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圣上,末将昨夜值东城墙,并不知南边出了事。末将执金吾以来,多见持械门客恣意妄为,更有人无视王法,私下打通里坊隔墙,让城卫所守坊门形同虚设。
    末将奏请圣上,准许金吾卫增募新兵,同时彻查京内坊墙完整,重新约束宵禁。
    否则,仅凭金吾卫现在的人手,恐难内外兼顾。”
    就拿芙蓉园来说。
    昨夜,唐弘将李奏他们放入芙蓉园,今早开坊门后他们才离去。那里虽是宫禁,但圣上一年也去不了两回,金吾卫除了守门,根本没有兵力兼顾其他。
    平日里,就会有不法之徒翻墙而入,盗取殿中摆设器物,他们也不能及时发现,事后守卫还要白白吃板子。
    “唐将军,每次出事你们就推脱人少,是不是要圣上把龙武卫、羽林卫,甚至是神策军都划归你管,你的人手才够用?”
    韦元素嗤之以鼻。
    “韦大将军若是愿意,唐某何乐不为?李将军自己就是神策军人,出了事先报韦大将军,继而上朝堂禀圣上,可曾想过找金吾卫?”
    唐弘只管顶撞韦元素,他就是要让韦元素失态。
    王守澄小眼睛不停的转:
    韦元素拼命指责金吾卫,明显就是转移视线,让圣上不再关注李宏楚和郑注为什么在郊外会面。
    郑注就这么死了,王守澄几乎立刻判断是韦元素下的手。可他赔上李宏楚,岂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最近的事,越来越看不清了。不过……这是自己将韦元素赶尽杀绝的机会。
    “唐爱卿,整肃宵禁之事,牵涉人事太广,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查明真凶,以安民心。”
    昨晚神策军找了一晚也没找到,今日又在城门增加了盘查,连阿夔他们这些巡使也都加入了搜捕。
    真是瞌睡遇枕头,洛泱刚把菊仙的画像交给阿夔,就碰到全城搜捕。
    年终大祭就要到了,到时圣上将要离宫到南郊祭天,宫里的队伍、大臣的队伍,浩浩荡荡排个几里长,安防压力非常大。
    京兆府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清理清理京城里那些来历不明的人。
    全城搜捕因官员被刺杀而起,最后扩大成为几次队伍各怀心思的大行动。
    郑注被杀,虽然让大臣们吃惊,但因此人贪得无厌,又仗着自己靠山王守澄,连收礼也不避讳。
    “逢年过节,送礼的车子在郑府门前排队,都成了京城一大风景,简直是文官的耻辱。”散朝的路上,大家纷纷议论。
    “庆成节那次让他逃了,你我不都觉得可惜?没想到,他也不过是多活了两个月。”
    “今年冬至,要走王大将军门路的人,岂不是断了个联系?我听说,李逢吉的侄儿李训,刚送了金银上去,想重回长安呐。”
    “郑注没了,李训的地位说不定会涨,李逢吉能回来也未尝不可……哎,见过齐王、安王。”
    “见过二位亲王。”
    谷spangt;“免礼。外面刺客还没抓到,各位出门在外多带两个仆从,小心为好。”李奏含笑道。
    等那几位大臣走过去,安王不屑道: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说他们憎恨别人收受贿赂,倒不如说他们恨自己没有收受贿赂的门路。”
    “别说他们,清源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吗?”李奏边走边问。
    安王李溶轻松道:“下了圣旨,还要三书六礼,各项礼节折腾下来,没有三、五个月走不完。大婚应该要到明年夏天,到时再说吧。”
    “这事毕竟是清源的终身大事,你和圣上应该听听她的意见。”
    安王笑了:“闺阁里的女人懂什么,母妃将她的婚事托付给我,我自然要费心些。”
    李奏不再接话,出了宫门,两人各自上车离开。
    “直接到城外邸店去,郡主今早去看金猊,应该还在那里。”
    出了通化门,城外一片灰蒙蒙的,城门外原来那些做生意的棚子,都成了流民过冬的临时避难所。
    真希望能下一场大雪,还能收获一季小麦,让河北藩镇能够度过这连年旱灾。
    李奏放下窗帘,深深叹了口气,他记得,旱灾还没完,北方连年旱灾与西南南诏、吐蕃战事,将大唐义仓里的粮食几乎掏空。
    希望就寄托在洛泱的占城稻上了。
    被寄予希望的洛泱,正开心的骑在金猊背上。马的记忆真不错,相隔数月,换了地方,金猊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它主动示意让洛泱骑在它背上,邵春骑马跟在旁边,因为小娘子已经很久不骑马了,再说又从没骑过像金猊这样的高头大马,他还真是担心。
    刚开始他还能跟上小娘子,等到金猊撒开蹄子跑,他的马就被甩在后面,邵春急得喊:“小娘子,收缰绳!别让它跑太快了!”
    刚下马车的李奏一看,一匹金色骏马正带着位银朱色大氅的女子狂奔,邵春又在后面追着大叫,他心里一沉,还以为是金猊失去了控制。
    他三步两步跑到马师身边,飞身上马,冲了过去。
    李奏是想救人,很快抽着马超过了邵春:
    “泱儿!金猊!”
