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舒晴等着答案。
    这男人,到底是甚么时候开始悄悄进入了她的生命里了?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悄然无声,默默参与的形式出现?
    但怪谁呢?
    怪她自己。
    她竟然被那对温柔的眼神,给骗了。
    她记得。
    那是一个阴霾的颱风天,她是最后一个病患。
    在冰冷的等待室里,紧张搓揉着自己的手指头,跟鞋不断朝地面敲着节奏,不安地等待着。
    进了诊间后,那位不苟言笑的医师蹙眉低头看着她的病歷,随后又冷冷地盯着她许久。
    她坐在内诊檯上,收回半开的脚,抹去刚刚惊吓的泪光,双手紧张地将裙子放平。
    医师沉默地收着内诊的器材,一旁随诊的护士几乎都没有甚么参与,像是只是尽一个医疗程序的责任,静静站在一旁。
    医师脱下医疗用手套后,坐在她的面前,始终严肃。
    许久。
    一声叹息后,才冷漠一语。「你的肿瘤已经扩散了,加上内膜受损,修復不完全,子宫怕是留不下了。」
    何舒晴忧伤地叹气。
    这样的结果,她早有预料。
    奇怪的是,那医师的神色看来也是沉痛,甚至跟着她叹下了气。随后,又皱起了眉头,半露在外的双眼像是要将她看透,直望着她看。
    「你早些年的旧伤,为什么没有继续治疗?」
    面对医师看出她子宫曾经破裂的伤痕,她并不意外。但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子宫拿掉后,我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再有小孩了?」何舒晴不安问着。
    她喜欢小孩。
    曾经下过宏愿,要开一家妇產医院,让医院里每天都充满新生命的降临。
    后来,她因缘际会当了幼教老师,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心愿。只不过遇到池英杰后,这样的心愿被埋藏了下去。池英杰不喜欢小孩,也不喜欢何舒晴总是待在幼儿园里,于是她换了跑道。
    「你真的想要有孩子吗?」
    「真的有机会?可是、可是我现在没有对象啊!而且、而且我也没有性经验……」
    何舒晴低垂着头,说得一脸害羞。
    医师反倒轻柔笑了声,随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微扣。专注的眼神,不断凝视着她的眼眸。
    她被看得有些慌张,不断拨弄着自己的瀏海,又将鬓角边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
    许久。
    医师向前微倾,双肘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在哄着孩子那样,扬起温柔的声线告诉她。
    「目前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你急需金钱的烦恼,又能有一个孩子,并在生產时一併将你的肿瘤解决掉。」
    何舒晴一听,双眸滚得璀璨。
    「真的?甚么方法?」
    她开心抬了头,却不小心与那医师柔合的眼神对了焦,她甚至慌张得别下了头去。
    医师没有挪开眼神,甚至仍旧打量着她,她发现那专注的神情尤其在自己的头发上停滞了许久。
    她以为。
    医师会对她那么注视,是因为她的长发。
    和池英杰分手隔周,她去将一头原本乌黑的直发,烫成了酒红色的大波浪捲,当时候美容师还跟她说,她这技术走出去,一定可以引来很多人的注目,加上她头发保养得好,烫起来格外柔顺迷人。
    看来还真没错啊!
    这医师已经连续好几回,都这么看她了。
    「代理孕母,听过吗?」
    何舒晴顺着声音,点了点头。
    医师随后又补充了几句。「但是孩子生下来后,你将没有机会再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是一种契约。」
    「契约?」何舒晴喃喃了许久。
    她从没想过,自己一生唯一的孩子,竟然是以「契约」的形式形成的,而且她还不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一切胚胎的养成,都在培养皿和实验室里进行。和她希望拥有孩子的方式,天曩之别啊!
