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离去后,三人在书斋外走走看看,枝叶繁盛的菩提树造就了庭院的幽绿祥和。
    「这是菩提树吧?!」苏映淅轻抚树身:「菩提树是佛树,是觉树,是圣树呢!」
    「刚才在屋内还有点怕,现在看到阳光满树,觉得刚刚真是想太多了。」苏映菱抬头望着菩提树宽阔的叶冠,叶隙的光束在风中幻化。
    「诗卷里,着名的禪师都以菩提入诗,神秀禪师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树令人有莫名坚定寧和的感觉,苏映淅绕着树身走着。
    「另一首也很出名,是慧能禪师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苏映菱拾起一片黄褐斑点的枯叶:「相传佛陀就是坐在菩提树下开悟成佛的。」
    「那我们也来试试。」苏映淅跃跃欲试露出甜甜的酒窝,她拉着苏映菱在菩提树下学僧人打坐。
    仅有苏昱綺一人,沿着此地的围墙察看,她想知道紧临将军府和萧家宅邸的书斋,隐秘度是否足够?两个妹妹的嬉闹声,会不会传到外面?她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跟着她们胡闹,闹着萧祁来参观将军府,万一她的妹妹们在此处出了什么危险,她这个做姐姐的,难辞其咎,阳光洒满一院璀灿,不安的感觉,却让她凉意四起。
    「怎么样?」打坐了一会儿,苏映淅眨着一隻眼,问紧闭双眼的苏映菱:「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我...很有感觉。」苏映菱语气缓而慢:「我觉得,我快睡着了...。」
    「哎呦!」苏映淅推了她的小妹一把:「不行睡觉,你要感觉看看有没有体悟到什么呀?!」
    「那你呢?体悟到什么?」苏映菱张开双眼,黑溜溜的眼珠带着问号。
    「就是没有才问你的嘛!」苏映淅自觉好笑,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俩说话太大声了,进屋去。」苏昱綺居高临下,兇巴巴的瞪视坐在树下的她们。
    「这样哪有很大声?」苏映菱直觉反应。
    「万一外头有人经过,一定听的到你们在说话。」苏昱綺压低声音,杏眼圆睁双手插腰。
    「不然我们去找书,坐在树下安静的看总可以吧?」苏映淅小声的请示盛气凌人的大姐。
    「可以,我要进屋休息,你们如果让我听到半点声响,就不准再待在外面。」苏昱綺下达压倒性的命令,没人敢抗拒。
    两人躡手躡脚的进屋,在书柜寻书,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菩提树下,在书中世界游荡。
    苏昱綺确认她们很听话,便逕自更衣,躺在床榻上小憩,她一脸疲倦,昨天那客栈的通舖不仅太硬还让她全身酸痛,她最喜欢睡觉了,一没睡好脾气就来了,果真,这床如同萧祁所言比客栈好睡一百倍,她抱着软被进入了梦乡。
    ***
    晚膳是将军府临近的东市有名的小吃,小笼包、水煎包、酸辣汤,三人吃的眉开眼笑。
    「在这书斋吃这些东西,感觉好像是来到特别的餐馆吃饭,吃起来特别有风味。」
    「真的,这三样我都喜欢,都很好吃。」
    「只是换地方吃东西,心情感觉都不一样了。」
    「萧大哥,谢谢,真的很好吃。」
    三人有萧祁在身旁,下午初到此处的生疏多虑都消退了。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你们会吃不惯,不过后来想你们既然都来这里了,应该嚐嚐。」萧祁见她们吃的这么香,很是满意。
    「明天早上我有公事,你们用完早膳,我的随从吴悠会送你们回苏府,吴悠比起沉勤更早就跟在我身边,你们对他大可放心,今晚我会待在萧家宅邸,你们若有事找我...」
    「拉紫色结绳。」苏映淅迅速接话,问:「什么时间都可以吗?会不会吵到你?」
    「什么时间都可以,我被吵习惯了,在军营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要随时待命的。」下午他在将军府,红色结绳半点动静也没有,他反倒觉得心里怪怪的。
    「从隔壁到这里要多久?」苏映菱接着问。
    「这样好了,如果很紧急就拉三下,我会以最快速度来到这,如果只是小事,就拉一下,这样如何?」
    三人皆点头表示同意,填饱肚子后,护卫队总领沉勤带吴悠送来刚煮开的枸杞菊花茶,放在门外便离去,萧祁和她们喝着茶说着话,直到夜空升起一轮明月,萧祁才回府漱洗净身。
    **
