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是有些明白为何程晏如此朽木了,这程亭钰也太不会教孩子了。
    “你听过哪一个浪子回头,是被女鬼给吓唬好的?若是真女鬼时时刻刻盯着他,他不好好读书做人,就给予他严厉惩罚,还有些可能。但我们这毕竟是假的,很容易露馅,就程晏那样的性格,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温明蕴分析得头头是道。
    “夫人所言极是,不知有没有别的好方法?”程亭钰立刻点头,仿佛小鸡啄米一般。
    “程晏所缺的除了畏惧之心外,还有常人的羞耻感。应该是儿时受二房捧杀之故,他自视甚高,哪怕遭受了打击,但只要没有人敢嬉笑他,他就不觉得有什么,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首要的一点就是,让他认清楚自己。”
    温明蕴的话音刚落,程亭钰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十分怅惘。
    “这可太难了,夫人,你首先要认清楚他,他没长脑子的。你如何让一个脑袋空空还异常自大的人,认清楚自己?你说他愚蠢,他说那不可能,我可太聪明了。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很难更改。”
    温明蕴怔愣了片刻之后,幽幽地回道:“夫君说得极是。”
    男人保持着最后一丝希望,轻声问道:“夫人有办法了?”
    “趁早埋了吧。”她没好气地道。
    温明蕴说完之后,两人沉默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几分无语。
    马车行驶速度忽然减慢了,甚至还走走停停。
    程亭钰撩起车帘,询问了一声:“前面为何如此吵闹?”
    “大爷,夫人,前面是锦衣卫在检查车辆。”
    “怎么又检查?”温明蕴忍不住轻声嘀咕道。
    她发现了,锦衣卫不是正在检查,就是在检查的路上。
    这次锦衣卫明显是持有皇上手令,每辆马车都会查探一遍,哪怕是皇亲国戚的也不例外。
    “两日后便是北魏使臣进京,此次北魏皇后所出的王子和公主都会随行,所以检查十分严格。请车上人配合。”
    哪怕隔着车帘,温明蕴也认出了曹秉舟的声音。
    夫妻俩对视一眼,各自都迅速进入状态。
    带车帘被撩起的时候,温明蕴靠在车壁上,一副蔫蔫的模样,而程亭钰则拿着锦帕捂嘴,正轻声咳嗽着。
    “竟然是曹大人亲自领人检查,锦衣卫也真是辛苦了。”程亭钰轻声说了一句。
    虽然他的语气平和,甚至还带着病人的弱气,但是落在曹秉舟的耳朵里,却透着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呵,这绝对是在嘲讽他们锦衣卫不务正业,大材小用吧。
    对,他就是故意的。
    “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效力,也为了两国和平共处。程家大爷这辈子都没去过战场,也没见识过堆尸如山的场景吧。今年迎接北魏使臣乃是重中之重,若是能何谈顺利,少打几场仗,不止是边关将士的福音,更是边关百姓的大幸!”曹秉舟这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带了小刀子一般扎过来。
    温明蕴低头不言,只当不明白这两人的眉眼官司。
    倒是曹秉舟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扫向她,见她气色一般,又想起新人敬茶那日,程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他心里就不太舒服。
    女人成亲后,是不是都大变模样?
    明明之前她成亲前,见到他的时候是那样鲜活,可是如今却一声不吭,甚至连头都不抬,似乎连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大婚之日,我正好外出办案,未能列席。最近也听闻了国公府一些不好的传闻,不知道温三娘过得可好?”曹秉舟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主动与她说话。
    温明蕴总算抬起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过得挺好,多谢曹大人关心。”
    马车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曹秉舟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得有些久,才慢吞吞地道:“好就行。”
    他这略显怅惘的口吻,引得程亭钰长叹一声。
    “曹大人,程某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有些话不得不说。虽然你也姓曹,但我相信你不像曹孟德那贼子一样。不要长时间盯着旁人的妻子,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连累他人名声。”程亭钰幽幽地开口,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温三娘都没开口说话,程家大爷何必那么着急?倒是落了下乘。”曹秉舟不屑。
    温明蕴眼神怪异地看向他,说实话,她是真不懂曹秉舟是怎么想的。
    明明之前两人掐得不行,她和曹秉舟处处作对,而他也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结果等她和程亭钰说亲的时候,他又像是忽然变了个人,态度变得奇奇怪怪。
    到程亭钰去皇上面前求亲那日,他更是离谱,竟是来了一出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虽说她很高兴自己这么受欢迎,但她完全看不透曹秉舟的思想是如何转变的。
    “夫君你误会了,我与曹大人有旧怨,他应该是不习惯我如此安静的模样。曹大人是想听我骂你吗?”温明蕴抬起手,微微侧头,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这个动作异常的轻柔,虽说只是简单一撩,但是经由温明蕴做出来,却带有别样的韵味。
    她那只手像是带了小钩子一样,挠到人的心里去了,痒得很。
    不止曹秉舟愣住,就连程亭钰也定定地看着她。
    见过她嬉笑怒骂的诸般模样,最后发现她温柔的时候最勾魂夺魄。
    “我——”曹秉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凝滞了一般,竟然让他生出几分紧张的情绪,要知道自从他爬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后,已经很难产生这种状态了,就连差事办砸了去皇上面前复命,都不曾如此不知所措。
    脑子像是生锈了一般,忽然就转不动了。
    程亭钰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握住了温明蕴的手,语气略显急促地道:“别骂他,骂我。”
    温明蕴的嘴角抽了抽,她本来只是戏弄曹秉舟而已,他跟着凑什么热闹。
    她忍不住瞪了程瘟鸡一样,挨骂是什么好事儿吗?怎么还竞争上岗的。
    “程家大爷真可笑,温三娘说了骂我,又没说骂你,你争个什么劲儿,不懂得什么叫先来后到吗?”曹秉舟瞬间想被戳到痛脚一样,据理力争起来。
    这种感觉又来了,明明是他先和温三娘结识的,结果程亭钰来横插一杠,把她娶回家了。
    如今连挨骂都要抢,这回没有五公主作祟,他必须得捍卫自己的权利。
    “头儿,有什么问题吗?后面有王府的马车,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温明蕴正愁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后面跑过来一个锦衣卫,急声催促着,算是给她解围了。
    果然曹秉舟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程家的马车里就坐着这俩人,屁事没有。
    他也不敢再大做文章,免得再弄巧成拙。
    “没事儿,你们先去检查,我说几句话就过去。”曹秉舟挥挥手,把人给打发了。
    程亭钰立刻开口提醒他:“曹大人,公事要紧,你应该不会公私不分的吧?”
