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熟悉父亲的脾气,骂他的时候不顶嘴就是了。
    果真,永昌侯气重新回到上君身上,“天子久病,看他还有几日风光的?”
    刘凝予低头。
    看到他低头,永昌侯火气重新涌了上来,“你看看上君!再看看你自己!人家怎么接近天子的,他就是靠跟在天子身边,才有了今日的位置。你呢!我让你早到京中,去鸣山,其余能拦下的子弟我都替你拦下了,就是让你接近东宫,你做什么了!”
    刘凝予只能硬着脾气开口,“我,我见了东宫,东西也送出去了,东宫不怎么待见我……”
    “不待见你?!”永昌侯好气好笑,“你要东宫待见你?等着东宫来寻你?你怎么不看看自己能不能登大雅之堂!你没听说姜家的那个姜容私下去了东宫?人家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人家尚且如此,你多大能耐啊,刘凝予,你等着东宫传召你?!”
    刘凝予面红耳赤,只能再度低头,“爹没说,我也没想起……”
    “我没说!”永昌侯一口恶气险些就上来想揍人,最后还是想起这是在宫中,又忍住,“好,我没说,你自己就不知道做什么吗!你脑子呢!”
    刘凝予吓倒,不敢出声。
    永昌侯恼道,“平日里让你做酒囊饭袋惯了,你今日是永昌侯的世子,就是演也要给演下去。永昌侯府若是因为你丢人现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刘凝予点头。
    *
    绚芳园中,大监领了陆将军同家眷入内。
    “末将见过上君。”
    “上君。”
    是陆将军同夫人,还有孩子。
    “陆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对方不是永昌侯,洛远安应对游刃有余,“夫人,这一路可还顺利?”
    在朝中和军中,洛远安还是有威望的,陆将军夫人应道,“劳上君记挂,诸事顺利。”
    “那就好。”
    今日入宫的人多,每人说不上几句,洛远安又看了看将军夫人牵着的孩童,同孩童说了两句话。
    都知晓天子与上君膝下并无子嗣,所以上君同孩童说话,旁人也都候着。
    稍许,陆将军才领了将军夫人和孩童离开。
    又来了旁人。
    诸如此类,前后一个时辰,洛远安见了不少人。趁着间隙,洛远安问起一侧的心腹,“岁之回来了吗?”
    心腹应道,“还未见到岁之公公,也没收到消息。”
    洛远安皱眉,原本心中的不安,愈发放大。
    正好大监上前,“上君,定远侯来了。”
    听到定远侯三个字,洛远安转眸。
    大监去迎,洛远安看向心腹,心腹会意,是支走大监的意思。
    果真,等大监领了定远侯上前,就有人来寻大监,大监匆匆离开。
    洛远安看向定远侯,眼中收起了先前的忧色,又没全然敛去,唇瓣牵出些许笑意,“定远侯。”
    永昌侯早前是同洛远安行礼,定远侯倒是没动弹,只颔首算作致意,“上君。”
    洛远安目光瞥过四周,心腹领了周围的人退下。
    定远侯笑道,“上君有话同老夫说?”
    洛远安上前一步,也没绕关子,悄声道,“东宫在寒光寺遇刺,还有太傅在东宫遇刺一事,定远侯应当清楚吧?”
    定远侯面不改色,仍然礼貌笑道,“上君想说什么?”
    洛远安缓缓敛了笑意,“人,我已经做掉了,没人知道,消息我也拦下了。渺渺在定远侯府,洛家与定远侯府也算姻亲,我怎么都要替渺渺打算。但今日是生辰宴,天子久病,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定远侯,还是相安无事的好,不是吗?”
    洛远安说完,也跟着礼貌笑了起来。
    定远侯未置可否,但脸上的笑意未减,没应声,也没有不应声,“老夫告退。”
    看着定远侯的背影离开,洛远安皱眉。
    这只老狐狸……
    正好信良君入内,两人在绚芳园门口擦肩而过,信良君看他,定远侯却像不认识一般,径直走开。
    信良君收回目光。
    “上君,信良君到了。”一侧的心腹提醒,洛远安拿出另一幅面容,“兰亭。”
    “上君。”信良君恭敬行礼。
    洛远安上前,温声道,“兰亭,不用来此处了,我能应付,你去看看天子吧,东宫也在。”
    信良君蹙眉。
    ——信良君是不是该想想,什么事,还是什么人,让东宫成了信良君的假想敌?