    夜深人静,天花板传来不太大奇怪的声响,苏昱綺闭着眼还没睡意,这时不时出现的怪声让她全身紧绷,连翻身都不敢大意,听起来像是动物并不像是人,可是,万一是小偷还是强盗,哪里会用让人发现的伎俩呢?想到这她心一惊倏然坐起,想摇醒两个熟睡的妹妹,又怕她们被吵醒发出声音,她挣扎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下床,拉了两下紫色结绳,天花板奇异的声响依然存在,她蹙着眉摸黑穿上外衣,轻手轻脚出了内室,书斋一片漆黑,她沿着柜体慢慢移动到窗边的位置,欲从窗隙确认萧祁的行踪,大门迅速闪出一个人影将她箝制住,猛然地有一股热潮从背袭来,她想尖叫,才半啟的红唇,就被男性宽厚的手掌摀住,惊慌的她,正想确认来者,对方贴近她的耳朵:「不要说话,除非你想惊动将军府和萧家所有的人。」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瞬间让她安心松懈了下来,整个人没力的软靠在他的胸膛,萧祁屏息了一会儿,松开摀住她的手,驀然,她的背抽离他的胸膛,缓缓转身,他的一隻手仍紧绕住她的腰。
    「你为何突然捉住我?我心脏都快停了。」苏昱綺惊吓过度的埋怨,捉住她的人是萧祁让她既安心又气恼。
    「你们拉了绳,我无法确认是甚么事也无法确认窗边的人究竟是谁,以防万一只能先下手为强。」他很小声的解释,他待在萧宅房里看书,莫名掛心她们,看到结绳动了两下,他立刻翻墙而至,书斋屋里屋外一片漆黑,他担心事不单纯,才会无声无息摸进大门。
    「怎么了?是你拉绳?她们在睡觉?」
    「天花板有怪声音…我怕是小偷…嘘!」她把食指压在唇上:「你听。」
    天花板的确又传来怪声,萧祁低头靠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跟我来。」她的耳颈衝上一股热气麻酥酥的,腰上的手箝制着她被动的跟着她来到屋外,他扶住她的腰将她足下一跃,彷彿她没有重量似的,轻而易举,跃点在廊簷再到屋顶,她害怕本能的紧抱他温热的身体,双颊一阵热,确定着了地,她故作镇静抽离他,一声喵叫又迫使她贴到他树般稳健的身躯,一隻橘猫在暗夜里高傲的步向他们,苏昱綺这才赶紧再度抽离他。
    萧祁在屋顶坐了下来,橘猫来到他面前直接倒卧,露出白胖的肚子,萧祁伸出手轻抚牠柔软的胸腹。
    「你说的小偷应该就是牠。」萧祁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因害怕挨在他身旁的她,还是气恼的咬白了唇。
    头顶上方一轮皎白明月,银白月光体贴的照亮屋顶,苏昱綺皱眉盯着那隻橘猫,没想到这个罪魁祸首,竟让她在萧祁眼下顏面尽失,不过,她也很意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萧祁这种表情,他抚摸那隻橘猫的神情,是温柔的。
    「这样放心了?要回去睡觉了吗?」萧祁的手一离开橘猫的软腹,牠立即起身在他的腿边撒娇似的磨蹭。
    「恩,好。」苏昱綺尷尬地应答,她真不知她怎么会老是在这个人面前出糗,她想起那日他们一起跌入莲池,她鼓起勇气问:「对了,我有一隻紫玉耳环缠在你的衣服上,你记得吗?」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对耳环。
    「好像有吧。」萧祁回答的很模糊。
    「你帮我找找,问问作洗衣差事的人,一定就在衣服上面。」她记得很清楚,就是缠的太紧,映菱才取了半天搞不定。
    「恩,回头我问问看。」
    「谢谢。」这两字从她口中吐出,竟还能感觉不太情愿。
    「失礼了。」萧祁伸出手再次搂住她的腰,她不敢往下看,感觉腰一紧,他们的衣袖在风中翻飞,一着地苏昱綺立刻与他保持距离,若不是情非得已,这一切实在过于不合宜。
    「需要我…留在书斋吗?」萧祁瞧她始终一脸惊魂未定。
    「不用了不用了。」她嘴快,说完立刻后悔,陌生的庭院树影幢幢,阴森的让她快吓破胆了。
    「真的不用?」萧祁瞧她分明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如果…你…没事…留下来也好。」她吞吞吐吐终于说出口了。
    「那我就待在书斋看书,你快去睡吧!」萧祁赶她进房,他想她若是没留他,他应该也会待下来,看她这副模样,冷不防半夜又拉绳,他还不是得再来。
    苏昱綺听话的进了房,鑽进被窝,两个妹妹睡得正香甜,她拉紧羽被,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待在房外令人安心的萧祁,总是板着一张脸,却有着温热的胸膛,也有爱护动物的温柔,或许自己不该老是对他态度不佳。
    沉默的夜,悄然寂静,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般,苏昱綺想着那俐落身影神奇的轻功,想着想着,入睡了。
