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吐出一大口气。
    我做了什么?在一切都做完之后,这个可笑的问题这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救下了那名女子,暂且不论她还活着的事情,熠都不该有此番举动。
    这几乎像是背叛。最重要的一条规定就是不可以扰乱过去发生的事,但他却还是这么做了。等到回去,迎接他的会不会是一场混乱,接着是他的死亡?
    更何况,他并没有告诉瑾这件事情,而是下意识的隐瞒。以熠的资歷,他确实是有部分的职权,但也只限于瑾不在或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但他刚刚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解释的。
    可是他竟然选择隐藏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他心烦的走到他安置那个女子的房间,屋子虽然旧,但家具什么的都还是有,而且除了灰尘较多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之处。熠先前有先探询过一番,确定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至于到毁坏时间的程度。
    他顿了顿,忽然觉得这种想法根本是可笑至极,他救了一个敌人,还改变过去的事,现在才想到时间可能造成混乱?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该对自己的矛盾作何感想。
    但至少熠目前还能说服自己为何要救下她,她也是回溯者,可能不会造成多大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已经过了一小时了她却还没消失,照理说不会继续出现在这里,这完全违反了他所有的认知。
    熠双手扒过头发,这几乎是头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迷惘,似乎比迷失在时间中还要可怕千万倍!
    他叹口气,对于这个问题这只可能有一个解答,一直以来他们都被误导了,明明可以待超过一小时,但却一直欺瞒,这又是为什么?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会颠覆他们对这一切的所有认知。
    熠走到床前,凝视女子的脸庞,洗去了脸上的血跡之后,看起来丝毫没有任何的威胁。一头红发在一旁烛火照射下如日光洒落。
    他能从她身上得到任何答案吗,熠心想。但要如何问出他想要的资讯却又不暴露身份?
    除非他能假装是某种相信是回溯者存在的狂热分子?他思索。这样是不是代表他要假装在旁边目睹全程,同时装出一副兴奋样子,缠着她得到答案?
    他想像这个画面,被其中的不和谐给愣住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以他的个性来说根本不像。
    熠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桌边坐下。仔细的将自己的伤口上药,痛倒是已经没有了,反正他早已习惯,只是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
    只不过……女子的伤已经即时医治,当初救她时也还有意识,应该已无大碍才是,都已经过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醒来。
    熠伸手,戳了一下女子的上臂。很硬。明显处于紧绷的状态。他扫视了女子的身体,或许背后还藏有某种武器……
    他忍不住微笑,对于眼前的女子有了新的看法。他很快的拔出剑,一刀劈向床上的身影。只见女子迅速从跳起,从背后迅速地掏出匕首挡下了那一剑,动作俐落的不像是一个受重伤的人。
    他笑了笑。「何必装睡呢?」熠说,女子瞪着他,眼里全是不信任。他收起了剑放到桌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既救了你,便不会再害你。」
    女子瞇起眼,她和熠想的真的很不一样。原以为她是和妘同样开朗的性格,却不曾联想到会是如此怀疑,甚至对周围都带着敌意。
    但似乎没什么好意外的,他们是敌人,熠也不该期望她会对他有任何好的态度。
    「我无法确定你救我的理由是什么,你可能就和他们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她防备的说,棕眸里闪烁着全然的不信任。
    熠皱眉。他们?他抓到了关键。
    「你指的是谁?」他假装不明白。
    这是在说自己吗,熠心想。虽然他一开始决定对于她的身份尽量装出疑惑的样子,但现在他完全不必假装疑惑,他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了。
    不是好人。他思索这句话,他是该以所有做错是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的观念来解读这句话吗?
