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所以刚刚那疯子……是整张脸贴着栅栏,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江宴秋:“……”
    谢谢,更渗人了。
    不知为何,在这空无一人的黑暗中,那人的瞳孔反倒不似白日里的疯癫,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冷静和漠然。
    他歪头道:“啊……白天的……嘿嘿嘿……好看……”
    江宴秋已经适应了他的疯言疯语,没太在意,反倒观察起了地牢的栅栏。
    这不是普通木头,而是仙山宗门专门关押罪大恶极的犯人用的,比一般的玄铁还坚硬,连利剑都很难劈开。上头还绘制着无数符文,一旦试图攻击或劫狱,立即能作出反应防御,以及向负责看押的真人警告。
    竟然这么大费周章,这么高的规模,只为了对付一个疯子……
    啧,也不知这人白日是怎么从这种地方破开重重禁制逃出去的,看来没疯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正兀自研究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停不下来,江宴秋烦不甚烦,顺口安慰了句:“先别急,在想办法了。”
    那疯子像是静了一秒,忽然吃吃笑道:“嘿嘿……你是不是……之前……过了……”
    江宴秋:“……?”
    一个字没听懂。
    那疯子笑的更开心了,前仰后合,还费力地把那颗脏兮兮乱蓬蓬的脑袋贴了过来,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宴秋。
    江宴秋:“……劳驾头让让,挡着光了。”
    “你看起来……感觉很好吃……嘻嘻嘻……”
    他吃吃地笑道,无比开心。
    “要是被月亮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第116章
    试想一下。
    大半夜,空无一人,寂静漆黑的塔底。
    一盏光线微弱的夜明珠,一个满身脏污胡言乱语的疯子。
    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笑嘻嘻地说出了这番疯话。
    ……是个人都得被吓得不轻。
    即使是还算经历丰富的江宴秋,都下意识寒毛竖起,心中一顿。
    ……月亮?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这个词了。
    ——我的脑子……被月亮吃掉啦。
    ——要是被月亮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月亮’……到底是什么?是这处处充满诡异的望月塔?还是……上玄掌门月姬明?
    他本来压根没指望能问出些什么,却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地听到重要信息,江宴秋神色迅速一凛,追问道:“‘月亮’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脑子被吃掉了?”
    那人却不答,又自顾自吃吃地笑,像是疯地更厉害了,手舞足蹈地发着癫,大喊大叫着旁人听不懂的音节。
    突然,漆黑的甬道尽头,似乎传来了脚步声:“……谁在哪里?”
    ——糟了,这疯子动静太大,怕不是把上玄的巡逻弟子引来了!
    江宴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反手将夜明珠收尽储物袋,四周顿时漆黑一片,他身形一闪,藏匿到一处隐蔽的视线死角,将周身气机收敛到最低,顺便还给自己脑门上拍了张隐身符。
    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下一秒,一道身影恰好从拐角走出来,提着一盏烛灯缓缓走来,停在关着那疯子的木栅栏前。
    “左玉,你又在喊什么?”
    竟然是白天遇到过的为首的上玄弟子。
    倒是碰巧,今晚撞上他巡逻。
    要是旁人,可能只当左玉疯病又犯了,但江宴秋第一眼几乎就能判断,这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后背紧贴着墙根,一动不动,好似已经跟空气融为一体了。
    那位左道友自然不可能回应他的话,只是嘻嘻笑着,还从栅栏中伸出手,想去够那人手中的烛台。
    那人一动不动,蜡烛的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无声跳跃。
    他深深地看着对面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的疯子,忽然道:“……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吗?”
    “……你是真的疯了吗?”
    一片寂静。
    江宴秋下意识屏住呼吸。
    左玉闭上嘴,停止喊叫,歪了歪头。
    江宴秋几乎以为他要恢复正常,拉着栅栏外那人的手,互诉衷肠了。
    但他却蓦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夸张的笑容。
    然后一下一下,重重地用自己的脑子,撞击坚硬的栅栏!
    对面那人的脸色一下变了!
    栅栏的木纹上刻满了繁复的符咒,为了防止犯人越狱出逃,禁制会自动施以控制和约束。
    在左玉脑袋撞上栅栏的下一秒,符文的灵光骤然亮起,虚空中浮现出符文幻化出的绳缚和梵印,紧紧困住左玉让他动弹不得的同时,梵印烙印在他的身体上,那片皮肉瞬间焦黑一片,发出刺鼻的气味!
