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说:『你知道我仍想跟你出去的对吧?』,我却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林绚意说。
    自那一夜,她回味了好几天,感觉很对,同时很不真实,却又美好。她忍不住要约她最好的朋友出来聊聊。于是二人便相约在一间餐厅吃个午饭,但来到的午饭早被搁置一边。
    「他的意思分明是认为你知道他对你有意思。」周凯君说。
    「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哦?但他表明得十分清楚仍想跟你游山玩水喔。」
    林绚意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想起第二天的下午便收到高韦诺的讯息,说他感冒了,让她惊喜又意外。然后二人便一直互传讯息,直到……
    今天感觉好多了
    高韦诺的讯息传了过来,绚意在桌下偷看了一下,然后快速回了。
    他们传了讯息好几天,是令人鼓舞的开始,可这不如凯君所说的「想跟她游山玩水」,他们只限于分享一下各自的生活,谈天说地,就是没有提及过任何一起出去玩的讯息。
    「可是这些天来,他没有想要约我的意思。」绚意看向对面的凯君说。人是贪心的动物,说得没错,得一便想二,她知道实在不应该。以如今的进度来说,已是一个很理想的发展。
    片刻,凯君没有回话,只低头玩弄着她的食物,好像没听到绚意的话。绚意以为她在思考怎样回话,但过了好一阵子,只见对方默默吃了口饭。
    「喂,凯君,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呀?」
    凯君这才回神过来。「啊?你有说话吗?」
    「当然有,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约过我。」
    「喔。」
    见凯君神情古怪,绚意便关心一下她:「你怎样了?工作不顺?」
    「没有啊。」凯君顿了顿,随后又叹一口气,说起:「是柏轩,他前天跟我说他喜欢我好久。」
    绚意一点都不意外。柏轩是凯君的老朋友,她见过他几次,其中一次就是她认识了朱棚俊的圣诞聚会中。她早已觉得他对凯君有特殊感情,但凯君偏不信,因为他们已经当了好久的好朋友,也见过他换过好几个女朋友,又怎会喜欢她?
    「如我所说。」绚意得意地点点头。
    「就是你这副模样,我才不想跟你说。」凯君指住绚意的脸。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怎样反应,跟他断了联系。」凯君的神色很冷静,好像在沉思些什么似的,然后又继续说:「我们是出来吃完饭,各自回家的时候,他忽然传这个讯息来。」凯君拿出电话,递向绚意。
    其实我一直找不到一个时机跟你说,其实我收起这句说话好久了,连我都几乎忘了
    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
    然后就是凯君的回覆:
    你吃了狗屎?这种玩笑是吓不了我的
    「之后他就没回覆了,我便开始怕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正常他一定会回覆。我太了解他了,却在这些关头里捉摸不了他。于是我打电话给他,他的声音认真得我怕死了,我从未听过他的声音如此摄人心魄,害我慌了起来,便掛断电话。」
    「啊?你不打算给他回覆吗?」
    「绚意,这点你就不懂了。重点是,他说他喜欢我,但一直以来,他交的女朋友数以百计,怎么可能一边喜欢着我,一边跟别人好好相称?人怎可能同时将心放在两个地方?」
    「也对。但重点其实是在你身上耶,你喜欢他吗?」绚意把凯君看不到的重点说,让凯君扶住额头,苦恼地回应:「我们当朋友这么久了,现在突然说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
    「抚心自问,你,周凯君喜欢他吗?」
    凯君认真地想了一会,说:「不。」
    「那就拒绝他。」
    「然后没朋友当?太好了,又少了个好友。这就是我烦恼的原因。」
    「没办法啊,谁让你这么有魅力。」绚意成功逗笑凯君,气氛缓和了一下。随后二人各自吃吃喝喝,直到凯君忽然想到什么,跟绚意提起:「啊,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的。」
    「什么事?」
    「是关于朱棚俊的。」
    绚意听到这个名字,很自然地怔住,但很快又回復正常,拿着开玩笑的语调说:「不是要告诉我他交了新女友吧?」
    「哦?你想吗?」
    绚意挪动了一下坐姿,一脸不在意地回话:「不出奇吧。」不出奇的,但若是真的,绚意感觉到心跳会跌一跌。为什么呢?明明决定不爱他了,为何仍会有场「谁先有新关係便能赢」的竞赛?又或是那些不愉快的滋味尝试流进心头,让她不好受。她讨厌这种感觉。
    但在听到凯君这样说后,此感很快便消散,换来另一种心情。
    「那你就要失望了,恰好相反,他人在低谷。那天柏轩告诉我,他可能无法顺利毕业。」
    绚意愕然。她记起他曾经打住胸口说要当一个高级甜品师,计划好以后每天弄一道西式甜品给她品嚐,然后每天积极上课,把遇到的趣事通通告诉她。他当时的模样,让她觉得这是他能做到的梦想。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的事了。」
    「果然,这就是为什么他那天这么鼓譟的原因。」绚意碎碎地自说。
    没了那竞逐的心,或是不痛快的情绪后,听到他不好,带来的,又是另一种不知明的心情,好像他仍很接近她的心间,令她掛牵。与此同时,她想起最后见他的那一次,她居然这样对他,内心无力地气自己又一次待他这般坏,完全游走在两者之间——想断掉旧爱又想着旧爱。她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走出窘困?
