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舒芙是被热醒的。
    昨夜以前,她跟占摇光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故她还死守着最后一线矜持,坚持与他分被而眠。
    但昨夜以后,事情就变得全然不同了。
    占摇光从布政坊回来后,说什么都要钻进她的被褥,与她贴在一处睡觉。舒芙那时睡得绵甜,推了他几下无果后便任由他将自己箍在怀里。
    但少年体热,他躺在被里,便浑似凭空往被衾里添了一架巨大的暖炉。
    有好几回她无意识地将手脚从被沿拱出去纳凉,却不多时就会被占摇光发觉,又拖着她回到被里。
    天光慢亮,窗外透洒进来的薄光被软帱筛成一片郁深的海棠色,舒芙枕在一片绯色的光晕里,逐渐有了苏醒的意思。
    “胐胐,你别抱着我了,我好热……”
    少女头眼惽惽,用手拨了一下那条横亘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那只手顿了一下,果然听话地从她身上收了回去,不久之后,她就听见少年试探的声音隐约地传来:“阿芙,你醒了没有?你要是醒了的话,我想亲你。”
    要亲就亲了,做什么非要问她醒没醒?
    舒芙脑中一片混沌,缓慢地“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之后,少年的吻便密密地落在她后颈,既酥又润,像淋着一场淅沥缠绵的黛色春雨。
    占摇光亲了一会儿,见她仍没有半点回应,于是干脆将自己埋进被褥里,勾住她的腰,在一片朦胧晦暗中亲住了少女腰后凹陷的小窝。
    舒芙尾骨一麻,下意识“啊”了一下。
    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连忙垂眼去看,就见占摇光又从被里钻出来了,拱挟出一片暖烘烘的香气。
    少年肤白唇红,眼珠极润,发丝凌乱地拂在他面靥以及绫白的中衣上,显得尤其旖旎蛊人。
    舒芙愣了下,记起昨夜二人是如何在这张床上亲密勾缠的,不由红着面将视线移开了。
    占摇光却倾上来抱住了她:“阿芙,你理理我,我要热死了。”
    舒芙感受到有硬物抵在后腰磨来蹭去,眼尾飞红,闷声道:“你别抱着我就不会热了。”
    “……才不是,之前我没抱你的时候,它也是这样。”
    舒芙心中一惊,她并不知晓血气方盛的少年还有晨勃这一说,只觉得他干净漂亮的皮囊下竟还藏着这样汹涌强烈的欲望,实在是太割裂了。
    难道这些天,他每天都在对着她……
    她脑中转过这样一个念头,顿感热气上涌,于是将身子一扑,完全趴在了被褥间。
    “占摇光,我最讨厌你了!”
    占摇光有些莫名。
    他看着她背后的蝴蝶骨在衣下耸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只觉得满心满腔都涌满了欢喜的情绪,怎么压也压不住,于是慢声回应她的话:“可是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舒芙默了下,她抬起脸,就看见少年跪坐在不远处,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看。
    她忽然想起来,占摇光这个人其实是不太懂大历人这些口是心非的把戏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直以为她是在耍弄他,直到昨夜她亲口承认了喜欢,他才终于敢确定她的心意。
    未免他再次误会,舒芙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刚刚那句是假的,我没有很讨厌你。”
    “……哦,”占摇光眨了下眼,慢慢漾开一丝笑,“我其实猜出来了。”
    舒芙眼睫一动,就听见对方继续说:
    ——“但我说的那句是真的。”
    ……
    两人最后到底没做成,舒芙趁占摇光看她看得恍神的功夫,从他身侧钻出了帐子,待他回过神时,她已从朱檀椸枷取下外裳穿在身上,一路隐去了浴房洗漱。
    占摇光兀自坐了会,也跳下床跟去了隔房。
    舒芙先一步盥洗完毕,一踏进房内就听见一阵细琐的风敲玉磬之声。
    她寻声看去,就见架子床朝屏风的那个顶角上,用两根细长的丝绦系着两样物件,在流淡的惠风中款摆。
    一样是占摇光昨夜绑在她指尖的银月,另一样是……一粒真珠?
