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乐淘以为,她和沉莫之间,应该有了一些连结,至少,他若要回台湾,也会好好和她道别,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最后并没有依他所说的归期离开,甚至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那天,她一样在县府开会到很晚才下班,错过了晚餐时间,索性直接回了民宿,怎料一推开门,却是一阵乒乒乓乓。
    杨文嫻背着门,对着才江河指手画脚。
    「藏好了没啊?」
    「等一下啦,让我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已经藏了一千八百多个地方了,再不快点收好,阿涛要回来了!」
    「我回来会怎样?」才乐淘觉得奇怪,缓缓来到杨文嫻身后,一出声,她竟吓得回身大叫,还往后跳了一下,彷彿看到鬼。
    「哇啊!!!」
    「干嘛啊你?吃错药喔。」才乐淘觉得莫名其妙,逕自绕过她往里走。
    「不能进去!」杨文嫻死命抱住她,表情像是死守四行仓库的谢团长那样视死如归。
    「到底在演哪齣?」才乐淘原本不想理这小俩口,但转眼一见才江河怀里揣着东西,看到她就一脸惨然的样子,反而觉得诡异,她走到四哥面前,伸手要,「给我!」
    「不是你的东西啊。」语音颤抖。
    「那借我看一下。」
    「不要!」
    「借看一下会死吗?」此地无银三百两,肯定有鬼!
    才乐淘决定使用暴力,猛一扑,抢上前。
    「算了,你就给她啦,反正人都走了。」杨文嫻叹了一口气,妥协道。
    什么人走了?
    「说好了,不能哭喔。」才江河这才渐渐松手,才乐淘快速一把抢过。
    是一幅裱好框的掛画,她放到眼前细看,整个人懵了,呆愣在原处,无法动弹。
    那其实也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帧照片。
    照片上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才乐淘。
    背景是落日馀暉下,拂上一片渐层染纱般的墨彩天际,霓影绰绰的虹桥宛若河汉鹊桥,在身后跨越海涯两端,画面偏左处,她惊鸿一瞥往回望,镜头无意间捕捉到的一瞬,她的眼神透着空灵清新,短发轻扬跃动,完完全全一幅美图无误。
    「怎么会有这个?」才乐淘极力压抑内心的激动,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
    「能把男人婆拍成女神也就只有他了。」才江河小小声说,却得来杨文嫻用力一踩,瞪他一眼,要他闭嘴。
    才乐淘仍是紧紧捏着相框,双眼矇上一层水雾。
    这景她记得,可对于被沉莫拍下这张照片却无所知,印象中当时她带着沉莫准备拍摄花火节开幕,走在观音亭旁的海堤上,她无意间一个回头,就听他说了声「很美」,当时内心小宇宙还小鹿乱撞了一下,也许,那一刻就是她对沉莫心动的起始点,自己却从未发现。
    拿在手里的照片开始晃动,泪眼模糊,阳光斜洒而入,让照片里的海好似波光粼粼的晃动,不同的角度下,才乐淘隐约发现了照片的蹊蹺之处。
    处理照片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沉莫与她合成在一起,但他的影像很淡,平面的角度看不见,只有一个特殊的斜角面才能显现。
    沉莫正低首闭眼吻着她被风拂动的发梢。
    她几乎拿不住,颤抖着手翻到背面,打开卡栓,将照片抽了出来,果然照片后头有写字。
    是三毛的诗。
    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
    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恆。
    没有善感的情怀,没有多情的眼睛。
    一半在雨里洒脱,
    一半在春光里旅行;
    寂寞了,孤自去远行,
    把淡淡的思念统带走,
    从不思念,从不爱恋。
    最末的落款处用黑色签字笔草书了一个「莫」字
    这代表什么?这到底代表什么鬼!
    「沉莫呢?」才乐淘双唇微颤,话有些说不清。
    「我刚刚载他去机场了。」才江河习惯性挠挠脑袋,看到才乐淘那魂不守舍的样子,更加深不安与忧心。
    「他不是礼拜五早上的飞机吗?」几天前他曾跟大家辞行,阿爸阿母原本还说要办一桌欢送他。
    「临时有事,突然说要提早回去。」
    「他走了,而你却没通知我!」才乐淘厉声,却是抖得破碎。
    「沉大哥说知道你忙,不用麻烦你。」
    「他把东西给你,而你却想要把它藏起来不让我发现?」
    「不、不是,这东西不是给你的,是他忘了带走。」才江河不想让她知道沉莫留了照片给她,所以撒了谎。
    「阿涛!」杨文嫻的惊叫声让才江河回过神来,此时,才乐淘已揣着照片像颗子弹般衝了出去。
    「才乐淘你去哪里啦?」才江河急急忙忙跟在身后。
    「去机场!」才乐淘跳上自己亮黄色的「皮卡丘」,油门一踩,咻地往县道疾驰而去。
    她要把东西通通还给他!要走,就乾乾净净地走,什么都不要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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