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样,恐怕小姐同沈二公子的婚事要告吹了。
    桃夭只以为沈时是忙,并未放在心里,只安心在府里养伤。
    养了四五日后,待脚伤好了,她便想去燕子巷看看莲生娘同宋大夫。
    采薇生怕她出去后知晓那些传闻,忙道:“小姐脚伤才痊愈,实在不宜奔波,不如奴婢替小姐去瞧瞧二位老人家。”
    桃夭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免得他们放心不下。”
    采薇又道:“若是小姐去了见了姑爷可就不好了。”
    先生……
    桃夭也觉得若是碰见不太好,想了想,道:“咱们去了之后你先去看看他在不在,他若是在我就不过去了。”
    采薇见拦不住她,只好叫人准备马车。
    她原本想着只要不下马车,直接到了门口便也听不到谣言。
    谁知马车快到燕子巷门口时,车轮竟然坏了。
    桃夭见路不远了,又见旁边有一间点心铺子,便想着趁着修车的功夫买些糕点。
    采薇连忙拦住她,“小姐就在车里等,奴婢下去买就好了。”
    桃夭见她今日像是一直在拦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采薇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桃夭这时已经下了马车,朝着点心铺子走去,采薇见状连忙跟上。
    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进铺子里,就听着柜台后正闲着的伙计聊起谣言之事。
    采薇欲拉着桃夭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说啊,那相府家的寡妇千金不仅生得貌若天仙,还手段勾人,两个人在屋子里三日都没出过门。”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也不说传说中的清心寡欲。”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沈探花头上,啧啧……”
    采薇见他二人越说越离谱,上前呵斥。
    那两个伙计一转身便瞧见一生得美若天仙的明艳少女正站在铺子里,立刻住了口。
    已经没了心思买糕点的桃夭回到马车里,道:“今日先不去了,回家吧。”
    采薇劝道:“小姐别听那些人胡说。”
    桃夭其实不大晓得那些传闻的意思。
    假道学确实关了她几日,也很想亲她,可她并没有让他亲。
    这件事很要紧吗?怎么沈二哥哥就做了乌龟?
    她问采薇,“沈二哥哥是不是很介意那些传闻?”
    采薇不晓得如何说。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人在意这样的传闻。
    桃夭瞧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并没再问下去。
    怪不得沈二哥哥这几日都没有来过家里看她,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缘故。
    想来这就是那个假道学说的“哑巴亏”。
    采薇见她难过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忙安慰,“不是小姐的错,都是那个太子的错!”
    真是这样吗?
    桃夭不太懂,她只晓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几日,这日一早起来吩咐采薇,“你去帮我给沈二哥哥传个口信,我想请他明日一早来家中坐一坐。”采薇应下来,正要出去,又听她说:“还是去外头吧,免得他来到家里心里不舒服。”
    采薇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叫人驱车去了鸿胪寺。
    到了次日,桃夭用完早饭后便去了其香居茶楼。
    她本以为自己去的很早,没想到沈时早已经在订好的雅间等着她。
    他一见到她来,立刻起身上前,牵着她的手坐下,斟了一杯牛乳递给她,问:“宁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早?”
