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八年,大元朝扛住了韩宋的第一波攻势,依靠着察罕帖木儿的努力,保住了关中之地,得以继续苟延残喘。
    在江南,朱元璋也完成了内部整合。
    “李先生,接下来咱要把精力放在军务上面,你的使命是什么,可清楚吗?”
    李善长慌忙点头,“臣明白,上位只管放心对外用兵,臣必定能保证军需供应,不会少一粒粮食,缺一件战袄,做不到,上位只管问罪。”
    朱元璋没说话,稍微停顿一阵,李善长似有所悟,立刻道:“臣还会严查吏治,尤其是在这个关头,谁要是趁机贪墨,一切都按照军法从事。”
    “再有……臣还有抓紧时间,在杭州开辟市舶司,收取关税,贴补国用,不负上位之恩。”
    说到这里,老朱这才露出了淡淡笑容,“李先生,萧何能做到第一点,就被成为贤相,名垂青史。以先生的本事,一样会彪炳史册,光耀千秋的。”
    李善长微微一喜,随即立刻恢复了镇定,“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老李从容答应,他刚出来,就碰上了张希孟。
    “张相,上位叫你?”李善长主动打招呼。
    张希孟无奈点头,“确实,主公叫我收拾行囊,跟他一起前往铜陵。”
    李善长听到这话,脸上的喜色立刻消失了,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张相果然省得上位倚重,须臾离不开啊!此番出战,怕是还要仰赖张相运筹帷幄,我提前恭贺张相,凯旋归来。”
    张希孟也只能多谢李善长,从本心讲,他真的不是那么想离去……家里头羊圈刚弄好,两只母山羊怀上了羊羔,肚子像是小磨盘似的,也不知道怀了多少个。还有油菜收获了,菜籽也晒干了,张希孟想要在院子里弄个简易的榨油设备,自己榨点菜籽油,炸肉丸子,做狮子头吃。
    老朱偏要自己随军出征,家里头乱七八糟的,都没个人打理,还不知道让谁帮忙呢!
    但是也没有办法,军国大事为主,这点道理张希孟还是知道的。
    他面见朱元璋之后,就跟老朱道:“主公,其实臣手上还有一张王牌,足以先声夺人,狠狠抽陈友谅一个嘴巴子。”
    老朱眉头挑了挑,似乎在琢磨什么,他略沉吟,竟然也道:“咱这里也有一计,足以挫动天完军心!”
    “啊!”张希孟愣了少许,好奇道:“主公,是什么妙计啊?”
    “是……还是你先说吧!”
    张希孟略微沉吟,就说道:“当初我安排蓝玉去亳州,结识不少韩宋的将领,其中就有傅友德。另外我找了几个读书人,潜入韩宋,假意归附刘福通,其中有个叫吕进旳书生,跟着傅友德一起入关。起初他还送了一些消息回来,不久之后,就没了消息。但是在最近,他又联络到了臣,他现在就跟在傅友德身边,努力劝说傅友德归顺主公。再有汪广洋已经乔装改扮,去见傅友德,希望能劝他归降。”
    朱元璋听到这里,思忖了少许,竟然笑了出来。
    “先生,咱要说的妙计,是胡惟庸递上来的。他在战俘营中,发现李普胜这个人,他是彭党中人,被俘之后,改造很用心。胡惟庸觉得可以利用他,去劝降赵普胜、丁普郎等人,咱已经让郭英安排,送李普胜过去了。”
    原来都是劝降的路子,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吗?
    双管齐下,就算有一个成功了,那也是可以期待的。
    张希孟也是大喜,但他很快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主公,你说傅友德和丁普郎会知道彼此的事情吗?”
    老朱也怔住了,“这個……关乎生死,他们俩人都还有些本事,大约是不会的。”老朱有点乐不下去了,因为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当初让蛮子海牙投降,他就用了常遇春的计策,杀死了张士诚的心腹。”
    张希孟也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别不华和杨仲英都要归顺主公,他们两个人也发生了冲突,所幸主公亲临前线,临机决断,总算没有酿成大祸。”
    这话一出,老朱干脆坐不住了。
    他通过李普胜去劝说丁普郎,张希孟这边朝着傅友德使劲儿,看起来是双倍保险,可万一这一对卧龙凤雏,瞧着彼此不顺眼,都憋着立个大功,弄个大动静……然后互相火并,损失的可都是朱家军啊!
