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朦胧的四月,上京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僧人。
    一个个白袍蹁跹,不染凡尘,让人不禁怀疑他们是仙人化成的。
    不过即便是仙人化成的,洛水镇民也已经少见不怪了。
    在这混乱的世道,邪崇四起,上京也不例外,每年都有来自太华仙山的修真者来镇上驱邪崇,他们一个个生的红口白牙,容姿清隽,走在街上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可是这僧人他们却还是头一回见,百姓们不禁揣测,莫非镇上是有大邪崇,才引来了这么多佛家大能?
    一时间人心惶惶。
    为首那个却是一头靛蓝如海藻般的头发,颧骨线条如金刚般坚硬,慈悲狭长的凤目中带着些女相,可一旦肃穆起来却又是十分清正俊朗,眉心点缀着一颗赤红的砂,宝相庄严。
    他生得也高大健壮,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依稀可见宽大的僧袍之下,暗藏着紧绷的欲壑。
    “看这带发修行的僧人,可是西域来的吧?”
    “哎哎哎,他们往七柳巷去了!”
    “我去,看不出来啊,这些大师都玩这么大的?”
    “别恶意揣测!或许是有什么色魔邪崇在那儿呢!”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七柳巷探,只见那领头的和尚在着名的南风馆前下了马,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罪过。
    ……
    芙姝今日是瞒着父皇偷溜出来的,正在南风馆挑着面首,心情颇好。
    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桌上,芊指挑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下巴,饶有兴味道:“都说七柳巷有七柳,我猜猜你是……”
    小少年怯懦又期待地望着芙姝:“奴……奴家是二柳,贱名知意。”
    面前女子贵为大鄞三帝姬,泼天的富贵近在咫尺,知意只觉得自己声音都发颤,脸颊泛红,呼吸也越发急促。
    芙姝满意地娇俏一笑:“你会不会伺候人,不会我可不要。”
    知意羞涩地点点头:“奴会,阿兄教过我……”
    “我想也是,看见你这张漂亮的嘴,我这里都有些心痒难耐了。”
    芙姝将脸凑近了些,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
    她今年刚及笄,容姿绝艳的脸上还带着些未长开的婴儿肥,显得她t愈发娇俏。
    她一对秋瞳如水,两颗墨色眼珠宛如世上最耀眼璀璨的明珠,分明是这样清明的眸子,却说出那等引人遐想的荤话,看得知意脸颊更红了。
    她今日还特意换上了火红的胡罗裙,层迭翩跹的裙摆艳丽得挪不开眼。
    “容我想想,我府中每月二千石,一百五十个面首,一个月便是……”
    一百五十个面首?!
    知意抬起水眸,愣愣地瞧着她,这位帝姬当,当真是……水性杨花,荒淫无度!
    察觉到他发白的脸色,芙姝不乐意了。
    “怎么了,你嫌多?”
    知意疯狂摇头:“您府上那么多人,我……我……”
    若芙姝要宠幸他一回,那岂不是排到猴年马月去了!?
    更何况,若是情况再差些,他或许会被她遗忘在角落,一个人孤独终老……
    芙姝瞬间下头:“算了,我不要你了,下一个。”
    南风楼里的老鸨擦擦额角的汗,这都是她今天看的第三十个了!
    嗒嗒——
    一双草鞋踏入了南风馆。
    她扭头望去,直直望进男人悲悯的眼中。
    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飞快地搏动。
    咚咚……咚咚……
    门口竟站着个长头发的和尚。
    她两眼微眯,戏谑的目光审视着男人精壮的身材,好半日才轻嗤一声,嘴角弯了个弧度:“阿妈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一款的?”
    僧人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听见她孟浪无礼的话,眼里并未有过半分动容。
    一旁的白袍小和尚站在男人身旁,低声问道:“尊者,这便是您在凡间未了结的因果?”
    妙寂凝着她,脸色微妙,见她唇角的笑慢慢消失,才朗声应了句:“是。”
    外头下了些小雨,那一袭月色僧袍却并未沾上半点雨丝。
    芙姝皱皱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可又为何,分明是陌生人,她却潜意识地觉得这人与她相处了好久,甚至已经到了老夫老妻的地步……
    总之都是令她不舒服的感觉,管他什么神棍大师,天色也不早了,找个机会先跑。
    “我爹喊我回家吃饭了,先走了阿妈,我明日再来。”
    可当她走过他身边时,那脚却像被糨糊黏在地上了一般,完全挪不开步子。
    雨丝夹杂着土腥味,打在她的脸上,头上,芙姝对气味与声音十分敏感,她特别讨厌雨天,很臭。
    但是她拼了全身的力气挪开步子,却依旧徒劳。
    她怒目瞪了眼那和尚,一定都是他搞的鬼!
    他开口,唇珠微动:“施主,多有得罪。”
    和尚富有磁性的浑厚嗓音如敦敦佛音,不断地回荡在耳边。
    “你要对我做什……”么字还没说出口,他伸出一指往她眉心一点,芙姝顿时只觉天昏地暗,整个人都软倒下来,紧接着,又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墨香顷刻充盈鼻翼,她陷入了一个微微泛苦的怀抱。
    待芙姝再次醒来便是在宫里了。
    皇后泪眼婆娑地托着她的手放在自己下巴处,一副二人即将离别此生不见的模样。
    芙姝一边小心替她拭去泪水,一边疑惑道:“娘,怎么哭了?”
    皇后哽咽着嗓子:“娘的姝姝要与仙人走了,娘是高兴……高兴!”
    芙姝一头雾水,皇后随即便同她说了方才的奇遇。
    芙姝听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
    想起那个悲悯温良的身影,她纤长玉指紧紧扣着被子,声音平静得发凉:“娘,我的名声再臭,您也没有必要将我嫁给一个和尚吧……”
    “您这是断送了您女儿的终身幸福!”
    “不会的,咱们姝姝是有仙缘,要跟了仙人去那太华仙山享福!”
    可是这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大餐?
    芙姝觉得倒不如说是自己前半生作恶太多,连佛陀都看不过眼,这不,已经派人来制裁她了。
    紧接着,皇后又同她说了那男人的法号,他名唤妙寂,是太华山来的和尚。
    太华山,是修道修仙之人所居住之地。
    “姝姝不用怕,娘早已替你备好丰厚嫁妆,咱们全天下最尊贵的帝姬出嫁,这嫁妆也是最丰——”
    “我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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