    桃夭打量着端坐在那儿,一袭青袍的郎君,才不过短短数日,两日之间好似有了隔阂一般。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万安县七夕兰夜初遇那日,温润如玉的郎君要请她吃糕点的情景来。
    她那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夫婿。
    世事难料。
    桃夭抿了一口温热的牛乳,眼睫轻颤,“外头的那些传言我都知晓了。”
    沈时神色一僵。
    桃夭瞧见他的脸色,心底大约有了数,挤出一抹笑,“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要同沈二哥哥说一句,太子想要亲我来着,可我没有同意,后来我被关在静室内,再也没有见过他。”
    沈时神色微动,“宁妹妹我——”
    “沈二哥哥,咱们退婚吧。”她低垂眼睫,把这几天能够想到将退婚给他带来的最小的损失说给他听,“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会同我阿耶还有哥哥说,沈家那边我会让我阿耶亲自写信告知他们。”
    她其实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连采薇那样向着她,都说不出偏帮她的话,可见这件事就是她错了。
    她一向以为成婚必定得两人心甘情愿,眼下这般看来是不能如愿,既如此,又何必为难旁人。
    沈时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退婚,一瞬间心如刀绞。
    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不介意,自然都是假话。
    成为寡妇不是她的错,那些是她的过去,他没有法子改变。
    但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的未婚妻同一个男人关在一处两三日,叫他情何以堪。
    眼下他回到鸿胪寺,那些人瞧他的眼神,无不像是他头上顶了一只乌龟。
    可若是要是真要与她退婚,他心底终究是舍不得。
    良久,他做了一个决定,“咱们成婚吧。”
    正准备告辞的桃夭愣住,眼眶逐渐红了,哽咽,“二哥哥难道不介意吗?”
    沈时抹去她粉腮滚下的泪珠,“我知晓不是宁妹妹的错,待我们成了婚,我们就回江南好不好?”
    一脸感动的桃夭点头应下来,信誓旦旦保证,“待咱们成了婚,我一定会待二哥哥很好很好的。
    沈时心中一动,将她揽进怀里,低下头想要亲吻她,却不知怎么想到那日她身上的龙涎香,最终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桃夭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心里只盼着快些同他成婚回江南。
    若不是阿耶同哥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长安了。
    当晚,沈时便去了许家见许贤,向他提及婚事。
    许贤见他到了这种时候仍是没有退亲,是个极有担当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道:“眼下闹成这样,成婚的事儿不宜在长安大操大办。”若真是大肆操办,那就是公然打太子的脸。
    这几日东宫日日派人往家里送补品,显然是没有罢休的意思。
    顿了顿,又道:“待你同阿宁成了婚,老夫便向圣人提出将你外放江南。”他已经得了消息,圣人已经从洛阳出发回长安,恐怕这几日便到了。
    有圣人压着,他就不相信太子还一意孤行。
    沈时放下心来,“伯父放心,侄儿一定不会亏待宁妹妹,待回了金陵必定会补回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有关婚礼的日期以及婚宴的事儿,直至宵禁解除的钟声敲响,沈时这才离去。
    他回去后立刻写了信寄回去金陵与家中父母商议婚期,待信被侍从拿走后,他伫立在窗前,总觉得再不复当初提出要娶她时的那种心境。
    也许,待回了金陵就好了。
    他与她青梅竹马,不该为了这样一件事便离了心。
    可他的信还没寄到金陵去,两日后金陵来的家书已经寄到长安来。
    看过家书的沈时向鸿胪寺告了假,好几日不曾出过门。
    而此时,相府千金许筠宁要同沈时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得到消息的谢珩当晚在寝殿里枯坐到天明。
    陪着一夜未睡的齐云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次日一早谢珩如同往常上了早会。早会结束后便换了衣裳去燕子巷。
    莲生娘一见他来,急道:“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你媳妇儿被那个太子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她才说完,谢珩突然抱住她。
    莲生娘摸摸他,“你怎么了?”
    谢珩哑声道:“我昨晚没睡,很累。”
    “那赶紧去睡一觉,睡醒就好了。”莲生娘牵着他的手回了屋子,服侍他躺下。
    直到他闭上眼睛,她才出了屋子。
    这一觉谢珩睡到次日晌午才醒来。他醒来后在床上呆坐片刻,才起床洗漱。
    临走前,已经知晓桃夭要成婚的宋大夫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先生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谢珩不知道。
    他才到宫门口,早早守在那儿的齐悦便道:“圣人回来了,请殿下即刻去未央宫。”
    齐云心里咯噔一下:定是许公告状了!
    自从上次殿下私下处死江兆林,圣人同殿下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
    眼下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晓得要怎样责备殿下。
    他偷偷觑了一眼谢珩,见他神色如常,好似早知晓会发生这种事儿。
    谢珩回东宫换完衣裳后,这才乘坐轿撵去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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