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他?把碗沿端到她唇边。
    程丹若分出心,张嘴抿了一口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口感醇厚,不是酸梅粉兑出来的味儿,忍不住又来了口。
    “好了。”她拆掉错误的几行,重新往下织。
    谢玄英搂住她。
    竹榻上没?有围栏,不方?便放靠枕,程丹若坐累了,恰好晚上气温大降,体温也可以忍受,便靠在?他?肩膀上放松腰部。
    谢玄英拿过竹夫人,放在?她的后腰。
    她靠得更舒服了。
    “明天我要?去县里的学校看看。”他?说,“大同这边的教化,不太好。”
    众所周知,科举南强北弱,不然也不会有南北榜制度。而大同这边连年兵祸,不止不能安心读书,可能读书的都死了,或者干脆教书的死了。
    科举一道?,一塌糊涂。
    而这恰恰也是官员政绩的一大要?素。
    程丹若对科举不了解,没?有插口这方?面的事,反而道?:“假如有家境贫寒的秀才或童生,可以聘请到衙门来。”
    “吏员够用了吧。”他?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扇子。
    她轻轻摇头:“不是,请他?们来,给吏员的孩子们教书,每天吃好午饭来,晚上跟着父亲回去,包一顿点心。”
    简而言之,半天幼儿园。
    谢玄英思索问:“收买人心?”
    “算是吧。”她道?,“虽是小?恩小?惠,却是个希望。”
    吏员的俸禄很低,全靠贪钱,所以,给孩子找私塾不一定?找不起,可别忘了,大多数家庭不止一个孩子。
    普通家庭,绝没?有可能供所有孩子读书。
    衙门能够帮忙接收一个孩童,这个家庭就多一分发达的希望。
    这点恩惠,远胜过银钱。
    “百姓家里,半大的孩子就要?做活,就算免费办学,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她仔细分析,“胥吏家的孩子最合适,家里有点钱,有条件上学。再说,官吏子弟皆读书,说出去也好听。”
    谢玄英认真地考虑了会儿,道?:“你觉得好,就试试看,不费什么功夫。”
    程丹若瞥他?:“你不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偶尔。”他?客观道?,“你总是想到我所不能想到的,可我想着,你一心为民,总不是错事,试试又有何妨?若不好,不做就是了。”
    她拿起毛衣看了看,松松垮垮的,像渔网,肯定?哪里不对,只好再拆。
    “有时候,我总是担心,就算想法是好的,做出来不一定?好。”她绕着手指上的毛线,叹口气,“想再思虑周全些,却怕越想越不敢做。”
    谢玄英深有同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一刻,两人不必说话,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他?们彼此?所想相?同,完全能够明白对方?的志向,也懂得对方?的不安。
    温情?的气氛流动,是初夏之夜的气息。
    晚风悠悠。
    程丹若放弃了手里的活计,光线太暗,几行都看不清,不折腾眼睛了。
    她拿过梅韵洗好的一碟樱桃,咬了一颗,吐掉核。
    “甜吗?”他?问。
    她顿了顿,看看手里的樱桃,迟疑地递过去。
    他?弯弯唇角,就着她的手吃了。
    程丹若纠结地看着他?,最终选择破坏气氛:“舔手指不卫生。”
    他?亲在?她脸上。
    程丹若摸摸脸颊,黏糊糊的樱桃汁水:“你故意的吧。”
    “嗯。”谢玄英和?她不一样,干完坏事,爽快承认,“你想怎么样?”
