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就在门?口,室内的情形她都看在眼里,在看到那姑娘出来的时候,她就挺意外的。没想到她跟季野来拍个结婚照,还能碰上?于?文文。
    刚才她看到季野又碰到一个战友,那人就是印刷厂的,她还没想那么多。于?文文一出现,她就想起来了,当时她跟季野去工人文化宫看电影时,高跃娟曾跟她说过,于?文文就在印刷厂当会计。
    这一想,就对上?号了,季野这位老战友居然跟于?文文是一个单位的。
    不?过陈凝的注意力并没在于?文文身?上?,季野又没把?于?文文当回事,她也没必要?想那么多,这时候她其实更想近距离观察下季野那位叫崔浩的老战友。
    那小?伙应该比季野小?了几岁,但他的身?体比季野可差太多了,瞧着?像是患了痿证。但她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患病原因。
    陈凝不?看于?文文,于?文文却很快就发现了跟崔浩站在一起说话的季野,接着?她也看到了陈凝。看到他们俩一起出现,于?文文心里燃起了一团火,烧得她难受得不?行?。
    她已经听说了,季野跟陈凝马上?就要?结婚,现在他们俩又一起出现在照相馆,恐怕就是来拍结婚照的吧 ?
    她咬着?嘴唇压下心里的不?甘,看向崔浩时眼神就闪了闪,说:“崔浩,你个子高,又年轻。往后让一让,让其他职工先拍吧。”
    崔浩:……
    季野原先并没注意到于?文文,直到于?文文朝着?他们的方向说话,并点到了崔浩的名?字,他才注意到照相馆里还有这个人。
    季野在外话少,可他脑子又不?差,不?至于?听不?出于?文文话里对崔浩的打压之意。
    个子高跟拍照顺序有什么关系?
    崔浩年轻是没错,可他现在身?体这么虚,比那些岁数大的还虚,于?文文却让他往后边让让,比别人还要?等得久一点,这心思可以说够狠。
    他对于?文文本来无感?,印章的事刷新?了一下他对于?文文的认知,现在于?文文又这么针对崔浩,这就激起了季野心里的厌恶之意。
    他是见识过一些女人的心机和狠的,所以并不?会因为于?文文是个女人,就随便认为她是柔弱且无害的。
    瞥了一眼于?文文,季野虽没说什么,但他眼里的冷淡还是刺痛了于?文文的心。
    反正她也得不?到季野了,于?文文就又对着?崔浩说:“让你往后让让,没听见吗?”
    这时一个员工劝道:“算了,小?文,崔浩他身?体不?太好,让他先拍吧,咱们不?着?急。”
    于?文文却说:“他一个临时工,本来就该排后边,让着?点正式工。算了,看在他腿不?好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了。”
    季野看着?崔浩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垂着?头似乎真的要?往后退。他平时就算再平和,这时也有了怒火。他也头一次觉得一个女人会这么可恨。
    崔浩当年是多阳光健壮的一个人?!现在身?体都这样了,本来就承受着?巨大的失落和难过,于?文文还当众用言语这么打压欺侮他,这对崔浩的伤害该有多大?
    而今天这事,不?过是于?文文求而不?得,因而生?恨,从而把?气出在了无辜的崔浩身?上?。这算是因他而起
    季野不?愿意跟女人口角,但他这次不?想忍了,当下冷淡地说:“这位同志,你是印刷厂的领导吗?这些员工是否都归你管理?”
    于?文文被季野质问,脸色不?大好。她板着?脸说:“……我不?是,不?过这次拍照,领导让我负责组织。”
    季野正色道:“崔浩同志六七年前跟我在一个连队服役,我们都参加过抗洪抢险行?动。在那次行?动中?,我们连队为一个县的人民及时撤离争取到了时间。一个县,你们知道多少人吗?足足三十多万人!”
    “而崔浩在那次行?动中?表现得特别突出,有好几次差点被洪水卷走。事后他大病了一场,连续发烧长达一个月,部队也对他进行?了嘉奖。这样的人,不?管他现在身?体是什么样,从事什么工作,是临时工也好,是正式工也好,我觉得都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我希望这位同志你不?要?这么明里暗里打压他,你也不?必试图辩解,正常人都听得懂你什么意思。”
    于?文文已经消除了幻想,知道季野对她是真没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没料到季野会当众让她这么没脸。
    她感?觉受不?了,眼里有些潮湿。好象要?哭了一样。
    季野却不?为所动,表情还是很冷厉。
    印刷厂那边就有几个人出来劝和,有人说:“小?崔,你以前有这经历,怎么没跟大家伙说呢?”
