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沫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画的一副肖像会给墨门带来灭顶之灾。
    等她收到消息,匆匆赶到煊王府的时候,刚好碰上正要带领刑部衙役撤离的陆子卿。
    “陆大人,墨长老呢?”沈千沫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的很没有水平。
    既然陆子卿都准备撤离了,说明羽林卫已经将墨青山带走了。
    因为担心墨青山,沈千沫一路马不停蹄的从国公府赶来,此刻脸颊红晕,额有微汗,鬓角的发丝也被风吹的有些散乱。
    陆子卿看着难得如此失态的沈千沫,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他上前几步,在沈千沫面前站定,素来刻板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轻柔。
    “墨长老刚刚被羽林卫带走。千沫,你不用担心,墨长老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话虽如此,可是陆子卿心里也没底。
    刚刚羽林卫抓捕墨青山的理由,他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收养前朝余孽,私藏前朝皇室遗物,这两项罪名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沈千沫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被害的五个孩子都来自于大晟朝显赫之家,明德帝势必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而这几个受害者家属的意见居然出奇的一致,无论这个案子的真凶是墨寒山也好,墨青山也罢,总之就是墨家的人,与其去追查一个子虚乌有的墨寒山,还不如找就在眼皮底下的墨青山算账。
    何况现在,在明德帝看来,这个案子已经不是重点了。重要的是墨家是否仍然对前朝皇室怀有忠心,而对孟家皇室怀有异心
    这是在封建社会,所有的当权者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墨家这次会很麻烦。
    “被羽林卫带走的人,会关押在哪里?”沈千沫并不清楚这里的体制。她只知道,羽林卫是皇帝的心腹,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羽林卫有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那里守卫森严,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一般人无法进入。”陆子卿面色冷凝。
    这么说,连进去探望都成问题。墨家树大根深,门人众多,看来明德帝对墨家很是忌惮,居然直接便出动了羽林卫。
    沈千沫秀眉微蹙,忧心忡忡的对陆子卿说道:“陆大人可否帮忙多留意,有任何消息还望能够及时告知。”陆子卿总归也是身居朝廷要职,探听消息肯定比自己要方便许多。
    “这个自然。本官也希望墨长老能够平安无事。”
    这一刻,陆子卿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只要眼前这个女子能舒展眉头,开怀一笑,他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
    至于墨家可能忠于前朝谋逆之心什么的,他可以完全抛在脑后,不予理会。
    心里一惊,陆子卿忙压下这种可怕的想法。可是他的手还是不听大脑指挥的摸出手帕,打算递给沈千沫,让她可以擦拭额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就在此时,孟元珩清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大人在煊王府门口守了这么久,现在人已经被你们带走,你是不是也该回去复命了?”
    陆子卿不动声色的将手帕藏回袖袋,转身对出现在府门口的孟元珩弓了弓身子。
    “打扰了,下官告退。”
    临走前,陆子卿对沈千沫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当是告别。
    沈千沫也对陆子卿点头示意,目送他离开后,便走到孟元珩面前,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想必也定是为了墨青山之事担忧。
    “沫儿,我们进去吧。”孟元珩牵起她的手,抬头对她说道,语气带了几分凝重。
    “嗯。”沈千沫接过长东手中的轮椅,推着他缓缓走进王府。
    径直来到书房,发现云翳和闻人渊也在。见二人进来,闻人渊对沈千沫行了一礼。
    “见过王妃。”
    云翳也难得表情肃然的对沈千沫打了个招呼,继续他刚才未说完的话。
    “那墨寒山已经失踪了20多年,想必早已改名换姓,改头换面,人海茫茫,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卧云山庄的影卫已尽力在追查,不过暂时还没有确实的消息。”
    闻人渊随后禀报:“属下这几日发现珞王府的刑师爷与一名神秘人偶有联系,只是此人行事极为小心谨慎,属下一时还未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神秘人?沈千沫心念一转,莫非此人就是墨寒山?