    她多希望,是跟那个深爱的人,相互亲密后而有的爱的结晶。
    「只要你同意,我会帮你找到适合你的配对对象。」
    医师似乎看出她的焦虑和排斥,随后温和地告诉她,「考虑清楚,下周回诊时给我答覆。」
    那出现了几回,直到确定了她胚胎顺利着床后的「陈医师」,在她往后几次產检时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只原本温柔的眼神便讨厌了,连说话的口调都便得随意敷衍了,完全不若之前那样的稳重。
    这原因。
    她终于搞懂了。
    突然,何舒晴想起了甚么,惊讶倒吸着气。
    等等。
    以这男人如此不要脸的程度,那她孩子的父亲?
    但随即转念又想。
    不可能,她的孩子已经去世。
    不。
    更该说,这男人的话,根本没一句可信的。
    安安既然真是程子昊的孩子,那以这男人的无耻,她当初怀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位亲自帮她取卵又进行配对的「执行长」!
    还有介绍所老闆的字,跟她孩子父亲的字果然是一样的!
    所以,安安是她的孩子?
    不可能,兜不上啊!
    这时,面前的男人轻柔一笑。随后将面庞上的口罩卸了下来,又拉掉了头上的手术冒。
    何舒晴这回看得更清楚了。
    男人竟然一转眼,恢復了那副一脸不认错的痞样,还对她挑了一道轻松的眉眼。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何舒晴被激得面颊大红。
    刚刚对这男人唯一的怜悯和信任,瞬间打得烟消云散。
    哎呀!
    这男人竟然厚顏无耻到连解释都不给了!
    好。
    这男人既然默认了自己就是「执行长」,那她正巧有不少问题要好好拷问这个执行长。
    「程子昊,你是不是知道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何舒晴一点都不拐弯抹角,直接审问了。
    未料,那男人竟然不动于衷,完全不受她的威胁,还漫不经心反折着自己的口罩,冷冷说着官方式的回应。
    「我不知道,在医疗法里那是保密的。我不是跟你说明过了?」
    随后,又将帽子也折成了有稜有角的方形。
    强迫症啊!
    何舒晴越看越是发怒。
    「而且,你的孩子不是一出生就死了。你自己亲眼目睹的,不是吗?」男人轻扬的嗓音,丝毫没有破绽。
    何舒晴大叹了口气。
    气啊!
    话都给这男人说完了,根本完全是有备而来的。
    何舒晴抿了嘴。
    但有些话没有听到这男人亲口说,她不甘心!
    「帮我接生的那位『陈』医师,是你对不对。」
    男人停顿了半晌后,对着她半瞇了眼,随后淡淡訕笑。「是『程』医师帮你接生的,是我,程子昊!」
    何舒晴瘪着嘴,全身呆滞。
    妈呀!
    这男人竟然更厚顏无耻!
    更我行我素了!
    「所以伊斯顿他根本不是妇產科的主治?」何舒晴忍着满脸的羞红。
    要问。
    她就要问个彻底。
    到底是谁帮她进行问诊、内诊、手术,她都要一一问清楚。
    这家甚么鬼医院啊!
    病患躺在手术台上,任凭这莫名其妙的医师进行偷天换日,她被人麻药一打,竟然毫不知情。
    男人又对她扬起了一抹笑。
    温柔的笑。
    但她看来,格外讽刺,她只觉得那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他是骨科,主治肩关节。」
    何舒晴脸一黑。
    妈呀!
    这会不会差太多了啊!
    她甩去愤怒的眸光,却不小心一落,瞥见了男人不知何时偷偷压在自己腹部的手,又开始渗出了血液。
    男人脸色一白,眼角拉起了狰狞,原本挺直的身躯微微朝下弯去。
    「程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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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话:
    亲爱的。
    人家偷天换日,是换孩子,这家鬼医院竟然偷天换日,是换医师!这下晴晴不是翻桌能消气了~~~
    ┴┴︵╰(‵□′)╯︵┴┴
    「含情脉脉,寻寻觅觅,我永远都是你的含觅。」
    ──寻爱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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