像我的真魂是狂爆地熊,还记得僕役路途斗然出现的沙漠吗?那就是我的领域。」
    「那煞墨蝎为何会出现在里面?牠不是你的真魂呀……」
    「感悟愈深的贤,领域的包容性也就愈高,所以我想圣,就是拥有能够包容世间万物的领域。」
    「这么说,那个末日般的世界就是佳立的领域?世界本身就是真魂封虻了?」
    「嗯,不知道这是否就是真相,总之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啦!」
    「可是……他这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就从骑阶进步到贤阶了?」
    「这方面,我想应该是跟炎鳞龙魔脱不了关系。」
    炎鳞龙魔,这个名字,总觉得怪熟悉的,离熙正打算追问下去时,大婶医士就笑眯眯地抱着一条巨大蛇尸走进病房,体长得足在她肩上来回绕了个三圈半。
    啪地一声,不是不想轻放,而是扛得有些乏力了,这头才刚放下,后面的尾巴部分就顶不住,一股溜得全下了。大婶医士接着从怀里掏出张白纸──很简单,但上面的情意却很重,就是全通铺里三十三人,除去离熙以外的签名合体。
    让他不自禁的泪盈满眶,用左手手背擦去眼泪,右手手心紧握笔桿,在那特地空缺了一个角的纸张,签上了他的大名,离熙。整个通铺同胞的签名,至此,才能真的算是完整无缺。
    不少人其实都挺不解的,为何能力算是顶尖的大婶医士愿意无偿照顾离熙?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时常询问自己,最开始是因为赌盘,她才知道离熙的存在,后来随着病情曝光,赌局的事情就不了了之。
    但她那八卦的性子从未改变,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对小情侣,好奇他们最后怎么了,因此听到离熙二字时,她就知道机会来了,便自告奋勇地做起白工。
    从一开始的热情满满,到见证了珞的离别、离熙的无力,而觉得乏味,没有八卦可挖的她,甚至想一走了之。幸好身为医士的尊严,不容许自己做出如此不义之举,这才让她得以看见人性的,美好之处……
    「嘖嘖……这群兔崽子敢抢了老娘的货,该不会把所有的钱都砸了下去吧?」虞夏叹息道,自己果然不年轻了,做事都没有了他们的「魄力」还是说「不顾后果」比较正确?
    年轻人就是好呀!有活力,光这一点就能胜过一切了。
    大婶医士一听,笑得更是合不拢嘴了,也许她表面上真是无偿帮助离熙,但事实上自己获得的东西可多了,只是都是无形的而已……她踏着轻快步伐,关上房门,不打扰离熙跟虞夏,走掉了。
    虞夏嫣然一笑,看向闔上的房门,接着说道:「哼!幸好我还留了一手,要不今天还真糗大了。」她自怀里拿出了一条黄布?
    离熙不知所措,不明白虞夏这么开心地秀出一条抹布似的东西,用意何在?
    「喜欢吗?这我挑了好久,才决定买的手绢,当作是偿还。」
    离熙瞪大双眼,这么一条东西跟他的青天白云能比吗?这不仅污辱了手绢本身,更污辱了他。「这条,嗯……手绢有什么意义在吗?」离熙以含蓄的口吻说着。
    「黄地黑蚁!」
    「是什么意思?头儿。」离熙真心觉得再多装一句下去,就会露出破绽了。
    「黑蚁代表你,小虽小却力大无穷,且无惧风吹雨打,勤恳得很。黄地则表示环境的广阔与恶劣,但身为黑蚁的你,始终不忘初心,坚忍下去就为了求生存!」
    法格,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离熙愈听愈傻眼,她这是太常跟他们廝混的后果吗……怎么一张嘴也能如此高谈阔论了?默默收起那沾上一黑点的黄色手绢,离熙无力吐嘈了。
    「唉呀!时间已经这么晚啦,不跟你聊了……我赶值班去。」虞夏吐了吐舌头,露出可爱的眼神说道。她没想过只是来找下离熙,竟还能让心情愉悦起来,明明自己不是病患,却同样在这里得到了治疗。
    离熙挥手,笑着道见。
    病房再次剩下了他和寂静,啊……现在或许还能算上那蛇尸的存在,垂头看向腿上笔记本,离熙把玩起手中的笔,灵感似乎在这一甩一拉的转动中,渐渐被牵扯了出来,像缝衣服的线儿,一丝一丝得编织成了篇文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难有人知……感慨过往,飘渺云烟如幻雾。敢问,谁瞭情?谁懂爱?谁有过悔恨?
    ……谁曾、曾曾拥抱过……错误?
    难以忘怀、难以挽回,就让它走吧……走吧……可以吗?
    笔静静躺在书页中,空气的流动带着走岁月,却无法侵蚀掉它所蕴藏的精神。
    离熙感叹韶光易逝,流水年华,虽然这是个多么老套的词句,但经得起时代考验的它们,才是最棒的。细细品嚐,反復多嚼,自然能从这些古人的智慧结晶,获得许多。
    离熙想不透,他从白笔记中获得的最大益处,竟是这些文句,之前用来唬弄文修的那些诗词,多半都是来自于此。
    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般得大!
    今天早晨可真美好,如果待会儿不需要再復健的话,就更棒了,离熙如是想道。
    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好像是关于珞的?但既然忘了,多半就证明没有那么重要吧?看向墙旮旯的蛇尸,明明大婶医士不在场,离熙嘴角却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或许在他心灵的某个角落,兄弟的重要性,远比其所想的要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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