    “怎么了?”洛远安看他。
    信良君平静道,“没事,东宫也掀不起浪来。”
    洛远安是听出些许不对,沐兰亭一直性子偏冷,看不出端倪,洛远安还是留意到了。
    洛远安没有戳穿,笑道,“那你在陪我。”
    “好。”信良君淡声。
    第051章 班门弄斧
    从晨间到晌午前,京中的官吏,还有各地入京的诸侯,世家,封疆大吏都陆续露面,或携家眷一道,在上君跟前见礼。
    只是这次信良君也在。
    信良君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但信良君在此处并不突兀。
    上君是天子夫君。
    原本天子生辰宴,应当是百官携家眷觐见天子,天子卧病,所以上君代劳,但上君一人始终有些越俎代庖,信良君是先帝义子,信良君或东宫同上君一处更合乎礼数。
    若是再明眼些的人也能想得更通透些,上君是东宫长辈,再加上东宫对这些官员,诸侯,世家和封疆大吏并不熟悉,若是上君同东宫一处,则明显是上君占主导。
    但信良君不同。
    信良君同上君立于一处,无论是气势,还是身份,气魄都压了上君一头。信良君面若冰霜,眼神不友善;反倒衬得身侧的上君温和儒雅。
    但这种温和儒雅,明显次之。
    洛远安也不清楚为什么今日沐兰亭会一直同他一处,虽然沐兰亭并未行突兀之事,也没有不合时宜的言辞,只是每个人来的时候,他都目光如炬,看得对方有些发怵。
    沐兰亭一直信任他,可今日,他觉察有些不同。
    不明显,但有,只是说不出来,也不好提及。
    洛远安这两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到眼下还无岁之消息,沐兰亭的事,他也没轻易问起。
    沐兰亭来之前,他就见过永昌侯和定远侯,再往后,姜家的家主带了姜容来,还有甘州驻军统帅褚辨梁带了小儿子褚石晓,以及宜安郡王带了世子莫平东等等。
    沐兰亭几乎都没怎么说话,都在听他说。
    但明显,有沐兰亭在,旁人即便在同他说话,注意力都在沐兰亭这处。
    等到商姚君来绚芳园的时候,信良君才抬眸多看了几眼。
    商姚君这几年来,从初出茅庐,到眼下风头正盛。
    她是女子,但巾帼不让须眉。
    信良君早前一直没见过,只听说她初到军中的时候,不服她的人很多,只是碍于永宁侯府的颜面,让她留下。永宁侯府是文官世家,在军中,除却永宁侯府的封地管辖之外,并无威望,商姚君起初在军中遭了不少白眼,也不乏有人暗地里嘲讽她大小姐。
    后来是三年前南边一场战役,驻军伤亡惨重。
    那时候朝中忙着内斗,天子也在和世家周旋,无暇顾及南边,南边这场仗打得异常艰辛,连主帅都战死,都以为南边会失守,最后是商姚君带着早前被埋击的队伍杀了回来,偷袭了敌方主帅大营,逼得对方退兵,守住了边境。
    从此,商姚君在南边驻军中的威望渐起,军中再没有看不上商姚君的,也没有人再因为她是女子,或是永宁侯的孙女就低眼看她三分。
    大小姐这样的称呼,也渐渐地消失在军中……
    再后来,不止京中,就连朝中都恭敬唤她一声商将军。
    能力挽狂澜着,即便是女子,也得尊重。
    军中如此,朝中却不是。
    信良君垂眸。
    “上君,信良君。”商姚君上前,拱手问候,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又干练沉稳。
    信良君颔首致意。
    至少,他尊重商姚君,即便她是女子。
    洛远安温和道,“许久不见,老侯爷近来可好?”
    商姚君应道,“爷爷记挂天子与东宫,原本,这一趟爷爷是要亲自来京中的,只是他老人家临行前偶染风寒,再加上年事高了,怕这一路有无法顾及之处,最后以抱恙之躯来见天子,是为不敬。所以,爷爷让我替他来京中觐见。事出突然,我才从边关赶回,路上有些耽误,昨日才至。天子卧病,未曾见到天颜,昨日就去了东宫见殿下。”
    京中自然都听说她去了东宫。她也全然没有遮掩,大大方方让旁人知晓,光明磊落。
    永宁侯府同淮阳郡王府早前曾交好,但在淮阳郡王府的老郡王过世后,双方的走动就渐渐少了,商姚君也曾去过淮阳郡王府贺寿,但就一两次,也不算亲近。
    但这次天子生辰宴,商姚君代表的是永宁侯,她去了东宫,就是永宁侯府在表态。
    永宁侯未在生辰宴露面,就已经给生辰宴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的意味。
    “去歇着吧,晚宴时陛下会在。”洛远安提起。
    “是!”商姚君抱拳。
    商姚君没走太长时间,信良君也忽然开口,“上君,我去转转。”
    “好。”洛远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拢眉,之前但凡没有人在的时候,他叫的都是姐夫,而今日明明是天子的生辰宴,他口中叫的都是上君。
    沐兰亭自己应当都没觉察。
    洛远安脸色凝重了些,自从去了鸣山书院,好似有些事情在悄悄发生变化,他不知道是不是鸣山书院的时候,涟卿得了学子和大儒赞许的缘故,让沐兰亭悄悄对她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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