    ***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巩墙上的旗帜凛风飘曳,萧祁领着成千上万的队伍,整齐划一地操练着武术。
    马车里的苏昱綺、映淅、映菱,自车廉后放眼望去望洋兴叹,讚许在内心澎湃着,这么多的士兵可以如此规律的动作,实在不知经过多少训练。
    此时,才真正感到萧祁要领军千万出征,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萧祁不急不徐舞拳挥掌,俊挺的面容上,有几许的汗珠滴下。
    忽然,萧祁比弄个手势,全部的士兵都停止动作。
    「沉勤,你来带。」萧祁将首席让给护卫军总统领,然后厉声道:「全部都给我专心点,再不认真,午膳就不要用了!」
    语毕,成千上万的队伍又继续动作,苏昱綺她们三人从未见过如此严肃戾气的萧祁,领兵千万的确是需要威严示眾的。
    不着片刻,萧祁快步走近马车,怒视着负责驾车的萧家随从吴悠与马车里的她们:「昨天不是交代过行程,用过早膳,让吴悠直接送你们回苏府,为何马车绕来练武场?昨天不是千交代万交代?」
    苏映淅怕吴悠遭责骂,急忙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们听到来收拾早膳的奴僕和吴悠在屋外谈话,提到萧大哥在练武场,我们只是想昨日马车有经过练武场,我们回去之前马车绕来这跟你打声招呼,应该无妨,所以才拜託吴悠来的…」
    「他只是好心…」苏映菱话还没说完,马上被打断。
    「什么好心?!他可是严重的违反了我的命令!」
    驾驶座上的吴悠一脸为难,他也知道应该要直接送她们回苏府,不该再绕进将军府侧门,可是,这三位娇客既是萧将军的贵客,又轻声细语的央求他,他根本就找不出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驾着马车来练武场了。
    萧祁激着浓黑剑眉,眼神严厉:「你们三人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乱闯,影响军队操练。」
    「影响军队操练?这罪名有点太过了吧?」苏昱綺为她们辩护,一辆路过的马车怎么会落得影响军队操练的罪名,她不满的噘嘴。
    「一大半士兵的眼睛都飘到这辆马车上了。」萧祁瞥到苏昱綺那不以为意的样子,怒火更盛,他直视着她:「这个时间点,马车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你们这样会引来侧目,徒增危险,该注意的时候不注意,不需要担心的时候却穷担心。」
    苏昱綺听完后,有些许愧疚,却又生气,尤其最后那两句,不就是在骂她,昨夜一副好心的模样,今天竟趁机数落她,说甚么该注意的时候不注意,不需要担心的时候穷担心,她真是要气死了!
    「苏伯父是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你们,我实在太大意。」萧祁压抑着怒气,他并不想对她们发脾气,但萧家马车在卫兵操练之时出现在此,万一行经兵器要地,遭其他官兵拦截盘问,她们便可能曝光,而且此处人多嘴杂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谈论与臆测。
    「萧大哥,你别生气,我们不知道现在是练武的时间。」苏映淅首次看到暴跳如雷的萧祁,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吗?刚才你带领那成千的队伍操练的景象,会是我们永生难忘的。」
    苏映菱在一旁猛点头:「是阿!萧大哥你刚才真的好棒!好神气呢!。」
    只有苏昱綺仍不发一语。
    「我并不想和你们生气,我说过你们的安全比较重要。」萧祁怒气渐消,他左思右想,依现况他只能坐上马车,以防行经之处遭卫兵盘问。
    「我亲自送你们回去。」萧祁面色铁青的上了马车。
    「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句话都别说,直到出了将军府,万一遇到卫兵盘检,更是别发出任何声音。」
    她们静默頷首,噤若寒蝉,跟着马车战战兢兢的行驶在将军府,每到卫兵盘查之处,萧祁一露脸,卫兵立刻行礼放行,直到出了将军府,她们纵然是松了一大口气,也明白她们真的做错事了,于是在路上大气不敢吭一声,懊恼的结束了将军府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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