    曹秉舟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吧”你个头,听听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语气,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也不知道温三娘找个病秧子作甚。
    “温三娘,我们说好了,这次是我先来的,你要骂也得先骂我,不能让他抢了先。你可是行不改姓做不改名的温三娘,不要被程亭钰这种弱鸡男人主宰!”他急声说了几句,甚至抬手似乎想抓住温明蕴的手。
    但是一眼看到夫妻俩牵手的场景,瞬间又缩了回来。
    无法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的认真,曹秉舟只好盯着她的眼睛,脸上全是严肃专注的表情,似乎想要她的许诺一样。
    温明蕴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地点了头,“好,先骂你。”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之后,曹秉舟才放下车帘,挥手让人放行。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也不再瞧见曹秉舟的身影,但是车内的气氛却并没有好转,甚至还引来程亭钰不满地质问。
    “为什么要先骂他?鸡狗相争,要是在没有钱的情况下,你果然更喜欢小狗吗?”
    温明蕴皱着眉头,“你认真的?”
    “当然,我很在意,鸡不能输给狗。”他立刻点头。
    温明蕴的嘴角抽了抽,哪有自己代入鸡这么上头的。
    “放心吧,鸡没输给狗,而是输给了钱。”她连忙郑重安抚他。
    程亭钰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嘴角轻轻扬起,露出几分笑容,但是听到后半句时,瞬间就垮了下去。
    可是他现在没有钱了tat
    “很好,我很有钱。曹秉舟那种人,一看就是不喜欢搞钱,只喜欢杀人的,家徒四壁的穷光蛋,背地里还有很多仇人,都等着他哪天断气了放鞭炮庆贺。鸡会一直赢的。”
    程亭钰深吸一口气,瞬间就稳住了。
    不得不说,见识过风雨的男人,就是稳得住。
    哪怕他现在穷得响叮当,他还能说出“我很有钱”这种鬼话,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专注看向她的时候,显得无比真诚。
    “嗯嗯,有钱就好。”温明蕴马上糊弄过去。
    她根本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明明方才说骂曹秉舟是在戏耍他。
    主要是因为曹小狗前后变化,实在像极了抖m,越骂他越上赶着。
    万万没想到,她的一句玩笑话,却变成了两人的争抢,抖m还会传染的吗?
    温明蕴越品越觉得,心情诡异的变好了。
    两个男人争相让我骂他们,究竟是玩儿得太花,还是我太优秀?
    不用考虑,那必然是后者。
    *
    夜凉如水,温府里,程晏终于从茅房挪到了客房里,只是他并没能睡在床上,而是坐在恭桶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他注定要与恭桶亲近几日了。
    温青立敲门进来了,程晏一对上他的视线,胸口里堆积了无数的怒火,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破口大骂,而是急匆匆地提裤子。
    他现在这状态也没法穿裤子,况且屋里又没有别人,所以直接放飞自我,哪知道会冒出这么个人来。
    “喂,你竟然还敢来!我就知道你们姓温的,没一个好东西……”他激情输出。
    温青立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将手里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大半夜的人容易心软,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帮你了。等以后你惹她生气,撒泼打滚,痛哭流涕都不能求得她原谅时,你就打开这个包袱,里面的东西非常有用。”他边说边摇头叹气。
    往事不堪回首,但是每逢夜半三更,他总是容易想起这些破事儿。
    程晏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说得什么东西,我一句没听懂,小爷怎么可能有求饶的那一刻!”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信邪。
    不过最终还是好奇心作祟,他扯着腰带站起来,走到桌前将包袱解开,就见里面全是女人用的东西。
    不止有好几件精致的罗裙,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和珠钗环佩。
    程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白天那些不美好的记忆重新回来了,时刻敲击着脆弱的神经,让他怄得想死。
    至于程国公府,温明蕴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而程亭钰再次爬起来,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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