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军接着说道:“你们要挖这个墓,接着挖就是,至于我这尸骨,不必在意,随意处理。”
    得了他这句话,唐忆辞和云潇就放心了,起码接下来的考古工作不会遇到危险了。
    “将军,下面的冤魂……”唐忆辞斟酌着如何开口,“我想要超度了他们。”
    听到她这么说,那鬼将军倒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你是天师?”
    “是。”
    “我替他们谢谢你了。千余年了,是该放他们自由了。”鬼将军又闭上眼睛,沉吟道。
    “那你?”
    “我?我就继续做孤魂野……”
    “阿辞,上面什么情况,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顾清安在下面等了半晌,只看到唐忆辞和云潇站在云梯上一动不动,有点担心,就唤了她一声。
    那鬼将军一愣,“那是谁的声音?”
    唐忆辞还没来得及回答,鬼将军的魂魄已经飞身下了祭台。
    唐忆辞赶紧朝冥诺喊道:“保护好清安!”
    冥诺听到唐忆辞的声音,一个闪身挡在顾清安面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一人多高的大刀横在身前。
    唐忆辞和云潇从云梯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
    冥诺持刀护在顾清安身前,顾清安一脸凝重,不知发生了什么。
    鬼将军站在他们对面,既不上前,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凝望着顾清安。
    不远处的程辰生一脸莫名,他啥也看不到。
    唐忆辞怕他伤害顾清安,急着上前,却被云潇一把拉住,“别急,他好像认识清安。”
    听师兄这么说,唐忆辞也稍微冷静下来。
    确实,鬼将军没有杀意,那幽深的眼光中倒是流露出一种怀念和故友重逢的感慨。
    唐忆辞示意冥诺收了刀,走上前去。
    “将军,你认识他?”
    鬼将军轻轻叹了口气,“你转世了啊,国师。”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唐忆辞和云潇都脸色巨变。
    温教授说这里有可能是礼宣帝下旨设下的大阵,那鬼将军又称呼顾清安为国师。
    那顾清安的前世,岂不是就是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又英年早逝、以身镇国的高僧竹谒!
    这信息量太大,几人一时都消化不及。
    小鬼蛟不了解这些历史,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愣在这里,还感叹了一句:
    “啊?又是和尚啊,怎么清安哥每一世都是和尚啊?这么好看的人剃光头多可惜啊!”
    众人:“……”
    不会看眼色的冥诺倒是无意中打破了这种沉默。
    “将军,他现在只是凡人,看不见你。清安他现在情况有点特殊,我们也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不如你先跟我们离开这里,换个地方详谈。”
    鬼将军回头看了看这座关了他一千多年的古墓,“好,我跟你们走。”
    设了结界的宾馆房间里,唐忆辞给程辰生临时开了天眼。
    冷不防看见鬼将军和冥诺,程辰生吓了一跳,激动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表达,他又看见顾清安牵起了唐忆辞的手,这下他不激动了,脸色都冷了下来。
    顾清安微微扬了扬嘴角,换成和唐忆辞十指相扣。
    鬼将军看到他们牵着手,并不知道这只是唐忆辞给顾清安开天眼的方式,还郑重地点了点头,“国师终于有伴了,挺好。”
    顾清安点头微笑,唐忆辞也不欲多解释,只有程辰生受伤的世界就这样达成了。
    “敢问将军如何称呼?”唐忆辞开口问道。
    “慕容宗辰。”
    “谁?!”程辰生终于还是没忍住激动了起来。
    大礼朝名将,华国历史上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直到今天还印在历史书上。
    别说当年威震四野,就是今天也如雷贯耳、妇孺皆知。
    史书中只提到过这位将军的战绩,并没有写他的结局。
    野史倒是有提及,有些说他被敌人暗杀,也有些说他带着一身伤病辞官回了故乡。
    谁能想到,慕容宗辰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归隐田园,而是正值壮年的时候被礼宣帝活活困死在这阴邪的墓穴之中……
    礼宣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国力尚算强盛,得益于前几任君主夙兴夜寐的治理,他也算捡了现成的便宜。
