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城门出了京,再往北走上一个时辰就到了寒溪寺,寒溪寺虽然是闻名全国的寺庙,但是其地理位置并不显著,建筑风格也不雄伟,就连那高高的围墙也是因为总有翻墙越院的宵小扰了寺中清净,妙凡师太才决定加筑的,占地不过几亩地的寒溪寺却是京里最让人向往的所在。
    守门的小姑子慧静比许姝略小一两岁,见许姝来了,忙笑着迎出去,“许小姐可来了,师太早几日就让人给您收拾了屋子,让阿怜领您去吧!”
    阿怜是个乞儿,原是山下村子里的村民,但是因父母早死,无家可归便流落成乞儿了,偷寒溪寺的斋饭时被人抓了,后来妙凡师太教化了她,她就留在寒溪寺打杂混口饭吃。
    许姝谢过慧静,给了她一包京里带来的各色素食,慧静欢喜不已,仔仔细细交待了阿怜,生怕她冲撞了许姝。
    许姝虽是常来寒溪寺的,但是却甚少留宿过,这次却要住上几日,大家心里各自都有揣测,妙凡师太却不用问过许姝就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早早的给她收拾了房间。
    一个小小的客院,仅供容纳十来个人,好在许姝只带了挽风露荷,月盈月满,另有两个小丫头和四个婆子,刚刚能够住下。
    安顿妥当,许姝才拿着抄好的佛经和佛香去了妙凡师太的静室。
    放下佛经,妙凡师太叹道,“你还是没想明白!”
    许姝摇头,“不……我想的很明白,就是因为想的太明白,看的太清了……所以接受不了……”许家,她看的太清,所以失望,所以心痛,她做不到像妙凡师太那样无情无欲,她会为被家人利用而难过,而绝望。她终究是个俗人。
    “阿弥陀佛!”妙凡双手合十,“世间种种皆为云烟,你困泥与其中,其实还是你没看透!”
    许姝浅笑,“大概吧!弟子是个俗人,为过眼云烟所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若是没有师傅,弟子早就陷进去了!”
    “你是个有慧根的孩子,可惜了,被凡世羁绊太深,终归是与佛无缘!”妙凡又是一叹。
    许姝笑道,“跟师傅有缘就好!”
    妙凡这才笑了,“来了就好好歇几日,让阿怜带你去山上摘果子,山后还有一条小溪,溪边的花都开了,让阿怜领你去耍!”
    因着清规戒律,庙里的姑子并不常出庙门,但阿怜并没有剃度,不受此约束,整日里满山跑。
    许姝应了,守门的小姑子送了许姝回来,就看见妙凡已经将许姝新制的香点上了,佛香袅袅,沁心入脾。
    “终究是无缘呀……”佛香萦绕中,小姑子隐约听到了这样一声叹息。
    大约是妙凡师太后头又专门吩咐过阿怜了,第二日一大早阿怜就来许姝的院子,问许姝可要出去耍,许姝在京里受累了,好不容易来了寒溪寺,只想好好歇一阵,就拒绝了阿怜的提议。
    阿怜见许姝不愿跟她一起出去玩,有些闷闷不乐的走了,临走前,月满抓了一把糖给她,她才高兴起来。
    许姝这一日几乎都是睡过去的,傍晚倚在床榻上犹觉得困顿。她自七年前经历了那场大火,就变得十分体弱,前一阵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之后还连着忙了数日,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气神。
    露荷心疼给许姝揉着酸痛的四肢,“那些个人关在牢里又不会死,多关几日能怎样?小姐何必急急的就把他们救出来,累坏了自己多不值当!”
    许姝闭着眼睛悠悠道,“我是不急,但总有别人要急,回头又来吵我了,我是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直接解决干净,也落个清闲!”
    露荷也知道许姝说的在理,不由叹气,即便是许姝能歇几日再去理会,但是宋家,王氏,这些个人又岂会让许姝安安静静的修养,还不得一日吵她个十遍八遍的!哪里能歇的安心的。
    “小姐这次难得躲个清闲,多住一段日子再回去吧!”
    许姝含糊的点了个头,翻个身又睡了,露荷小心翼翼的给她盖好被子。
    阿怜兴冲冲的跑进许姝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悄悄的,正要开口说话,月满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问她,“小姐正歇着呢,你有什么事儿?”
    阿怜将手里的一把野花递给月满,同样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在溪边摘的,还有好多呢!你家小姐要是喜欢,我明天带她去看!”
    月满心里想看自家小姐这样子,只怕还得再睡几天,但是不想拂了阿怜的意,只好答应了,又包给阿怜一包点心,阿怜心满意足的走了。
    许姝连着半昏半睡的在屋里躺了三四日才出门,这几日阿怜天天都采了新鲜的野花给许姝送来,闻着幽香的野花,许姝仿佛能看到花的娇艳,又有阿怜日日在耳边念叨,对后山的风景也生出了几分向往来,所以阿怜再次邀请她去玩的时候便答应了。
    阿怜一路兴高采烈的走在前面,挽风搀着许姝走在后头,因许姝看不见,所以走的十分缓慢,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阿怜的身影了。
    “这丫头,走的也太快了。”挽风不由抱怨道。
    许姝笑道,“不是她走快了,是咱们走慢了。”
    这时阿怜又风风火火的从前头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花冠,递给许姝,“给你,我刚刚编好的。”
    挽风笑着接过,见干净整齐的很便给许姝戴在头上,许姝摸着还戴着露珠的花瓣,笑着跟着阿怜往前走去。
    许姝到底身子骨弱,走了不久就有些喘气,阿怜便领着许姝在溪边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歇息。
    阿怜用袖子把石头擦干净,“我平常就坐在这上头钓鱼,这下面的水潭有几人深,都看不见底的。”
    挽风扶着许姝坐下,抬头就看见阿怜又跑远了,不由失笑,“可真是坐不住,一眨眼功夫就跑的看不见了!”
    许姝笑了笑没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清凉而纯粹的空气,胸腔中满是惬意,片刻后却忽的扯了扯挽风的袖子,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挽风脸色大变,立即抬头看向不远处茂密的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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