    云翳也接话道:“这个神秘人莫非就是墨寒山,或者是跟墨寒山有关的人?孟天珞对煊王府是除之而后快,墨寒山更是对墨门恨之入骨,他二人倒是极有可能联手。”
    “就算找出了墨寒山,对洗脱义父的罪名并无任何用处。”沈千沫微微皱眉,“杀人凶手的罪名容易洗脱,可是私藏前朝皇帝玉佩的罪名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没错,这个才是明德帝真正忌惮的原因。
    “那个殷湛不是早就脱离墨门了吗,为何义父还会藏着他的玉佩?”沈千沫很是不解。
    “这玉佩根本不是义父所藏,当年殷湛离开墨门之时,这玉佩自然也随他一起带走了。”孟元珩冷冷的声音响起。
    什么?三人均是一惊。
    “那羽林卫是怎么在墨门搜到这玉佩的?难不成是搜查的羽林卫有问题?”云翳惊叫道。
    “就算是羽林卫蓄意陷害,可是这玉佩既然是殷湛之物,而那殷湛早已死在无极岛,羽林卫献给皇上的那块玉佩到底是从何而来?”闻人渊也很是不解。
    沈千沫微蹙双眉,冷静的分析道:“羽林卫与墨门无冤无仇,绝对不会无端加害,若问题果真出在那些羽林卫身上,他们也肯定是被人收买,受人指使而为。殷湛的玉佩忽然出现,让我更加肯定,墨寒山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怎么说?”云翳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
    “紫魅魔功是墨寒山所创,而殷湛也会此功,说明他二人肯定定存在某种关系,墨寒山手中有殷湛的玉佩也不无可能。”
    孟元珩点点头,同意沈千沫的观点。“闻人叔,查一下那天去墨门搜查的那几个羽林卫,看他们接触之人是否有异常。”
    “属下遵命。”
    闻人渊正待领命离开,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严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爷,属下严漠。”
    “进来。”孟元珩沉声说道。
    严漠推门而进,也顾不上行礼,便急匆匆的禀报道:“王爷,属下刚刚从羽林卫大牢打探到,皇上已经下令,将墨长老就地秘密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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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近七月末,天气还非常炎热,沈千沫候在勤政殿外的回廊下,正午毒辣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投射在她身上,古代繁复的衣衫罗裙更增添了几分热意。
    鬓边似有汗珠滴下,沈千沫抬手擦了擦,忍不住在心里暗咒了一声。
    这个老皇帝还真能享受,她和孟元珩都已经在这里侯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他的午觉还没睡醒。
    亏她以前还觉得明德帝是个勤政爱民日理万机的好皇帝呢。
    “沫儿,蹲下来。”孟元珩执起她的手,有些懊恼的说道。
    沈千沫依言蹲下身,问道:“怎么了,阿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寒毒治疗期间不宜过度疲累,可是前些日子,自己入狱之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现如今又发生了墨青山这档子事,她真怕他太过劳累,影响治疗效果,导致前功尽弃。
    孟元珩却只是拿出一块锦帕,抬手细细擦拭着沈千沫颊边流淌下的汗珠,动作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他异常珍爱之物般的小心翼翼。
    他无比懊恼自己的腿疾为何还未治愈,现在连替沫儿擦汗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去做。
    此时,李公公终于踩着小碎步,从内殿出来通传:“煊王,煊王妃,二位请进吧。”
    沈千沫推着孟元珩的轮椅,跨进勤政殿高高的门槛。
    明德帝端坐于殿内宽大的桌案后,一身明黄的龙袍闪着耀眼的光泽。听见二人进来的声音,他从满桌的奏折中抬起头,满面威仪的看了他们一眼。
    沈千沫上前与孟元珩的轮椅并排而站,跪下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
    孟元珩端坐轮椅,并未行礼,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臣孟元珩参见皇上。”明显的脸色不善。
    “平身吧。”明德帝的声音也有些冷沉。“朕知道你们所为何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墨青山收养前朝余孽私藏前朝皇室信物是事实,按照大晟律法,朕可以将墨家满门抄斩。现在朕只是将墨青山秘密处死,已经是给足煊王府面子了。朕意已决,你二人若是想为墨青山求情的话,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沈千沫自然明白明德帝的用意。他定是早已清楚她和孟元珩的来意,便趁着他俩还未开口的时候,用这番话先行堵上了他们的退路。
    她神色淡定,语气如常,不慌不忙的说道:“皇上,臣女此次前来,只是想向皇上兑现一个承诺。”
    明德帝眉毛一挑,微露诧异之色。居然不是为墨青山求情而来的吗?
    “承诺?朕何时向你承诺过什么?”明德帝冷哼道。
    沈千沫却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黄澄澄的金牌,语调平稳,缓缓说道:“臣女请皇上恩准,用臣女这块免死金牌换取墨青山一命。”
    清婉的话音落下,一时勤政殿内寂静无声。
    明德帝有一瞬间的愣怔,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啪”的一声,右手用力拍在桌案上,桌上的奏折都被震动起来。
    随侍一旁的李公公浑身一震,双腿瑟瑟发抖,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颤声说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明德帝并未理会李公公,只是盯着沈千沫,脸色铁青,怒气冲冲的说道:“沈家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朕的御赐之物来忤逆朕!你……你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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