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真相,你越靠近它,阴影便愈加浓郁,亦更加危险。
    而拜伦没有意识到这点,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前去拜见的究竟是什么。
    二人和大厅的侍从分开,来到隔壁的长廊,顺着阶梯转下,他们顺利来到普黎号的另一侧,天花板的晶石灯光柔和,火红地毯铺至尽头,走廊两侧装饰华丽,典雅宜人的房门各有一只怒放的泽尔斯花,象征高贵和不凡。
    或许是因为盛大的晚宴,人都离开,这里很是安静。
    空气中弥漫一股刺鼻的腥臭,利奥有所警觉,手心的银辉微微泛光。
    真让人意外,这里有污蚀的气息。
    “...”
    他心想,初见捷尔拉修士时,银辉便有过闪烁,这已经是第二次,必定有污蚀在普黎号上。
    “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污蚀...”
    他以轻微的声音自语,污蚀种类很多,绝大部分他并不了解,对付起来多半会棘手。
    事情的发展变得有趣,诅咒,污蚀,双重的麻烦。
    但皆已被他察觉,就差着手处理了。
    “盖伊小姐在最里面的房间。”
    拜伦停下脚步,转过身提醒利奥,随后便看见利奥解开森咒的布条,轻轻挥舞,寒光森森,狰狞的剑貌令人心寒。
    “您...您在干什么?”
    拜伦目瞪口呆,压低声音按向利奥的肩膀,“您这样会吓到其他的住客。”
    这里算是普黎号的贵宾区,众所周知,贵宾都有些神经过敏,要是他们知道门口有个舞剑的疯子,多半会大呼小叫,喊唤船卫。
    引起误会还是小事,若是被贵宾们忌恨便不妙了。
    作为大副,拜伦不能让这种麻烦事发生。
    “这里恐怕没有人了。”
    利奥平淡地看了拜伦一眼,他耳力超群,前方两侧的房间都没有什么动静,“不好意思,大副,请你退到我身后。”
    他这么说着,将拜伦拉到身后,不一会儿,鼻尖的腥臭逐渐浓郁,手中银辉仍在闪烁,他的心中也弥漫起一股不安。
    周围静悄悄的,但污蚀的气息加剧,它似乎就在附近。
    拜伦心惊胆战地躲在旁边的花木盆景的阴影后,看着警惕观察四周的利奥,喃喃自语:“见鬼,怎么到哪里都有危险...”
    事到如今,拜伦也有个不算发现的发现。
    只要跟在利奥·塔内库的身边,诅咒和怪物便接踵而来!
    “好像...自从塔内库先生乘上船,怪事便接连发生...”
    拜伦有些出神,他喃喃自语,竟有些后悔前来慰问盖伊小姐。
    突然之间,腹中传来的剧痛令他惊醒,来不及出声呼喊,便下意识推倒前面的花木盆景,红泥洒向红毯,咚,拜伦摔倒,蜷缩在地,忍耐痛苦而颤抖不断。
    “嗯?”
    利奥惊讶地回过身,他看向趴倒在地的拜伦,“拜伦大副?”
    “我...”
    拜伦满头冷汗,抬起头求助地看向利奥,他的双眼漆黑一片,十分诡异。
    紧接着,尖啸夹杂木板的破碎声,从利奥背后涌出。
    阿——
    仿佛飞速疾行的箭矢擦过玻璃的尖锐刺音,震得两侧房门都在簌簌颤动。
    披头散发的盖伊尖啸着,口鼻涌出鲜血,凌乱破碎的黑红长裙拨开半空中飘舞的木块,她被手中的灰黑短剑拖拽着,顷刻间冲出房门。
    撞上结实的墙壁,砸得满脸鲜血。
    咚,咚。
    短剑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控制,折磨着盖伊。
    “救,救命!”
    喘息的空荡里,她含着破碎的牙齿,惊恐地喊叫,灰黑的剑柄仿佛具有磁力,她的双手紧紧吸附在上,无法挣脱。
    这一幕令利奥陷入两难的选择,前面是拜伦大副,身后是盖伊小姐。
    十万火急。
    短暂的时间里,他做出正常人的选择,先救近的。
    “坚持住。”
    他对两人低喝一声,掠至拜伦的身后,闪烁银辉的手对着散发刺鼻味道的拜伦印了下去。
    滋滋,灰黑的烟从拜伦身上滋生,散发。
    “啊!”
    银辉威力惊人,拜伦痛苦地惨嚎,漆黑的影子一丝丝地,从他身上剥离,像蜿蜒的蛇般爬进角落的阴影,消失不见。
    拜伦立刻陷入昏迷,栽倒在地。
    扶住拜伦的身体,将他放在地上,利奥松了口气。
    似乎驱逐走了,利奥放下手,眼神一凝,立刻转向走廊尽头的盖伊小姐,冲刺过去。
    然而,他才迈开半步,惨叫不止的盖伊便像吹气的气球般迅速胀大,快得超乎想象。
    “风——”
    利奥瞳孔收缩,瞬间动用风绿,翠绿的光芒令他速度暴增,但终究慢了太多。
    连求救声都放不出,盖伊那肥大的躯体在利奥的视野之中轰然炸碎。
    砰。
    像是西瓜炸裂,破碎的布料夹杂血肉模糊的物块,顷刻间溅满墙壁和红毯,刺鼻的血腥味溢满整个走廊。
    绿光闪烁,风绿还在维持的利奥迅速撤离血溅的范围,躲开飞溅的污秽,在红毯边缘停下脚步,然后抬起头,脸色阴沉地盯着在爆炸中心处悬浮的灰黑短剑。
    那里似乎立有一道虚影。
    接着,两侧墙壁的阴影之中,黑暗不断蠕动,迅速在灰黑短剑的后方汇聚,为那道虚影染上浓郁的暗色。
    犹如黯淡夜幕之下的海水,波澜深邃,诡异恐怖。
    不断蠕动的黑暗如同包裹身体的漆黑长袍,它握住悬浮的灰黑短剑,指尖抚摸剑身,仿佛擦拭心爱的玩具。随后,它微微抬头,兜帽下的阴影散开些许,露出苍老的半张面孔,老人特有的斑块点缀在长而深的皱纹附近。
    那半张脸是捷尔拉修士的,利奥有很深的印象。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
    “装神弄鬼。”
    利奥冷哼一声,压低身形,摆好架势,双手持剑,森咒横拦身前,握紧剑柄的指缝间溢出一缕银辉。
    尽管它伪装成捷尔拉修士的模样,但它的本质仍然是污蚀。
    他不会因此动摇。
    双方的冷峻对峙仅持续片刻,便被打破。
    “咯嗄...我...她...”
    它的声音十分生涩,仿佛刚刚掌握语言。
    接着,后半句话从利奥身后传来。
    先前昏迷的拜伦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睁开的双眼漆黑一片,以沙哑的声音道:“奇怪...你...猎魔人?”
    无形的压抑在空气中弥漫,利奥在此刻意识到,眼前的污蚀并不简单。
    和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他保持沉默,将森咒握得更紧。
    然而,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黑眼深邃,仿佛要将他看穿。
    突然间,它咧嘴狞笑,声音转为尖锐,持着灰黑短剑冲来,“猎魔人...已经死...现在...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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