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杳睡了个好觉,比平时还要早两刻醒来。暗青色的天空掺着一点点白,是曙光之前的天色。
    陈杳也不急着更衣洗漱,点起一根烛,在书桌前静坐了一会儿,听着有一阵没一阵的蛐蛐儿叫。
    俄而,紧闭着的门上倒出一个黑影。看身形,是个女人,弯腰贴在门上,从门缝往里看,鬼鬼祟祟的。
    若是歹人,也是个蹩脚的歹人。
    陈杳没拿灯,连脚步也刻意放轻,踱步到门前,猛地把门打开。
    “啊——”来人趴在门上,门一开,径直往里面栽去,伴着一声惊呼。
    陈杳认出是召儿,没躲,好心接住了她,不至于让她摔个大马趴、脑门前也起一个包。
    召儿一头撞到陈杳的胸膛,闻见淡淡的沉香味,耳边是陈杳闷的一声,一时也不知是她的头更疼,还是陈杳的胸更疼。
    召儿挂在陈杳手臂上,仰头看着陈杳。他还没有束发换衣,穿着棉密雪白的亵字,被这样一折腾,变得松垮,匀称的锁骨若隐若现。
    召儿赶忙站直了身子,干笑,“殿……下……”
    少女温暖柔软的身体一下远去,陈杳慢慢收回手,调侃道:“你又要干什么?这么早叫我陪你吃早饭?”
    她黝黑而溜圆的眼睛,没有那么多狡黠城府,有时候甚至看起来呆呆的,比如探头偷窥的样子,还有方才仰视的神情。陈杳很难想象自己被这样的召儿套住了。
    也许,她是只藏狐。
    看起来笨笨的狐狸说:“不是,妾是来服侍殿下起身的。妾问了魏大人,魏大人说殿下一般卯时一刻醒。不过妾走错了,所以来晚了。”
    “你走错了,去了哪里?”
    “雁影榭。”
    雁影榭是陈杳平日所居,不过有时候陈杳忙,就直接歇在长天阁了。召儿不知道,傻乎乎地跑到雁影榭,又傻乎乎地跑过来。
    其实现在,还没有卯时一刻。
    “是我醒早了。”他前夜没睡好,昨天就早睡了,今日自然醒得早。
    召儿不晓得自己前天夜里的恶行,莞尔一笑,“殿下要束发更衣吗?”
    她只有右脸有浅浅的酒窝,陈杳想。
    一瞬间神思出走,陈杳回过神来,点头回答:“好。”
    进到房内,召儿便闻见一股和陈杳身上一样的沉香味,甜凉交织,清幽舒爽。沉香凝神静气,睡前燃一篆,可安神助眠。大抵是才燃完,房中的香味还很浓郁。在这股馥郁的雅香后,还有一丝弱弱的香味。
    召儿嗅了嗅,可味道实在是太淡太难以捕捉。
    “怎么了?”陈杳见召儿愣在门口、若有所思,问她。
    “没什么。”召儿揉了揉鼻子,上前为陈杳梳头。
    铜镜前,陈杳危坐,召儿在他身后为他束发。手法娴熟温柔,一点都没有扯痛他。
    只是她细腻而又略带着点指甲的手指,每每从他耳后理过时,都会带着一股轻微的痒意。
    陈杳下意识偏头。
    “妾弄疼殿下了吗?”镜中的召儿停下手上的动作。
    “没有,”陈杳只能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不会心心念念这些瘙痒了,“你睡得好吗?”
    “妾这两天都睡得很好。”
    她来齐王府也不过两个晚上。
    陈杳戏谑问:“被绑着也睡得好?”他那天可睡得不太好呢。
    “殿下那夜为什么……要绑妾?”召儿小心翼翼地问,心中暗暗担心陈杳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癖好。
    倒追问起他了。
    陈杳反问:“那夜,为何要喝那个酒?”
    “那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的,不喝完嬷嬷会告诉皇后娘娘的。”陈杳尚且要应付皇后,何况召儿。
    “倒了不行吗?”
    啊!
    召儿为陈杳簪发的手一顿,而后慢慢地将玉簪插进陈杳髻中,窃窃地回答:“妾……没想到。”
    果然是只不聪明的狐狸——
    陈杳信守承诺,和召儿草草用过早饭后,便准备去上朝。
    召儿站在门口送他,口中说着好听话:“殿下早去早还。”
    陈杳回头望了一眼,然后踩着微亮的天光出门而去。
    从齐王府到皇宫的路上,马车吱吱悠悠,陈杳也跟着晃动。
    他自己摸了摸耳后,用指甲,但却只有微微尖锐的痛,并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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