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在错路上,绝境中,真的就是需要旁人拉一把。
    ——这或许就是同伴的意义吧。
    相凝生微微愣住。
    说话的功夫,更多别派的剑修围了过来,像打量珍稀妖兽一般打量着相凝生,啧啧称奇:“竟然真有漏网之鱼啊,大哥你怎么做到抵挡住那么恐怖的邪物的。”
    “我们也留下来帮忙吧!”
    “别杵在那儿干聊天了!来几个人帮忙扛人!”
    ……
    释放着善意的修士们已经有说有笑地干起活儿了,处理碎石的、搬运伤员的、给昏迷的上玄弟子喂药的……
    倒是相凝生这个“主人”被剩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自发留下来干得热火朝天。
    “嘿!这怎么还有个疯……脑子不太正常的!”
    相凝生连忙看去。
    ——竟然是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左玉!
    也是造化弄人,他先前被关在地牢里,倒是幸好躲过一劫,除了疯疯癫癫地又哭又笑,人倒是没受什么伤。
    相凝生大惊失色:“左师叔?怎么是你?!”
    ——左玉打伤同门走火入魔的消息,他也只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自那之后就更没见过了。
    一个陌生剑修费力地按住这脏兮兮的家伙,以防他疯疯癫癫地划伤自己,朝相凝生喊道:“你认识这人吗!”
    相凝生摇头道:“左师叔从前是月掌门的亲传弟子,原本才华横溢,天赋极高,却意外被魔修所伤……”
    他说到一半,突然微微愣住。
    等等。
    左师叔……当真是因为魔气入体,才疯了吗?
    他是月姬明的亲传弟子,向来最是敬仰爱戴这位掌门师尊,平日里,去望月塔也最为勤快……
    相凝生突然止住后半句话,猛地看向左玉。
    ——难道说,左师叔根本不是什么走火入魔,打伤同门被关押在地牢,也另有隐情?!
    那一瞬间,相凝生遍体生寒,有一肚子疑问即将脱口而出。
    左玉似乎若有若无地看向他的方向,突然轻笑了一声。
    然后手臂上突然涌出一股灵力,强行挣脱困住自己的那名修士,就这么跑了!
    那人勃然色变:“——不好!”
    他生怕这疯子伤人,却只见左玉风一样迅捷地奔至高悬着的天空之城的边缘,纵深一跃——就这么跳了下去!
    在场之人都吓了一跳,急忙想要追上前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这人还能有命吗?
    万丈之上的狂风将那人脸上的脏污吹起一片,露出一小片洁白如玉的侧脸。
    依稀能从这张脏兮兮的面孔上,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然后竟不知从何处召唤来了一柄飞剑!
    像是许久未使用过灵力,已全完忘却了般,凭借着一点修士的本能侧坐在剑身上,飞得歪歪扭扭,印着旭日与朝阳,尽情地在云海中翱翔:“哈哈哈……我们走……下山喽!”
    众人目瞪口呆。
    然而就这还不算完!
    一位面色冷峻,一瘸一拐,显然伤得不清的上玄弟子,竟然不顾头痛欲裂,强行召唤出飞剑,同样纵身一跃,紧紧跟在那人身后飞去!
    要是此时江宴秋在场,一定会惊呼一声,认出那人——这不就是望月塔塔底巡逻,害的他差点暴露的那位上玄修士吗!
    围观了一切的众人:“……”
    失去了唯一两个清醒着的同门帮手的相凝生:“……”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不知如何评价。
    倒是一改对上玄的刻板印象,其中一人同情地看着相凝生:“你们上玄——挺自由奔放的哈。”
    相凝生痴呆地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艰难道:“追上去的那人……就是传言被左师叔重伤的弟子,也是他的嫡亲师弟。”
    “——欸??!”
    有人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位左道友,究竟疯没疯啊?”
    另外一人耸肩:“管他呢,谁知道——干活儿要紧!”
    至于这一切,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李松儒和妙空大师,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修士降落到地面上。
    这位昆仑掌门深深地看了一眼江宴秋:“江小友……你做得很好。”
    江宴秋方才已勉强从白衣人跟月姬明同归于尽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只是眼圈还有点红:“……见过真人。”
    李松儒温和到:“不用行礼,宴秋,这次……多亏有你,若是让月姬明吞噬几万神魂,完全融合邪功大成,恐怕再无人能打败他。你是修真界的英雄。”
    江宴秋摇头:“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应该是多亏了许多人。”
    多亏有睿依师姐的传音纸鹤、无数修士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地拦住月姬明拖延时间、及时赶到救援的昆仑和上玄……和最后一刻,选择牺牲自己,和月姬明同归于尽的白衣人。
    是他们所有人,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拯救了修真界。
    李松儒又是长叹一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回去好好休息,这次累坏了吧。”
    一直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微微敛目的妙空,此时也睁开眼,苍老浑浊的眼神倒映着江宴秋的身影。
    “江小友……贫僧也需谢你。”
    妙空神色苍老慈悲,深深向他行了一礼。
    江宴秋连忙把人扶起来:“大师,你这是做什么大师。”
    苍老的褶皱耷拉在眼皮上,妙空的嗓音说不出的苍寂:“释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一颗佛心……却走错了路啊。若是四象乾坤聚阴阵大成,他便真的一错到底,再无回头,永世无法超生。”
    说起释真大师,江宴秋也沉默了。
    他没有立场替阙城那么多枉死的百姓原谅释真,却也无法打从心底真的对他恨之入骨。
    ——或许的确如妙空真人所说,他分明有一颗佛心,只是走错了路吧。
    倒是还有一件事。
    江宴秋看着满目疮痍的仙山,“掌门真人,上玄和仙山这些弟子该怎么办?”