    还有人说:“小?崔,你过来吧,你先拍,我们不?着?急。”
    也有跟于?文文关系不?错的人去劝她,但于?文文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扭头钻进了印刷厂那堆人里,再没往季野和陈凝那边看一眼。
    这时有人把?崔浩拉到前边去,让他先拍了照片。
    季野就在照相室外等着?,等崔浩出来后,他就说:“小?四,等哪天你方便,我去找你,或者让包成飞去找你,这回不?要?再躲着?我跟老大了。”
    崔浩垂着?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接着?他说:“二哥,我一会儿还得回单位,今天就先不?陪你了,改天的吧。”
    季野也知道冷不?丁碰面?,崔浩心里一时拐不?过弯来,也不?强求,就答应了。
    他跟崔浩说话时,陈凝一直安静地排着?队,季野跟崔浩分?开,回到她身?边时,带着?歉意,说:“我跟小?四好几年没见了,找了他好几年,所以刚才有点急。”
    陈凝拉了下他的手,小?声说:“知道,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季野也想着?等回去了之后再跟陈凝详细解释,就点了点头,两个人继续安静等待。
    崔浩拍完照后,有个同事特意给他拿了个凳子让他坐着?,等印刷厂的人都拍完后,崔浩同季野打了招呼,也跟着?他们走了。
    他走路的时候,能明显看到他的脚步无力,没走多远,就落在了队伍后边。
    陈凝看到季野的眼神像沾在崔浩背影上?一样,隐约明白,他前几天喝闷酒后心里不?舒坦,可能就有这个战友的缘故。
    这时照相馆人也少了下来,陈凝就小?声跟季野说:“我刚才也看了,我观察崔浩可能是得了痿证,因为没给他切脉,还不?完全确认。如果真是这个病,其实还是很有希望能治好的。”
    季野眼前一亮,问她:“真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凝就说:“其实他的体貌特征还是挺明显的,刚才你也说过,当时你们在抗洪抢险时,崔浩连续发烧一个月,那时正是夏天,又整天在水里泡着?,我估计他是受了湿热的严重影响而发病。”
    “这个病是逐渐发展的,病程很长。刚开始他要?是不?说,刻意隐瞒的话,别人未必能看出来异常。等时间久了,四肢无力的现象变得明显。再出现肌肉萎缩的现象,外人就能看出来了。”
    这时排在他们前边的人已经进入照相室,眼看就要?轮到他们了,陈凝就又赶紧说了两句:“他现在病程比较长了,正气已虚,跟发病初期的治法是不?一样的。其实这个病我也知道治法,但我觉得他未必会信我,他要?是愿意,改天我可以介绍他去找彭大夫看看。”
    季野攥了攥陈凝的手,从她的话里,他听出了几分?希望。刚才他急着?跟崔浩说话,怕崔浩这一走就又找不?到了,他就留陈凝一个人排队,自己去找崔浩说话。可她不?但没生?气,还趁机观察了崔浩的病情。
    这姑娘,她的心性实在是太难得了。
    想到这些,季野心里好象被夏天的大太阳晒过一样,热热烫烫的。
    婚姻就像一场赌博,他觉得他运气很好!
    很快他们俩就被照相师傅叫了进去,那中?年摄影师一看他们俩并肩而行?的样子,就笑了,说:“小?两口吧,感?情挺好的啊。”
    季野笑了下,露出些白牙,说:“嗯,刚登记不?久,我们来拍几张照片,麻烦师傅给我妻子拍得好看些。”
    那师傅笑着?指点他们俩的站位,还让他们靠近些,等他们俩终于?按着?师傅的要?求站好了,那师傅就说:“你爱人这长相,想拍好看点容易,想给她拍丑点难度反而大一些。”
    “我感?觉你俩拍出来一定很好看,要?不?咱们商量一下,等照片洗出来之后,能不?能给我们照相馆留一套做样片?你们要?是同意,我们就不?收拍照钱了。”
    季野并不?习惯让陌生?人看自己的照片,至于?他和陈凝的合影,他也觉得是属于?他们自己私有的纪念物,最好是收起来留着?他们自己看。
    他就看了陈凝一眼,想问问她的意思。好在陈凝也不?喜欢让陌生?人看自己照片,她就说:“谢谢师傅,我们还是交钱吧。”
    她的拒绝让那摄影师挺遗憾的,他觉得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一对又好看又有情意的,拍出来效果肯定好。可惜人家不?愿意,那他也没办法强求。
    从照相馆出来后,季野先把?陈凝送回家,当天下午,他又去了一趟轧钢厂,跟包成飞说了崔浩的事。
    包成飞听到崔浩的现状,也震惊了一会儿,俩人谁也没想到,当初健壮的崔浩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他这几年过得一定很煎熬。
    缓过神来,他就跟季野说:“照弟妹那意思,小?四那腿能治?”