    舒芙走到近前,见东西挂得太高,她伸手尤不及,故而又搬了个杌子到床前,踩上去才勉强能把这粒珠子垫在掌心细勘。
    她凝住呼吸,专心端详了一阵,只觉此珠之莹硕平滑,是她生平仅见。
    她虽是仕宦之家的女郎,可阿耶说到底也只是个清正的文官,家私绝称不上第一流的殷厚,只比梁万山之辈稍松活聊聊,并不能支持她们姊妹骄奢无度。
    更何况——
    家财不是最关键的,难得的是这粒真珠的成色及大小,即使是在李杪的妆奁中,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珍宝,应当是散财也难求的,恐只有逢列国来朝进贡时,在孙皇后处才能见到。
    舒芙心中慨叹了半阵,听见身后有人推门的声音,便回过头去问:“胐胐,这是你挂在这儿的么?”
    占摇光见她总算发觉了,于是高兴地踱到她身边,仰起脸与她对视:“嗯!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不喜欢?”
    舒芙脸一热,心底如被只狸奴拿尾毛轻轻扫了一下,漫上一片絮絮长长的悸动。
    但这阵心绪很快就被她强压下,她低声道:“我不能要,这个太贵重了……”
    收到心愉的郎君的馈礼,她当然是开心的,可是东西未免也太过珍贵了,她受着颇觉得心愧。
    舒芙一边低声说,一边将这两样东西都取下来,俯下腰将它们塞进了占摇光手里:“还有这个,这是你勾发用的,也不能将它给我。”
    少年一片赤心送出的东西复被塞回手中,这令他感到茫然又无措,甚至兼有几分难过。
    他攥紧了手,再抬起眼时,目中分明含了些许试探与自疑:“你是不喜欢么?可我身上现在没有别的东西了。你等等我,我再去寻些更好的来给你行不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芙耐心与他解释,“它们很好,只是你不能什么东西都拿来给我呀。譬如这颗银月,你不是说这是你祖母予你的么?你怎么能将它随意赠给别人呢,照我看来,它还是别在你发上最好看。”
    占摇光听她的话收回了银月,但握着真珠的那只手仍旧倔强地举在她眼下:“那这个你留下吧,这是我专门找来给你的,你要是不收,我也没地方放了。”
    舒芙实在无奈,只好胡诌了一个借口:“这粒珠子要是再小些我就收下了,将来也好拿去嵌一支钗子。可它有这么大一颗,你就是送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使它呀。”
    占摇光停在原地,若有所思,视线扫过她周身,忽而定在了她罗裙底下微微露出的一点盈盈鞋尖上。
    他眼前一亮:“不然就干脆镶在你绣鞋上好了,你们中原是不是有个典故叫‘步步生莲’?那咱们仿照它作一个‘一步一生光’,你觉得好么?”他越说越来劲,直至双眸湛湛,亮盈盈地看着她,“我先送你这一颗,等以后再给你寻另一颗一样的凑成一对,你就这样收下吧,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舒芙的心坎随着少年天真的话语一点点发起热来,她实在不忍再一次叫他失落,只好先应下来:“那我就当你存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去了,随时再来找我要,这样可以么?”
    他点点头,心里却是另一重想法:他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又想:她身边可算有他的东西了,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有一天能叫她彻底习惯他整个人的存在。
    又剖白过一番心意后,占摇光愉悦非常,伸臂勾住她腿窝,将她从杌子上揽了下来,惊得少女一阵急呼。
    “那我们……这样算是一对儿了吗?我们以后会成亲吗?”他举目,不无期待地看她。
    舒芙被他这样突然的一抱,骇得心魂都离了位,匐在他身前一时无言。
    占摇光以为自己又把她逼急了,且联想起族中不少阿姊阿妹认为成亲不仅无益,反倒徒增许多麻烦,以为她也这么想,于是连忙补道:“没关系,阿芙你不想成亲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要我就好……”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然后警惕地看向她:“你还要我的吧?我昨天晚上没叫你失望吧?”
    舒芙:“……占摇光,你真聒噪。”
    他消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认命道:“那好吧,阿芙不愿要我做你的郎君,叫我做你的外室总可以吧?”
    “……”
    ———
    外室……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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