    礼宣帝的继位纯属意外,也是他命好,先帝驾崩之时,他是唯一适龄的皇子。
    本来靠着先祖勤谨,贤臣扶持,做一个守成之君也是不错的。
    谁知礼宣帝偏偏傲慢迂执,听不得别人规劝,贤臣名仕先后被他逼走,倒是一些善于曲意逢迎的小人很得这位皇帝的重用。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礼宣帝继任不过五年,频频出现天灾。
    南涝北旱,西有蝗灾。
    天灾人祸齐聚,国家很快陷入动荡。
    这时的礼宣帝经心腹太监介绍,结识了一位西域高僧。
    这位远道而来的高僧给他出主意,说要用万人祭江,可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么荒唐的话,礼宣帝居然信以为真。甚至让六部开始在全国挑选用来祭江的人选。
    当时的丞相是三朝老臣,以死相逼都不能让皇帝改变心意。
    最后还是先帝亲自为他挑选的帝师出面,劝导皇帝,也不要只听那西域高僧一家之言,我们也可以请国师出山来看看。
    当时的竹谒还只是老国师的弟子,在礼宣帝继位之时就随师父隐居深山。
    得了这么荒唐的旨意,老国师深深叹了口气。
    竹谒天生慧根,他已经算出了此次下山意味着什么,于是欺骗老国师让位于他,只说自己不入俗世,难弘佛法,执意要代师入朝。
    年轻俊朗的僧人挺拔如修竹,站在大殿之上,只是低眉不语,也仿佛能稳住人心。
    他自幼熟读佛法,不过几个来回,就辩得西域高僧哑口无言。
    为了说服礼宣帝放弃万人祭海的荒唐计划,竹谒答应苦行天下,替皇帝找到平息天灾的方法,以两年为期。
    这两年,竹谒走过江南塞北,大漠戈壁,从杨柳萌芽,走到大雪纷飞。
    他看透了官僚昏聩,也看遍了饿殍千里。
    回到皇城,竹谒提出了要铸一座警世钟,悬于皇城里最高的那座山上,一震天地,二震家国,三震人心。
    奉命铸造的工人暗中来请示竹谒,说这大钟不可能做到全皇城都能听见,到时候怕皇帝怪罪。
    竹谒安慰他们,说钟鸣之声他来解决。
    大钟浇筑的前夜,竹谒一人去了工坊,只说要为大钟诵经祈福,赶走了全部匠人。
    第53章 丧心病狂千秋祭
    年轻的国师望着眼前沸腾的铜水,眼底一片平静,只是虔诚地一遍遍诵读经文。
    天色将明之时,铸造的师傅不放心,早早就来了工坊。
    他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那眉目间永远温柔悲悯的国师,一跃跳进了盛着铜水的大锅之中,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那师傅慌乱地跑上前,只见之前还沸腾不止的通红铜水竟然平静下来,还泛出淡淡的金光。
    国师以身铸钟,朝野哗然。
    礼宣帝觉得这大钟由高僧肉身所铸,定能保他基业稳定,乐呵呵地派人把那座大钟挂到了皇城东面的肃山之上。
    然后轻飘飘地对国师进行了嘉奖,还让人敲锣打鼓地把奖励给老国师送去。
    老国师痛失爱徒,又气皇帝如此昏聩,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揭幕之日,老丞相坚持要亲自敲钟。
    大钟在钟椎的撞击下发出澄净悠长的声响,在场众人无不觉得心神一震,仿佛眼前弥漫多时的毒泷恶雾也渐渐消散,心头逐渐清明。
    大钟声声不绝,一直响了一百零八声。
    那一天,据说距离皇城百里之外的城池都听到了阵阵钟声传来。
    完成了敲钟仪式,老丞相高喊愧对先帝、愧对大礼,撞钟而亡。
    竹谒和老丞相死后,确实天灾人祸都有所消减,不说风调雨顺,起码朝堂算得上安定。
    可礼宣帝并没有因此勤于朝政,反而是变本加厉地暴虐骄奢。
    等到各地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昏庸的皇帝不仅不反思自己的作为,反而抱怨是国师竹谒功力不够,铸造的大钟没有神力。
    他再次找到了那名西域高僧,寻求解决之法。
    那高僧晾了皇帝几天,得了无数良田牲畜、豪宅美婢,终于松口,愿意把自己独创的乾坤大阵告诉皇帝。
    于是就有了这荒唐又残忍的镇国大阵——千秋祭。
    那西域高僧说,这个大阵可以保佑皇朝永续,布阵的皇帝能九世都投胎在帝王家,享不尽世间尊荣,将来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也能直接受封罗汉。
    所谓千秋祭,就是在皇城远郊的四个方位各修建一座大型陵墓。
    每座大墓分富贵乡、千鬼苑、镇墓台三处。
    富贵乡在墓葬外围,主要放置一些华丽精美的陪葬品,雕刻上礼朝特有的文字样式和镇墓符咒。
    千鬼苑其实就是一块开阔的空地,这里要有一千人生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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