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寒连忙说:「菁姐,杜小姐是我的朋友……」
    林菁打断宋星寒的话:「你朋友倒大方,赏了小金二十元,就为了专诚进来请你吃宵夜,这种朋友我也想认识认识。」
    杜月明逕自跟宋星寒说:「宋老闆,既然今晚不方便,那明天三时,我在『大三元』等你。」说完也不等宋星寒回答,便离开了。
    「星寒,你不是要跟她出去吧?」林菁说。
    「她上次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向她好好道谢。」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也不管你。」林菁说:「但你的新『衣箱』去了哪里?」
    「祥嫂家里有点事,我让她先回去了。」
    「我不争气,三天两头的生病,多请个『衣箱』帮忙,你又任由她乱跑,害得你堂堂正印要亲自打理戏服,箱位也成了『无掩鸡笼』,任由间杂人等出入,传出去,我看你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面子是小,菁姐你的身体是大,医生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又跑出来?」
    「心如病了,我也病了,就叫你一人撑着?」林菁说:「说不得,我明天回来吧!」
    「但是……」
    「别但是了,我已经决定了,你赶快『洗粉』吧!」
    宋星寒只好乖乖坐到镜台前卸妆。
    第二天,宋星寒依约和杜月明见面。
    宋星寒穿了一件湖水绿色的旗袍,化了淡妆,说不上漂亮,却让人感觉舒服。
    ----穿女装的宋星寒当然及不上穿男装那样轩昂俊秀,但杜月明却更觉得她可亲可近。
    「昨夜的事真对不起,菁姐是直性子,也一心为星寒着想,请杜小姐多多包涵。」
    「杜月明是什么身份?怎么受得起宋老闆低头讨恕呢?」
    宋星寒愣了一愣:「我是诚心道歉的,杜小姐这样说,那是不把星寒当朋友了?」
    「月明出身低下,以色笑娱人,那有胆子跟宋老闆乱套交情?」
    「宋星寒不也只是一个江湖卖艺人?谁又比谁更高贵了?」宋星寒忍不住沉了声音:「请杜小姐不要再说这些叫人心里不好过的话了。」
    「听得宋老闆这番体己话,月明终算……」
    宋星寒只觉尷尬,只好随便找个话题:「杜小姐这次来澳门,是探亲还是旅游?」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信还是不信?」
    宋星寒不得不呆住。
    「说笑而已!」杜月明掩嘴娇笑:「宋老闆是老实人,听不惯这些疯言疯语吧?千万别见怪!」
    「杜小姐真喜欢开玩笑。」
    杜月明知情识趣,善解人意,宋星寒和她谈天说地,数小时彷彿一转眼便过去了。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杜月明知道宋星寒快要回戏班去,而自己明早也要回广州湾,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捨。
    杜月明看着宋星寒的浅笑,心里忽地下了决定。
    「……我打算留在澳门,想找幢小房子暂住,你有没有熟人可帮忙?」
    宋星寒一怔:「你要留在澳门?」
    「一眨眼便过了这些年。」杜月明轻轻叹了口气:「我实在是累透了,想换个地方过日子。」
    「但醉月楼……」
    「我是自由身。」杜月明低声说:「当然,总要回去交待清楚的。」
    「这真是太好了!」宋星寒笑弯了眼晴:「我认识一个地產经纪,明天便和你一起去找他。」
    杜月明看得出宋星寒是真心替她高兴,心里感到一阵酸,眼窝有点烫。
    ----经歷了这许多年的迎送生涯,杜月明看遍了各色人等的嘴脸,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她只需一看,心里便有数了。
    这个宋星寒,真是热诚率真得可以……
    第二天,宋星寒便约了相熟的经纪带杜月明去看房子,又请朋友帮忙介绍佣人,还让人陪月明去选购傢俱。
    入伙那天,杜月明亲自下厨烧了几道小菜,凑合着充当入伙酒。
    自从唐心如生病,宋星寒一直怪责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她,加上澳门广州两边跑,又是担心又是劳累。直至这夜,宋星寒终于稍稍放下心头重负,和杜月明细味这月白风清,渡过了一个极愜意的晚上。
    杜月明说:「我想在澳门做点小生意,你觉得开茶馆好么?」
    「茶馆?」宋星寒搔搔头:「做生意的事我一点也不懂,但如果茶都由杜老闆亲手沏的话,客人一定多得要排出店外。」
    「还说是老实人呢!」杜月明娇笑:「月明算是领教了。」
    「不,我不是说奉承话,如果你真的开茶馆,我便每天也来光顾----茶我喝得不少了,却从没喝过像你沏的那么清香甘味。」
    「好,那你每天来茶馆当生招牌,茶钱便算你八折好了。」
    「才八折?还以为是半价……」
    杜月明是挺能干的,办起事来有板有眼,才半个月的工夫,一间清雅的茶馆便开张了。
    开张日,宋星寒自然一早便去凑热闹。看着淡扫娥眉的杜月明正慇慇招呼客人,宋星寒清楚知道,她是真心决意从良,心里十分安慰。
    往后,宋星寒每天也到茶馆喝茶,和杜月明间聊几句,才回戏班。
    杜月明每夜也会把亲手做的点心,送去戏班给宋星寒当宵夜。
    这时候,唐心如也康復了,和顾学勤回到澳门。
    才半天的工夫,唐心如已知道了杜月明的存在,她一口气把客厅里可以摔破的东西都摔掉。
    「宋星寒,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妓女走得很近,还金屋藏娇呢!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宋星寒登时呆住了。
    「心如,你说什么?」
    「你别装傻!」唐心如狠声说:「那姓杜的,不是在广州湾当娼么?」
    「你是说月明?她……」
    「月明,月明,叫得多亲热?你趁我生病,便与人乱勾乱搭,你……」唐心如按着胸口,彷似一口气转不过来便要晕过去。
    「心如,你没事吧?」宋星寒伸手扶她,给唐心如一掌推开。「你别碰我!」
    「你刚病好,不要动气,有话慢慢说好不好?」
    「没什么好说的,你马上去跟那姓杜的断了。」
    「你别这样蛮不讲理!月明已决心从良,现在开了间小茶馆……」
    「洗净铅华?你以为在做戏么?我们是生活在现实里。她这样做不过是自抬身价,好钓金龟吧了!」
    「但月明亲口说过,想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她说的你都相信?你凭什么相信她?」
    「交朋友,当然要互相信任。」
    「什么朋友?这种女人聒不知耻,不管张三李四,只要有钱便可以跟她亲近了,你好好的一个人,怎可以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心如,你不要侮辱月明。」
    「侮辱?她当妓女的还怕别人说她?」
    「都说这是以前的事了,谁人没一两段过去?只要她以后安份守……」
    「别再多说了!」唐心如狠狠地打断她的话:「我不管她是当娼还是当炉,总之,我不想你跟她来往。」
    宋星寒抱着头跌坐椅子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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