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任务真的不难,就是到重庆去,与总部的人取得联系,并与联络人交换文件,这是每一对从军统训练班出去的生死搭档毕业之前都必须完成的任务。
    交换文件是例行工作,所以没有危险,但王天风一开始说的可能有危险也不是假的,毕竟敌方阵营不知道这回的任务便罢,若知道,对机密文件定是势在必得。
    「明楼,你对外身分?」
    「重庆银行储蓄部经理,周亚新。」
    「明诚呢?」
    「受这位储蓄部周经理邀请,到重庆银行年会上唱一段戏的京剧名伶赵谨恩,拿手的角色是『青衣』。」
    「虽然此去没有真的需要表演,但若有意外明诚你可能需要真的来一段,你可行?」
    明诚与明楼相视一笑,彷彿这是个不用担心的问题,王天风挑眉愿闻其详,却听见明诚这么回答:「我大姊平日里最爱听的就是《梅龙镇》,我与大哥经常唱给她听。」
    「你还会唱戏……不!」会不会唱不是重点,唱什么才是!王天风深呼吸了几口气冷静,才接着说:「你们两个唱梅龙镇?」
    「不信?想听一段?」明楼倒不介意张口就来,但总得给把京胡伴奏吧!
    「不!我不想听!听两个大男人唱梅龙镇,像什么样?」
    「怎么说话的,你不知道京戏名伶有多少男人唱旦角吗?」明楼那一脸的鄙视,说有多看不起王天风就有多看不起。
    其实也不能怪明楼及明诚爱气他,谁叫王天风总是像蟋蜶一样,小小一点刺激就跳脚。
    王天风只想快快打发他们:「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四小时内抵达目的地,十二小时完成任务,然后到达指定地点,会有人接应你们,还有,这个戴着。」
    王天风拿出了两枚戒指,戒台是白金,中间镶着的是翡翠,看得出来两枚戒指是对戒,有点年份,但价值还是不差的。
    「这是什么?」明楼接过戒指,又是一脸嫌弃,这么老旧的款式,怕是明堂大哥都不肯戴了。
    「证明你们身分的戒指。」
    「这个是女戒吧!」
    「戒环可以调整,有时的生死搭档会是一男一女,这对戒就会变成婚戒。」
    「军统就这么穷,买不起另一只男戒,遇到两个手指粗的怎么办?」
    「戴尾指。现在是战时,有钱当然是用在购买军需,难不成还拿来买道具?」
    明楼也不再多说了,接着很自然的把那枚女戒给了明诚,明诚接过戒指,很无奈的看了明楼一眼,凭什么他就得拿女戒。
    明楼伸出他那双大爪子,虽然手指长,但比明诚的手指粗了不少,明诚举起自己的手,不用比也知道谁注定该拿女戒。
    明诚认命戴上,调整到最宽,堪堪能戴进无名指,明楼倒是毫无悬念,轻易的戴在无名指上。
    没多久,郭骑云敲门进来,送上了两套衣服。
    一套长袍,自然是给京剧名伶赵老闆的,另一套西服,给的是银行周经理。
    明诚自小受的西洋教育哪里穿过长袍,才刚要开口,王天风举起手:「不想穿就自己去买,去了重庆再买,记得,军统不会认这笔帐,用你们明家的钱买。」
    如王天风所愿,明楼及明诚隔天一大早便被军车给送出了军校,四小时后,两人就抵达了重庆。
    重庆是一个很大的城市,热闹的街道上可以看见穿着传统服饰的土家族人,也可以看见穿着棉袄或西服的汉族人,当然也有穿着新式洋装制服的学生。
    载着明楼及明诚的车子在街上一间大酒楼前停下,司机下车来为明楼开门。
    「周经理,酒楼到了,位置也已经订好了,是个包厢,清静。」
    明楼下了车,礼貌的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穿着长袍的明诚这才接着下车。
    「赵老闆,先用餐?」明楼可从来没对明诚做过这么恭敬的姿态,觉得新奇,看了一眼明诚脸上的表情,知道明诚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促狭。
    「全凭周经理安排。」明诚也入了戏。
    在大酒楼前面,看来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但落入对街车里人的眼里,难免报以冷笑。
    坐在车里的人是林参谋,军统训练班的特务要毕业之前的考验向来由他来执行,在他的手中,还没有一对生死搭档是一次就能过这个关卡的。
    「还真有模有样的。」负责开车的军统特务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换来林参谋的冷哼!