    金猊听到主人的声音,欢快的嘶叫起来,速度也放慢了,洛泱笑道:
    “不算,用感情拉拢我的马,你作弊。阿奏,我们比比,谁先跑到山边的那颗大槐树下。”
    洛泱的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她却一点不在意。
    多久没有纵马驰骋了?
    这是逆风飞翔的快意。
    “好!输了的人要被罚。”李奏才从轮椅上站起来不久,他对这样的感觉同样甘之如饴,须臾间,两匹马飞奔出去。
    “说吧,我有什么奖励?”
    金猊果然没让她失望,把李奏甩出去一截。李奏下了马,丢开缰绳,将她搂在怀里:“奖励你亲我一下。”
    “这也算奖励?那好吧……”
    洛泱踮起脚,在他吹得冰冷的唇上啄了一下:“赏罚分明,那要怎样罚你?”
    “罚我亲你一下……”
    李奏勾起她下巴,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第257章 徒三年
    两人牵手走在已经枯黄的草场上,这里是邸店买下来的一个小马场,因为连着后山,马场里看不到外人。
    “我在想,前世圣上头风发作,太医也不能治,这才让郑注出手,治好圣上的头风,今生,不知还会不会再次出现这个状况。
    我是他的弟弟,将来我会不会也有风?”李奏自从听洛泱讲李家几朝皇帝都患的是风疾,他其实也担心自己:
    “好想和你一直相伴到老,若是我患病先走一步……我不想让你伤心。”
    “傻瓜,家族遗传并不是人人都遗传,你看我曾祖君,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更何况,我是神医你忘了?”
    李奏含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对,我有了你,一切都不同了。”
    “殿下,有好消息!”
    阿冽迎着他们走过来,脸上挂着会心的笑,不知是因为看到殿下和小娘子亲亲密密在一起,还是因为那个好消息:
    “阿夔让人捎口信来说,菊仙找到了。”
    “哦?这么快?”
    “这次搜查是搜刺客,菊仙怎么也没想到,金吾卫、巡使和不良人都拿着她的画像在搜。她并未离开京城,住在永和坊的一条小巷子里。”
    阿冽接过他们的缰绳又道:
    “听说小宅子收拾得挺不错,他们还问出,有位官人隔三差五会过来,说是失踪,只怕与那路焱有关系。”
    “你什么时候学会断案了?”李奏笑道:“去备车吧,我们回城。”
    “阿凛和阿慕呢?怎么没看见他们。”洛泱四处张望。
    到了京城,洛泱仍让阿慕跟着李奏,他在齐王府学兵法、读书,也和护院们一起训练。
    因为他救过洛泱的命,更因为他的勤奋好学,李奏也对他倾囊相授。
    “他俩替你画地图去了。春天很快就要来了,榷茶其实不是第一次,前朝做了一年,因为标准不统一,压榨茶农和茶山主人太甚,很快就停了下来。
    但经过那一年的榷茶,有人意识到有利可图,在一些荒山上开荒种茶,所以朝廷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茶园记录,收税也只是从市场茶商这一头收。”
    洛泱有些惊喜,李奏和别人不同,他更愿意花精力去做事前准备。
    “也就是说,他俩先替我去探路?”
    “我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你若是非得亲自去,就他们都陪着你一起去,做护卫也好,做帮手也罢,总得护你周全。”
    李奏不会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稳妥才是第一要事。
    回到苏府,元枫还没有回来,洛泱却意外看到了四兄。
    “小妹,阿兄给阿娘和你拿了些锦缎回来,这是跟着贡品一起送过来的。这样新款的彩锦,阿兄也就得了这几匹,你们拿去做冬至节的新衣。”
    李明珠手摸着那几匹锦缎,看得出她对儿子的孝心很满意。
    她对从外面走进来的洛泱笑道:“你四兄得了户部尚书的称赞,明儿见了裴煊,娘再问他,别是你四兄说来哄阿娘开心……”
    “阿娘,您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就不能是办大事的人?”
    元植有些急,他这回可不是哄她们,他年轻干劲足,再加上今年东都的税收得齐,数量也比往年多,不但户部尚书夸赞他,连度支使裴煊也夸了他:
    “你们尽管去问裴表兄,连他也夸我了。”
    “看你急的,我们又没说不信你。”洛泱也笑了:“等三兄回来,咱们一起陪娘吃饭吧。你现在会办事了,怎么也得为你庆祝庆祝。”
    不是今年东都畿收税比往年多,是苏元植不够贪,往年的截留,都以进奏官或东都留守的名义,流向王守澄和圣上的私库。
    今年他照章办事,自己拿的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基本原封不动上缴国库,那还能不比往年多?
    新人新气象,户部自然把他大大表扬了一通。
    洛泱毕竟对官场这套不熟,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也很为四兄高兴。
    元植摆手道:“我还有事,就不在府里吃饭了。”
    “你才是六品官就忙成这样,将来做了宰相,岂不是要住在大殿上?”
    元植笑眯眯的,并不不理会妹妹的打趣,向她俩作了个揖,意气风发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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