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衣女子边哭边喊,推着前面的婢女就往李奏身上撞。
    李奏没有和女人打架的经验,更不想让这些女人碰到自己,只好扶着轮子往后退。
    他这一退,路口就让出一条缝来,最前面的那个胖妹,也没了顾忌,气呼呼的挤过去,绕到轮椅后面,把他使劲往前推,想把他从旁边的斜坡上推下去。
    路口的花墙后面,是平坦的草坪,沿着斜坡一直延伸到湖边。
    “推他过去,这瘸子滑下去,定能掉进湖里,淹死他!”胖妹嚣张叫道。
    李奏忙用手固定住轮子,喝到:“大胆!谁敢推本公子,让你们全家陪葬!”
    李兰枝看他这气势又犹豫了,此人身份不明,她不想惹事。那边好戏肯定开场了,虽然安排了柳姑姑带人过去,可自己不去看,总差了点意思。
    “别理他……”
    可她这句话,此刻已经拦不住身边这几个复仇心切的姐妹,她们一拥而上,其中一个,甚至弯腰去咬李奏抓住轮子的手背。
    不要脸的女人撒起泼来,跟疯子一样气势磅礴。
    李奏一手要推开她们,一手要固定住轮子,轮椅渐渐被胖妹和发狠的红衣女子推动,正当李奏忍无可忍,要动手打女人之时,一个身影挡在轮椅前面,熟悉的声音响起:
    “住手!你们疯啦?他是我表兄,我看谁敢欺负他!”
    她一只脚踩在轮子下边,用腿顶住轮椅,一手狠命揪起那咬人女子的发髻,拽着她直到仰起头,才将她推倒在地。
    李奏惊了:原来女人打架是这样子!
    “苏洛泱,你把个瘸子带进来又不管好他,他打伤了我阿姊。不打他也行,那就让我们划花你的脸!”
    那胖妹叉着腰,果盘一样的圆脸都快怼到洛泱面前。
    以前,她们还忌惮洛泱三分,现在祖君回来了,官比苏将军还大。听阿姊说,祖君和苏将军是对头,那她们就算打了苏洛泱和她的瘸子表哥,也不会被家里骂。
    这个想法给她们壮了胆。
    洛泱似笑非笑,假意打量她们的脸,问到:“哪里打伤了?我怎么没看见?”
    “你眼瞎了才看不见,看!还在出血呢!”红衣女子猛地松开自己捂着脸的手,那道血痕露了出来。
    李奏其实只是吓唬她,并没用太大力,血痕都已经干了。
    可怜这京师王府里来的谦谦贵公子,万万没料到,东都这些贵女竟然会如市井泼妇一般,冲过来又抓又咬。
    洛泱却歪着头,抿嘴笑道:
    “撒谎,哪里有出血?也不可能是我表兄划的。我表兄他武功高强,要真打你,根本不会切你脸,而是直接切断你脖子。”
    她不过是随口吓人,李奏听了却很受用。
    那红衣女子急了,冲到她的面前,指着自己的脸吼道:“苏洛泱,你以为你装瞎就行了吗?你们苏家......”
    她话音未落,洛泱捏着桃花针尖,扬手朝她面上划过去:
    一条疤叫丑,两条疤叫恶心,都差不到哪去。
    尖叫声再次响起,其他女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连连后退。
    洛泱一手叉腰,一手点着那几个女人,咬牙道:
    “就算我表兄打你怎么了?我说没出血,你偏要说出血,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出血。
    还敢骂我是瞎子?信不信我让你们尝尝当瞎子的滋味!”
    她手里也没刀子,难道用指甲就能在人脸上划出这么深的口子?顿时让她们的脑瓜子里,出现了妖精吃人的故事。
    恐怖!
    几个女人惊恐的看着洛泱,都后退离她一丈远,站在后面的李兰枝快步上前,皱眉道:
    “李兰春,还不快闭嘴,先去找郎中止血。我们走!”
    红衣女子李兰春,看看刚沾到手上的血,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
    李兰枝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转头对洛泱冷笑道:
    “苏洛泱,你别得意,这个表兄算不得什么,还是去找找你的裴表兄吧。
    哼!”
    第六十章 躲不过的劫
    李兰枝的话,让洛泱有些错愕:裴表哥怎么了?
    对了!刚才有个宫女来告诉我,说裴表哥在湖边的滴雨台等我,我忙着投壶,没空搭理她。
    “滴雨台......是钓鱼的亲水台吗?”
    李奏抬头看着她那张疑惑的脸,满脑子还是她刚才护着自己,和别人吵架动手的霸气样子。他缓缓答道:
    “大明宫太液池畔,也有座滴雨台,上阁下亭,檐飞八角,下再大的雨,檐角的雨水都只是成串滴落,而不会连成线。所以叫‘滴雨台’......并非钓鱼所用。”
    “裴表哥为什么让我去那里?......糟了!李兰枝定是下了什么黑手!下毒?下迷药?下春药?撞见大人物奸情?闯进皇室禁区?听到不能听的秘密?碰巧宝物被盗?”
    洛泱至少脑补出十种以上的“裴煊被害场景”。
    “你哪来那么多歪门邪道?”李奏见她脸上讪讪的,口气缓和了些:“也不是没有,只是......当权者真想要你性命,只有明杀、暗杀两条。”
    “不管怎样,若是有阴谋,我们得赶快去滴雨台!”