    车上除了他还有三人,这些人是总部的人自然不知道这回来完成任务的人是谁,但林参谋清楚得很,眼前的人是谁?是明楼,是上海第一世家的公子,到这种地方吃饭,只能算是他的日常。
    至于明诚,虽然只是明家的一个僕人,但自小被明楼带在身边,自然也不显侷促。
    但相比于明楼,明诚的表现更令林参谋意外,明诚虽然高窕精瘦,平日在军校训练时,多的是比他高大、比他壮的军人,但与他们对战起来明诚从来不觉吃力,甚至可说未嚐败绩。
    可现在他扮的是一个京剧名伶,唱的还是青衣,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点阴柔之气,但又不是那种让人看了觉得不快的娘气,这么一看,还真有一点气质端庄的大家闺秀之感,只不过……穿着长袍罢了。
    「王处长给安排这么高级的酒楼?」开车的那名特务打量了一下这间酒楼,重庆是座古城,这里虽是大街,但还带着一点古朴的味道,就连酒楼也还不脱古代酒楼的风貌。
    「当然不可能,是这位『周经理』安排的。」
    「这么大的酒楼?他什么背景?」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总之是个阔少。」
    的确是阔少,这名特务想起他们来酒楼之前先去了趟服装行,他们走后他派人去打听,服装行的店员说是周经理给赵老闆买了一套长袍,就这么一套长袍,周经理花了上百元,眼睛连贬都不贬一下,的确很有钱。
    明楼与明诚进了包厢,很快的菜便上齐了,明诚看着明楼由大衣内袋里抽出王天风交付的那封要与军统总部交换的信,没有一点意外的边吃边看着明楼撕去了封口,抽出里头的信纸。
    「不问我怎么拆了?」明楼抽出信纸刚要看,就看见明诚蛮不在乎的认真吃饭,这孩子,就只有吃老是这么认真。
    「一路都有人跟踪我们,前脚我们出了服装行后脚就有人进去打听,我怎么傻也会发现这趟任务有古怪。」
    「你是这样才发现的吗?若真是这样,你不会在买了衣服之后,多给店员小费,跟店员说若有人问起我们买了什么,让店员给出错误的消息。」
    「就我发现吗?大哥若没发现,会在这里拆信吗?」
    明楼笑而不答,他将信展开,果然信里写的才是真正的任务,明楼唸了出来:「任务目标,第三电报局第一柜台,找报务员拿一份文件,直接回机场待飞,入住饭店后,第一追踪小队会立即对你二人採取追杀行动。」
    「果然,这个任务没那么简单,可他们敢对大哥你下手吗?」
    明楼倒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他该要求一定得先去一趟维也纳的,虽然外头那几个人还不至于能撂倒他。
    「说了是追杀,但没说真会要了我们的命,就是吓唬一些初生之犊的。」
    「虽然如此,我也想让他们吃一次亏呢!大哥觉得呢?」
    既然有「第一」追踨小队,势必就会有「第二」,或许还可能有三、四、五小队……不!明楼想了想,要测验他们,出动太多小队是种浪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第一追踪小队跟着他们,第二队可能埋伏在第三电报局附近。
    「虽然是测试,但要取的文件怕是真的,否则我们不需证明身分。」
    「原来,戒指是用在这个时候。」明诚举起手,晃了晃手指:「电报局的报务员肯定认得是这两枚戒指,我们其中之一得去一趟电报局。」
    「那倒不一定。」明楼似是有计,拿下那只翡翠戒指,摩梭起来。
    「大哥,先吃饭吧!要逃跑才有力气。」
    「我们的衣服呢?」
    「等我们吃完这餐,送上水果的时候,衣服就会送来了。」
    明诚看来早在服装行时就安排好了,明楼也乐得轻松把一切交给明诚去计划,明诚就像咬钱的貔貅,唯有在这种时候很捨得花钱,他常说,特殊情况还不用钱,那不是节省,那叫抠门。
    果然,在酒楼的人送来水果的同时,那只装着在服装行买的衣服的提袋就送到了包厢里。
    明楼身上穿着的西服本就常见,换件大衣即可,倒是明诚的一身长袍得全换,所以明诚添购了一整套的西服。
    明诚拿过衣服直望着明楼,明楼会意转过身去,心想他们都一起洗澡了,阿诚怎么每回还是这么羞涩,不过每每在浴室一起洗时,明诚总是离他远远的站着,明楼连他赤裸的背都没见过……
    明楼要换的衣服简单,一脱一穿就是,换好大衣的明楼耍坏心眼的故意转头欣赏,明诚背对着他没发现他的意图,不过已经换好了最令人尷尬的裤子。
    明楼好整以暇的看着,直到看见明诚脱下长袍后,赤裸的右肩上那似是黥纹的印记……
    明楼神色一凛,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梦,那个将明诚给欺负得彻底的梦,梦中的明诚右肩上就有着这个印记。
    明楼觉得天地一旋,连忙扶住了桌子稳住身子,明诚因为这个声响回头,就看见了明楼的异状。
    「大哥,你怎么了?」
    明楼看着明诚,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身子不舒服?」明诚又问了一次。
    明楼知道他得让明诚放心,他拍了拍明诚的手背,微笑回答:「没什么,只是看见你的旧伤,心疼罢了。」
    明诚低头看着身上的伤,没有多说什么,拾起桌上的衬衫穿上。
    「阿诚,你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伤吗?」
    明诚下意识的转身面对明楼,像是把右肩给藏起来一样:「进了明家就没人虐打我了,怎么可能还有伤。」
    明诚边说着,边穿好了方才在服装行买的那套西服。
    明楼的千言万语,最后终究是没问出口,只换得了两个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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