    「就是那群回……」女子很快的说,也很快的就停下来。她顿了顿,接着开口。「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那么多。」她冷淡的说,匕首完全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回溯者。她指的确实是自己,但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虽然熠痛恨自己的生活,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他们只是想免于世界的毁灭。
    熠打量着她,女子也回望着他。两人心中所想的肯定是截然不同的事情,隔了片刻他才开口。
    「所以说……」他开口,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你为什么会受重伤出现在那里。」
    她沉默,至少隔了十分鐘女子都没有回话。
    这是熠第一次对自己与人的沟通技巧產生质疑。他看起来真有如此恐怖,让人完全不想和他有任何互动吗?
    过了实在太久的沉默,他再次释出善意。「我叫熠,你呢?」
    她看着他,考虑许久后终于收起匕首,但熠没忽略她眼中丝毫未减的防备。
    「绽。」她简单的说。
    熠微笑,无论如何,这算是一大进步,至少女子愿意告诉他名字,至少某方面而言她算是不会太怀疑他了,或者该说是她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熠相信,一个星期内一定有办法得知他想要的真相。
    「所以,他们是谁?」他问,他就是要绽亲口说出回溯者三个字,否则他无法继续话题,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提出了疑问。
    「路过。」熠耸耸肩,状似随意。但其实他心中正谨慎的选择自己说出口的话。「我晚上散步时刚好途经时间塔,就看见你躺在周围的草地上,而且还受了重伤。」
    他装出担忧的样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绽瞥了他一眼。「我没有印象自己曾经经过那片草地。」
    熠顿了顿。「你受伤了,或许因为这样才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她挑起眉,检视自己身上多处已经被完整包扎好的伤口。「那你那把剑是哪来的?」
    他愣了几秒,忽然发现自己的作为实在有太多的漏洞。我是怎么觉得自己可以扮演好这个间谍的角色的?「我捡到的。」他有些迟疑地说。「就在你倒下的身边。」
    这样说应该没错吧?毕竟她是真的因为伤重而昏迷,期间她应该也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而想要逃走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武器的部分,对手的死亡本来就会导致战场上有许多遗漏的武器。
    「你在说谎。」她说,一双带有杀意的眼眸望向他。「你到底是谁?」
    一瞬间,惊慌涌上,生怕自己为瑾他们带来了麻烦,暴露了自己的身分。但他也立即冷静下来,理解紧张只会将事情越搞越糟。「我没有说谎。」
    绽嗤笑。「你受伤了。」
    熠身体一僵,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低下头,活了三百多年的脑袋快速运转着,思考出合理的藉口。
    再抬起头来时,他眼角掛着一滴泪水。「我杀人了。」他说,语气颤抖。「我只是……我看到他想要从后方偷袭你,我当下就只是想要阻止他……」
    熠抬起手摀住自己的脸,眨了眨眼,努力地挤出泪水。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没有哭出声音,一副极力隐忍的样子。
    我实在不适合演戏,他心想,同时更加努力的抽泣着,希望能得到一些回应,让他脱离这个尷尬的场面。活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有需要用到演技的时刻,让他不会感到如此的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绽对这番说词信了多少,但是数分鐘过去了,他都没再听到任何的质问,所以这是不是代表她至少开始在思索这番话的真实性了?
    熠吸了吸鼻子,身子抖动得更加剧烈了。
    最后,绽叹了口气。「姑且当作你说的是真的。」
    熠做足心理准备后抬起头,但没有直视她的眼睛,彷彿仍旧因为自己的作为而感到羞愧。「他们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道。
    「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绽说,顿了几秒。「还有……谢谢你救了我。」虽然她确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但感觉没有多少真心,语气依旧怀疑。
    不过没关係,总有一天他会让绽知道她不需如此防备他。
    熠点头,表示接受她的感谢。同时他浅浅了笑了下,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要怎么不信?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他回答,伸手揉了揉眼睛,对绽露出微笑,眼神带着一抹挑战地望向她。
    绽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多大的反应,随后在床边坐下,熠也拉来一张椅子,好让自己能和她对视。
    她手指滑过自己的伤口,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熠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绽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你听过回溯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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