    李奏摇摇头:“阿凛他们已经过去了,你快找你大兄、二兄、三兄,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知道该怎么做。”
    “好!”她转身要走,想想又跑去替他把扇子捡回来,再推着他的轮椅道:
    “我把你推到亭子边,离这个斜坡远点,人也多。”
    看着洛泱匆匆离开,李奏莫名想起她刚才数的那些害人招数:
    看来,我要找时间到讲经台去听听,难道寺庙俗讲不是劝人向善,讲的都是这些害人的东西?
    过不多时,二郎元极跑来找到了他:
    “六郎,我妹妹说你一个人在这很危险,我推你去湖边的波光亭等他们。”
    “小表妹也......”
    “对,劝不住,她带着丁香过去了。没关系,有我大兄在,没人敢欺负她。”
    李奏讪笑道:“二郎说笑了,只有她欺负人家,哪有人敢欺负她?”
    再说风风火火赶到滴雨台的洛泱,没看到裴煊的身影,只见大兄正在下面的亭子里等禁军来。看亭子上的小阁楼窗户关得紧紧的,她拽拽大兄的袖子问道:“上面怎样了?裴表兄在不在?”
    “不在,他没事。你快走吧,上面不合适你看。”
    这句话不说还好,说了她偏要上去看看,因为,此时她听到了杜芊芊的哭喊声。
    “哎,泱儿……”
    趁元桢不留神,洛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梯。
    推开虚掩的阁楼门,里面靠北墙摆着一张很宽大的坐榻,三张榻几歪歪斜斜被推在角落,对面靠南墙是一张空空的大书案,就算是画绢平铺,也不会觉得逼仄。
    门被推开,光线照进只有昏黄灯光的阁楼,里面的人都噤了声。
    再关上门,坐榻上的杜芊芊看清了来人,怒气冲冲的将一个搭手软枕掷向洛泱: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也想来看我的笑话?休想!”
    洛泱轻松接过那个软枕,抱在怀里,扫了一眼阁楼里的人,她笑嘻嘻的踱着步走过去:
    “我为什么来?刚才我只是笑得开心点,就有人威胁我,让我别得意,还要我来滴雨台找裴表兄......我不就跟着她找到这里来喽?对不对,李兰枝?”
    “苏洛泱!胡说什么?”
    “胡说?你敢说你没有叫我赶紧来找裴表兄?”洛泱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李兰枝怕洛泱再乱讲出什么,忙对旁边站着的柳女官解释道:“柳女官这个人就爱看玩笑,她大概是跟着我来的。”
    “你确实是跟我开玩笑,我表兄根本不在这里嘛,你只是碰巧对我说了这个地方。柳女官,您也是碰巧经过这里的?”
    曾经看了八遍《甄嬛传》的洛泱,对付这种自乱阵脚的女人,简直信手拈来。
    听洛泱嬉皮笑脸的把两个“碰巧”说得那么重,李兰枝恨不得扑上去抓花她的脸!
    坐在榻上的杜芊芊终于领悟过来,她忽然站起来,冲过去抓住李兰枝的衣领,恶狠狠的说到:
    “原来是你!我也是‘碰巧’来的。两个宫女‘碰巧’经过我身边,说大明宫里来的姑姑在滴雨台煮茶,想找两位贵女去作陪。
    你定是已经知道,几日后我就要进京,故意找了个泼皮来作践我,不但让我受辱,更是让我家族背上莫大罪名!”
    原来,裴煊明确拒绝她之后,她在家中哭闹几日,不见事情有什么改变,再见到裴二来送礼、套近乎,她便知道,与裴煊再无可能。
    一怒之下,这个暴脾气的贵女,便同意了父亲的建议,由杨太妃举荐入宫做婕妤。
    圣旨还在杨太妃手里,她入宫的消息还是秘密,但实际上,她已算是圣上的人,如今却被人设计,遭人侮辱......
    她抓着李兰枝的手抖得厉害,披在身上的披风滑落在地,洛泱这才吃惊的看到:杜芊芊的衣衫凌乱,领口也被撕破了。
    洛泱像吞了十只活苍蝇。
    “我什么也没做,我只知道,这段时间好几家的贵女都要进京。”李兰枝故作镇定道:
    “别把你和男人行苟且的事,栽赃到我头上。”
    “杜娘子莫急,已经有人去查问宫女了,您说的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在我们这里不超十人,这应该很快就能问出来。”
    柳女官听了洛泱的话,也有几分怀疑,而杜芊芊说的什么“宫里来的姑姑”完全是子虚乌有。
    只不过,李兰枝是新任李留守的孙女,多少要维护她的面子。
    玄宗朝起,东都皇宫几经洗劫,女皇建的明堂早已焚毁倒塌。那片皇宫中的废墟,像紫微城里永不能愈合的伤疤。
    朝廷虽多次拨银钱修缮,每十万缗钱,用到皇宫上的不过一二万。
    这当中门下、户部、水路运转,再到负责修缮事宜的大臣、内臣协理、皇城内侍总管,哪一层不要雁过拔毛?
    苏知远在东都多年,从任兵马使开始,就因为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被排挤,好在珍王能在圣上面前话是,他自己又屡次出兵平叛立有军功,才能屹立不倒。
    最后,修缮好的,只是宫墙和一直在使用的含嘉仓。
    曾有胆大为窃者,越过上阳宫的宫墙,进去后,吓得再没敢进去第二次:
    偌大一个奢华的上阳宫,竟只剩下阴森森的断瓦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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