    即使是这样,他依然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不要命地将自己的脑子撞向符文,短短几瞬的时间,额头上瞬间出现道道血痕,顺着鬓发和眼尾蜿蜒流下,将整张脸都糊得血渍满面。
    对面那人握紧拳头,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份令牌打开地牢的门,快步走进去阻止里头的人自残。
    要是放着不管,这疯子恐怕真能将自己撞死!
    ……机会!
    眼下那人进入地牢,让出了狭窄的甬道,江宴秋终于能从墙根的视线死角处闪身而出,几步踏了出去!
    有一说一,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江宴秋还真没那么容易溜出去,要是那名上玄弟子突发奇想或是心思警惕,再往前走几步,他的踪影便彻底暴露了。
    江宴秋无意识地撇过头看了一眼。
    左玉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正好看向了他的方向。
    只犹豫了几秒,江宴秋便心一横,闪身离开,几步奔向先前下来的暗道。
    ……至少现在,他还不能被抓住。到时候不仅解释不清,要是引起上玄或是那位不知其真实身份的“月亮”的警觉就糟了。
    他强迫自己转过脸,撑着地一跳,几步就跃上石阶,轻巧无声地消失在塔底尽头。
    江宴秋不敢耽搁,上到地面后又给自己多贴了一张匿气符,沿着墙角,小心地出了望月塔。
    ——正好跟上玄的巡逻队打个照面!
    江宴秋心中一惊,万幸他刚刚多留了个心眼儿,没冒冒失失地直接冲出去。
    贴着墙心中默数,巡逻弟子并未发现任何异状,等他们尽数离开后,江宴秋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几个闪身间离开望月塔。
    月亮此刻正好升上最顶端,高悬在塔顶的正上方。
    然而因为左玉那番疯疯癫癫的话,此刻清朗的月辉,在他眼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诡异和不详。
    然而,江宴秋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左玉便安静了下来。
    他被对面之人压制住手腕,重重地压在地面上,困住手脚动弹不得来阻止他自残。
    但不用压制,他此刻也彻底安静下来,空洞地看着头顶地牢的顶端。
    好像是方才疯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般,他不仅停止了叫喊和动作,直接切断了对外界的反应,只余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身上那人因为他方才的奋力挣扎和踢打,总是一丝不苟的衣衫显得有些凌乱,平整洁白的领口也被蹭歪了。
    良久。
    他哑着声音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恢复正常,变回以前那样?”
    左玉一言不发,视线未曾停留在他身上分毫。
    直到脸上似乎有水滴滴下,留下蜿蜒濡湿的痕迹。
    那人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把头埋进了他的侧颈:“……师兄。”
    .玄光境组比到只余十六人时,大会就已将近尾声了。
    昆仑这次参赛的弟子,还足足余下了一小半。
    跟往年比,这也是很好的成绩了。
    尤其是江宴秋他们这届,成绩堪称逆天。
    谢轻言、赵满楼跟他都是玄光境组的,王湘君跟江成涛则是凝元境大圆满,只差一步就能晋阶,他们这一届的,就足足占了五个名额。
    因此,大家都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十分有信心。
    昆仑这次恐怕要摘得不知一个魁首了!
    十六进八的第一场,江宴秋便运气不巧,直接撞上了谢轻言。
    虽说大家迟早要碰上,但内斗终究是令人捶胸顿足的。
    由于大部分选手都淘汰,只有最后几场要比,因此每张比试台四周都围满了人,越到决赛圈,比试越是精彩,无论哪个单独拎出去,都要被赞一声人中龙凤、少年英豪,他们的比试也必定极具观赏和学习意义。
    因此不少剑修都选择留下来看到最后,比试台旁堪称人山人海。甚至还有黄牛提前一夜去占好绝佳的观赏位置,高价卖出的。
    江宴秋跟谢轻言是一起去抽的签,一起看的腕带,再一起去的比试台,两人临到时间才悠哉悠哉地出现在比试台,简直惊掉早已等候的里三圈外三圈的围观群众的下巴。
    “什么情况?今年的大会这么没有火药味的吗?这俩人怎么还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一起?”
    “你懂什么,这就叫剑修的风度,两位实属吾辈楷模啊!”
    “醒醒,你并没有长成这样的脸。”
    这样俊秀年轻的玄光境,还相谈甚欢,举止亲密,很难不让人先入为主地产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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