    李松儒摸了摸辛辛苦苦蓄起的长髯,笑道:“放心,我看到你们的传信后已然料到这副局面,医修正在赶来的路上。”
    .手掌中的灵光收起,在一群翘首以盼、无比紧张、炯炯有神的目光中,神色严肃的中年医修斟酌片刻后说道:“大部分并无大碍,神魂略有震荡损伤,需得好好休养至少三月余,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相凝生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道:“那其他人呢?以后不会变成傻子吧?”
    中年医修看了他一眼:“暂时未到那般严重的程度,但境界跌落是必然,日后或许会留下偏头痛的毛病,也更易被心魔纠缠,还是要多加小心。”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相凝生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预期,此刻到比他做出的最坏的打算要好得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多谢真人。”
    这半个月他几乎连轴转,忙了几个通宵,才在众人的帮助下将昔日同门们勉强安置好。
    他终于得空跑到江宴秋面前,硕大的黑眼圈也拦不住他眼光闪闪,又恢复成昔日那只快乐小狗:“江道友,真不知该怎么谢你,要不是你,上玄真就只剩我孤家寡人了——不,连我自己肯定也无了。”
    江宴秋被他闪亮得睁不开眼:“我们走后就剩你一个人了,能行吗?”
    相凝生拍拍胸脯,乐观道:“没关系,李掌门和妙空大师都是好人,留了好些人手帮忙重建上玄,还有苍衡剑派、极乐宗他们,都派了人手前来支援,好多散修都留下来帮忙了……说是万一就被哪位好心肠的真人看上,愿意收他们当关门弟子呢,就算不行也没什么损失,至少还有盒饭呢。”
    盒饭……江宴秋忍俊不禁,上玄的盒饭到底威力是有多大,让这么多人念念不忘。
    “已经有些受伤不重的师叔和师兄师姐们已经能站起来活动了,恢复修为指日可待,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他神情变地坚定起来:“总有一天,能让上玄恢复如初的。”
    江宴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凝生突然又支支吾吾起来,犹豫了半晌,才期期艾艾道:“江道友,等上玄重建得差不多了……我到时候……还能邀请你来作客吗?”
    天边金轮升起,涌动着万道初生的霞光。
    ——日出了。
    “嗯,当然。”江宴秋笑道。
    “一言为定。”
    ——第四卷 ·终——!
    第126章
    云鹿洲,熔城。
    街道两旁酒肆、赌坊林立,市集熙攘,相当繁华,商铺老板大声吆喝着店里新到的奇珍异玩,食肆热油烹锅,炸物的香气从街头窜到巷尾。
    这里民风相当热情开放,穿着抹胸长裙的女娘摇着团扇,见到街巷俊俏的郎君,一个媚眼便笑靥如花地抛来,若是将内敛的小郎君羞红了脸,还会“咯咯咯”跟同伴笑出声,款款摇着团扇离去。
    江宴秋一路上收到笑靥媚眼和女娘们投掷的鲜花无数,甚至在路边摊贩上买了个花瓶,一路走过来已经将那只细口青釉花瓶插得满满当当,预备晚上放在室内当作装饰。
    而赵满楼跟他相比则窘迫得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像被人讨债的,好似人家朝他身上扔的不是花,而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江宴秋:“……赵兄,你还好吗?”
    他俩论姿容都是一等一的俊俏,一人眉眼含笑,矜洁毓秀;一人出尘雅文,沛然若松,均是腰间门佩玉,长剑在鞘,令人见之忘俗,心生好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因此沿路不仅是大胆奔放的女娘对他们留意颇多,就连路过的旅客商贩、酒家老板都不免多看两眼,江宴秋怀里抱着的那只玉瓶还是老板打八折卖给他的。
    云鹿洲面积不大,地理位置却颇具优势——属于三宗属地的交界地带,人口流通量大,还无朝廷管束,不仅是凡人,不少修士也在此处定居,因此不仅经济繁茂,民风自由,还有很多不会在凡人都城流通的新奇玩意儿。
    街道两旁商贩叫卖的,除了美酒小食、金银器物、布匹赏玩,甚至还有凡人也能食用的美容养颜丹、延年益寿水、驱邪镇宅符、一夜不倒丸(……)等等,可以说是将生意做到了极致。
    江宴秋沿路走过来,吃的喝的玩的买了一路,也不用担心凡人大惊失色地跪地直呼仙长,直接将东西丢进储物袋,此刻一手抱着花瓶,一手举着水晶葫芦串儿,十分潇洒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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