    凯君留意到她脸色凝重,便说:「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在意朱棚俊的任何事。」
    的确,经已整整一个月没有与他联络,她也认为自己不会再在意他了。一个月之久,彷如隔了个世纪。他不在生活圈里,反而过得自在。然而,一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他再度接近她的人生。
    绚意拿起冻饮喝,试图冲走那些混乱的想法。
    「不,我只是认为上次在这种低潮时,我还这样踩他一脚,感到不应该而已。」
    「你当时又不知道,而且你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向前看,记得吗?」
    「记得。」记得手机里的讯息栏已换上别个,而且是个可以在此时此刻令她微笑起来的人。
    「所以你也不可能将心放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
    见完凯君,绚意便赶去影院上班。
    沿路她跟高韦诺不断以讯息来往,直到上班时,忙得一团乱,稍晚人少的时候,终于能放松下来。她站在收银台前,打开手机回覆高韦诺的讯息后,手指不能自禁地滚下讯息栏,见到朱棚俊那一栏,最后的讯息是:
    你说得对,我们很难做到好朋友,因为我们不是好情侣。我已经不知道还可以怎样,我想我也无法跟你做朋友了,很累。
    当时功课忙,打算晚点回覆他,最后却不了了之。
    他现在还好吗?若不能顺利毕业,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他有想好怎么办吗?
    绚意叹下一口气,在朱棚俊的讯息栏里,打了几个字:
    你最近好吗?听说你
    然后她打不下去。这样说很奇怪吧,而且还意图揭开别人的伤疤。重点是,她已经没有关心他的身份了。上一次她把话讲绝了,他才不会理会她。
    她把手机收起,想起凯君的话。
    人真的可以把心安放在两个地方吗?一边对着另一人心动,一边担心这个人的事情,这根本是犯贱的行为。绚意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脚踏上两隻船,飘浮不定。
    「你不是吧?这样做很冒险!」绚意听到爆谷机那两位爱玩的同事在放声说话,思绪随即抽起。
    「要你管?我认为这是很浪漫的做法。」男同事说。
    那女同事摇摇头,指住对方说:「我一定告发你。」
    「怎么了?」绚意好奇问。
    「他要在除夕偷偷带个女生进影院倒数。」女同事跟她说明。
    「这么冒险?你那天不用上班吗?」绚意问男同事。
    「就是要,所以才没时间跟她一起倒数,我便想了个妙计让她爱上这场最特别的除夕夜。」男同事自信满满把他的计划宣告,令绚意觉得挺有趣味。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不正当点买张门票给人进去?就是要用这些旁门左道。」女同事翻了白眼,双手抱在胸前。
    「我跟她说了我有特别权利,可以带她进场,又可以省点钱,不是一举两得吗?」
    女同事无奈地摇摇头,独自走向另一旁,不想理他。
    「她不懂,不能跟喜欢的人一起倒数,心情会很糟糕的。」男同事靠过来,跟绚意说。
    「你确定她对你也有意思?」绚意问。
    「要不然不会答应一人前来,在我工作的地方倒数吧。」
    节日的气氛看来可以肯定好多事情,要不然将除夕换作是普通日子,肯定没有这种意思可猜得准。
    「你呢?」男同事双手撑住收银台,问她。
    「我?我……」绚意才正想说没有活动时,对方又补充:「跟男朋友这年去哪里过?」
    喔对,在兼职地方她还未跟别人说分手了。这些事无法突然带起,也没有意识要交代,都分手两个月了,原来在他人眼中,某些故事仍然在进行当中。
    绚意停顿了片刻,低一低头又抬起,换上一抹很随意的淡笑:「分手了。」
    「什么?」
    女同事从另一旁走过来,在男同事身后探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早两个月前,我忘了说。」
    「噢噢,怪之不得你最近脸色时好时坏。」男同事若有所思地说。
    「这一定不好受,在节日时孤身隻影。」女同事将手搭上绚意的肩上。
    「不,我们和平分手的,没事。」绚意解释。
    「可以问为什么分手吗?」女同事问。
    绚意想了想,不知该从何说起。
    「找死吗你?」男同事轻拍一下女同事的头,再用肩膀向后撞开她。「这些事才不要问人。」
    「没事没事,我只是不知怎样说起。」
    分手是隐藏了丑陋的真相,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分手的原因是什么。看着他们在一旁打打闹闹,绚意跟着微微一笑,但并不是开心或不开心。
    不一会,她的手机在口袋里传来震动。她拿出来查阅,是来自高韦诺的讯息,上面写着:
    除夕要不要一起倒数?
    顷刻间,她骤然一笑,心底里的甜意瞬间漫延。她确信现在脸上拉起的笑容,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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