    她:“便便。”
    谢玄英愣住了,手里还拿着樱桃。
    程丹若握住毛衣针,先?礼后兵:“你要?是敢抹我脸上,小?心我戳你。”
    谢玄英把樱桃塞进嘴里,捏住她的手腕,瞬时空手夺针,然后凭借体重优势,直接将她摁倒在?榻上。
    她想挣扎,但人一动,竹榻就“咯吱”作?响。丫鬟们的厢房就在?旁边,以她们的耳力,恐怕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不敢动了。
    他?吐掉樱桃核,把甜美的果肉送进她的唇边。
    程丹若吃了,但警告他?:“在?外面呢,不许胡来。”
    “里面热气还没?散,闷得很。”他?抵住她的额角,“明天就忙了。”
    程丹若瞟向旁边的针。
    “好好,进去。”谢玄英把她拦腰抱起来,慢悠悠地走进卧室。
    厢房里,玛瑙和?梅韵对视一眼。
    “东西明早再收拾吧。”梅韵说,“一会儿主?子说不定?还要?出来。”
    玛瑙点点头,两人放下帘子,各自睡了。
    正屋里,细微的响动络绎不绝。
    好像不知哪里飘来一片云,化出夏日的雨珠,咚咚地落在?池塘里,沉甸甸的分量感。
    云雨初歇。
    程丹若伏在?他?的胸前,闭目小?憩。
    天很热,青年男性的热力更惊人。可皮肤就是很奇特的器官,丝绸再柔,棉花再软,也比不上万分之一。
    成亲大半年,她渐渐习惯他?的气息和?力量,身?体已经接纳他?的存在?,心理?上似乎也适应了他?的靠近。
    她再也没?有失控过,慢慢脱敏了。
    “困吗?”他?问。
    程丹若点点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谢玄英拿过竹夫人给她靠,起身?拿过湿布巾,给她抹身?体。
    程丹若无奈地睁眼,涂沐浴露都没?这么随便的。但她没?有说,任由他?忽轻忽重地给她擦干净。
    过会儿,他?问:“好点了吗?”
    “嗯。”她肯定?地说,“好多了。”
    他?唇边就扬起浅浅的弧度,真的很好看。
    “明儿我一大早走,晚上必是要?住在?当地富户之家。”谢玄英说,“你自己早些歇息,不准在?夜里做针线活。”
    程丹若道?:“知道?了。”
    “夜里不要?贪凉不盖被?子,大同夜里冷得很。”他?说,“叫玛瑙给你值夜。”
    她拒绝:“我不习惯屋里有人。”
    谢玄英瞅瞅她,往她身?边挪了一寸,她却无所觉,自顾自说:“天气热,吃的放不住,姨母送来的藕粉倒是好的,你带一包去,夜里饿了冲来吃。”
    他?轻轻应下。
    程丹若叹了口气,说:“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毛衣织完了。”
    谢玄英心中倏地一动,问她:“你……”
    “嗯?”
    话都到了嘴边,他?却咽了回去,说:“没?什么,累了吗?早些睡吧。”
    “我还好。”程丹若道?,“你早些睡。”
    这回轮到他?叹气了。
    “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想把你变成灯草人。”他?捏着她,“装怀里带走。”
    程丹若:“……”
    “罢了,知道?你不肯。”
    谢玄英握住她的手腕,贴着自己的胸膛:“昼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夜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夏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冬在?木而为炭,暖素足以过冬。”
    程丹若越听越好笑,心想,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做我手机就行了。
    然则一念至此?,便觉伤悲。
    第203章 行路难
    提调学校, 是知府的职责之一。
    而整个大?同府,学校远比想象中更多。
    首先, 官府有两大?公办学校:一是国学, 也就是国子?监,第二种是府、州、县的儒学。
    国子?监作为官府最高?学府,生源主要就是下面府、州、县的优秀学生, 又或者是官家子?弟的恩荫名额。国子?监的学生叫“监生”, 出来就能当官。
    这是京城的事儿,姑且不论。
    再说府、州、县的学校, 这是和中央的太学对应的, 叫做郡县之学, 其实就是地方学府, 也就是地方行政部门的管辖内容了, 教育人员有其正式的编制。
    府学设教授一名(从?九品),训导四人(杂职),学生名额四十人。
    州学设学正一人(杂职), 训导三人(杂职), 学生名额三十人。
    县学设教谕一人(杂职),训导二人(杂职), 学生名额二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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