    朱元璋这回也感叹起来,手下太多,办事的本事太强,有时候竟然也是负担。
    “张先生,万万不能让他们冲突起来,最好要弄清楚两个人的心思,看看谁是真心投靠,然后才能做出下一步安排。”
    张希孟点头道:“主公,眼下有四种情况,两人都不愿意降,这是最失败的,我们派过去的人,很可能遇险。其次,有一人愿意降,不管是丁,还是傅,都可以利用一人除掉另一人,但是务必小心谨慎,不能被察觉。最后,也就是两个人都愿意降,这固然最好,但如果措施不到位,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臣,臣请旨前往铜陵,处理此事。另外臣以为,下次在军前,必须安排一个人,总揽所有事务,执掌临机专断之权,只有如此,才能避免出现疏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毕竟日后战场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有时候消息传过来,就已经晚了。”
    老朱认真思忖,用力颔首,算是认可了张希孟的判断。
    这次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都算是给朱家军一个提醒。
    由于张希孟的功劳,朱家军已经有了一点总体战的味道了,军心、民心、情报、舆论……各种各样的斗争,全都提上了日程,再也不是简单的将帅对抗,士兵拼杀。
    也就是说,单纯的武将,已经没法处理军前的事务了。
    是该把将领提上一级了……此前朱元璋已经设置了都指挥使,但是这个都指挥使也仅限于在作战的时候,可以节制其他的指挥使,成为三军临时统帅。
    到了今天,似乎已经不够了。
    以后在军前,由都指挥使负责节制一切事务,由训导员辅佐都指挥使,而且还要配属专门负责军情的拱卫司百户。
    另外似乎可以配属一个参谋,这样就可以构成一个强有力的指挥团队了。
    都指挥使负责全部,参谋偏向军务,训导员偏向军心,拱卫司百户负责军情。其余各营指挥使,都只是负责领兵打仗罢了。
    说白了,如果只是单纯的猛将,最多也就是到指挥使一级,想要往上爬,就需要强大的统御全局的能力,也就是当之无愧的帅才!
    以目前朱家军的情况衡量,徐达是够帅才了,再有冯国用或许差不多,其余常遇春、胡大海等人,都差了一截,或者说能力不全。
    由此可见,强军之路,还是任重道远。
    但是在当下,徐达也没法处理这么复杂的事情,就只有让张希孟辛苦一趟了。
    而此刻立功心切的傅友德已经酝酿如何拿下丁普郎了。
    他既不是陈友谅的心腹,也不是彭党老人,投降朱元璋,半点负担都没有。因此傅友德把吕进叫过来,两个人连续商量了几天,让他们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傅友德去找丁普郎,就说他准备娶个小妾,跟在身边伺候,请丁普郎过来喝酒赴宴。
    只要丁普郎到了,就下手把他拿下,敢反抗,立刻打死!
    为了能干净利落办成这事,傅友德还亲自挑选了最心腹的八十名刀斧手,暗中训练,做好了准备。
    一场传说中的鸿门宴,已经成型了。
    而在另一边,丁普郎再三权衡之后,觉得陈友谅早晚会对彭党中人下手,与其留下来等死,不如投靠朱元璋。
    只是对于傅友德这颗钉子,不能大意。
    恰巧傅友德过来,告诉丁普郎,他要纳妾,还宴请丁普郎。
    丁普郎立刻有了主意,他先是假意答应,随后调兵遣将,准备了三千人马,从外面包围傅友德。
    按照丁普郎的计划,他要先去贺喜,顺便试探傅友德的底细,而后趁着傅友德喝足了酒,进了洞房,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傅友德的计划则是丁普郎一来,就刀斧手齐出,直接拿下。
    怎么形容呢?
    只能感叹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到了这一天,丁普郎果然如约而至。
    就在来之前,他突然接到了李普胜送来的消息,告诉丁普郎,在佩刀上,拴着三块红绸子,会有人跟他联络,协助他完成使命。
    丁普郎也没想太多,果然就找了三块朱红的绸子,系在刀柄上。而且他还故意按照刀柄,大喇喇摇晃着绸子,来到了婚宴上。
    傅友德一身喜庆的红色,迎接丁普郎,然后拜堂,喝酒,一切都有条不紊。
    只是传说中会主动联络自己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丁普郎心里头很不安宁,莫非是搞错了?
    他眼见时间不早了,也不想等下去了,就主动起身,跟傅友德告辞,随后往外面走,到了门口,他还故意摇晃了两下绸子,依旧没人,这是怎么回事?
    丁普郎只当出了差错,正要走,这时候一个书生拦住了他。
    “丁将军,这边来!我是为了红绸来的。”
    丁普郎不疑有他,跟着走了一阵,在前面赫然出现一个小院子,门口挂着大红灯笼,不出意外,这就是洞房。
    傅友德就等在门口,满脸苦笑,丁普郎顿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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