    季野也没给出准信,只说:“陈凝她也没能近距离接触到小?四,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治,得让小?四去查一查。我就怕小?四他不?愿意配合。”
    包成飞想了想,说:“你没什么空,还得准备结婚的事。这事我去跟他谈吧,明天我调休,我去印刷厂找他,我跟他谈。”
    “行?不?行?的,总得让他去检查一下,至于?医疗费的事,不?是还有咱俩嘛。你赚得不?少,我又是个光棍,不?用养老婆孩儿,再怎么都能抠出来一点钱。”
    有包成飞这番话,季野也就放心了不?少,休完五天假后,重新?回了研究所,开始上?班。
    照片是三天后取出来的,因为季野和陈凝白天都没空,季寒霜自动揽下了这个任务,下午取完照片后,她又去幼儿园接了松松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季老太太家里。
    季野是晚六点多钟到家的,他到家时,陈凝正跟着?松松坐在小?院子里的花树下,两个人手里一人拿着?一根小?棍,居然在看着?树下的蚂蚁。
    季野注意到陈凝不?时用手摸摸松松的脑袋,夸他乖。
    这个动作乍看起来没什么,多看了几眼,他就有莫名?熟悉的感?觉。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陈凝没事也爱撸撸他的头发,竟跟摸松松脑袋的动作莫名?重合。
    本来他还挺喜欢陈凝撸他脑袋的,可一想到松松,他竟觉得怪怪的……
    进屋的时候,季寒霜跟季老太太坐在一起,正在看照片,老太太戴起了老花镜,一张一张慢慢看着?。
    季寒霜看得快,还不?时点评几句,基本上?都是吐嘈他的。
    “妈,你看季野站这样,跟木头桩子似的,拍个照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季野都习惯她这样了,他听着?完全没什么感?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也知道季寒霜吐嘈得虽然夸张了点,其实基本上?也是事实。
    他确实不?喜欢拍照,也摆不?出自然的表情,这次要?不?是为了陪陈凝,他是肯定不?会拍那么多照片的。
    正打算把?包放回屋,这时他听到季寒霜跟他奶奶说:“妈,我姐昨天告诉我,月底二哥三哥两家人都会来。到时候二哥住我大姐家,三哥住我家。”
    “大哥大嫂也过来,他们一家住您这儿,不?过他来的要?晚几天。季野跟陈凝不?是十月六号结婚吗?他们应该能提前两三天到,估计十月一是去大嫂娘家那边过节。”
    听到她这么说。老太太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说:“出息了,自己儿子要?结婚了,不?急着?过来看看,先去别的地方。”
    “行?了妈,你就别生?气了,他们来晚点不?也挺好。真来早了,季野跟他俩人容易闹别扭,到举行?婚礼的时候要?让人看着?了,也不?好看。那还不?如远着?点,就让他们参加完仪式,全了这个礼就行?了。”
    “只要?大哥他该给的钱给到位,一切都好说。反正季野现在也长大了,这都不?是事儿。”
    老太太没再说什么,继续翻着?手里的相片。季野听到这里,脸色淡了下来,穿过客厅,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季寒霜看到他进来了,冲着?季老太太眨了下眼,母女俩谁也没再吱声,心知刚才季野刚才应该听到她们俩说什么了。
    季寒霜这次没多呆,看完照片就带着?松松走人了。
    陈凝把?人送走,回来的时候,去找季野,但他并没在房间里。
    季野房间的窗户开着?,透过窗户能看到窗外的后院。那个后院面?积不?大,紧挨着?做饭的棚子。
    季野在后院里安装了几套健身?器材,这时他就把?自己的手腕固定在一个高高的单杠上?,正绕着?单杠做着?腹部绕杠。
    做了十几圈,他穿的汗衫就被汗水溻透了,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停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注意到了趴在窗口上?看着?他的陈凝。
    季野收回视线,板着?脸,开始做引体向上?。他身?上?的肌肉贲张着?,肩宽背阔,大长腿紧实有力,整个人在阳光下又张扬又有野性。
    这一身?的荷尔蒙,还挺撩人的……
    陈凝看得正开心,没提防着?季野突然从单杠上?跳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的窗边,隔着?窗户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面?对面?盯着?陈凝的眼睛,问她:“看够没?嗯…”
    陈凝:……
    她忙点头,说:“看够了。”偷看被他抓了现行?,陈凝多少有点尴尬。
    季野哼了一声,弹了下她的脑壳,然后站起来,穿着?湿透的汗衫绕过厨房进了屋。
    进屋后他并没有急着?换衣服洗澡,先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时陈凝还没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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