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森西第一次见到周兮野是在干部座谈会上。
    这个女人穿着铁青色的西装,没系外套的扣子,长发披肩,坐在长桌后面的正中间,面容姣好,不怒自威。
    “书记您好,我是乔森西。”
    周兮野瞥了他一眼,这个人的照片她看过,真人只能比照片丑,乔森西看起来和照片上差不多,不过她往下一瞟,移开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乔森西的脸上,眯了眯眼。
    还真别说,这么仔细一看,身上那套公务西装好好地包裹在他身上,性感反倒因为衣服的谨慎肆无忌惮地散发出来。周兮野看了一眼他的手,手指是拿过枪的,磨出了茧子;皮肤黝黑,肯定是出任务时晒的。
    野男人。
    周兮野在心里暗自评价一句。
    “坐,正好我也有几句话和你交代”,周兮野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乔森西坐下来,他的脸细致地落入她的眼眸,周兮野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了周培。
    周培还年轻,如果再成熟一点,想必就和乔森西一样成熟了吧?
    乔森西有些紧张,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唇。乔森西知道自己姿色出众,在男人中都是佼佼者,看向他的人眼中总是带有羡慕与赞赏,亦或者是有一种被征服的感觉。
    而眼前女人的凝视,好像在看玩物,看过的每一寸肌肤她都很满意,像是主人看宠物一样的满足。透过她深邃的眼眸,再里面的东西他看不到,也看不懂了。
    “什么时候来的?”
    乔森西回神,急忙回答,“昨天晚上。”
    “严珠和你说了工作内容了吗?”
    乔森西点点头,“说了。”
    “好,除了她和你说的事情之外呢,我这边也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你”,周兮野言简意赅地说,“我看过你的简历,去过前线,当过卧底,和毒贩正面交锋过,我正缺你这么一个助手。”
    乔森西听到周兮野能说出自己的履历,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
    周兮野笑笑,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一会儿开完会再你说具体的事情。”
    干部座谈会,主要是进行党内教育。尤其是党风教育,周兮野在会议一开始的时候就说,“前几天,工作汇报小会上我就说过,党内作风不能因为个别人的特殊背景乱了秩序,这是官僚主义盛行的前兆”,她看了看令行止。
    令行止平静地看回去,好像并不清楚她在说他。
    “我们不应该任性地乱用权力,应该把权力关到笼子里,”,周兮野严肃地说,“教条主义,官僚主义,形式主义,都是我们需要警醒的。学习党章,学习最近总书记的讲话,时刻反省自己,我希望各位同志能够好好反省自己。”
    周兮野又看向孟庆功。
    现在市委政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兮野周书记在「整顿」他?就连他家老爷子都听说了。
    “这里要说一件事,孟局工作效率够高,我交代的事情两天就完成了,现在乔森西同志已经调到了能够让他发挥才能的位置,基层肯定有很多这样的同志,我们还是要知人善用。”
    说到这里,周兮野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令市长和我都是从北京来的,之前呢,在北京,我给令市长打下手,我见识过他的能力。”
    令行止扭头与周兮野对视,对于她的手段,他心底里也暗自佩服高明。她刚来,根基没有站稳,先拿孟庆功这个棘手的骨头下手,杀鸡儆猴,还折了他的羽翼。
    现在怎么又套近乎?
    令行止维持表面的微笑,看着周兮野讲话。
    “到了这里,也是我和他一起工作,默契肯定不用多说”,她一顿,环视一周,笑了一下,“当然了,这里和北京的情况是不一样,我们也会入乡随俗,对吧?”
    令行止点点头,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在北京他说了算。现在是在昆明,情况不一样了,在座的各位搞清楚谁主谁次。
    “我会好好配合周书记的工作,希望大家对我们两个’空降兵’多一点忍耐”,令行止发言。
    孟庆功带头第一个赞同,还鼓了掌。其他人看他,都觉得奇怪。
    周兮野脸色依旧严肃,“就在我上任的这段时间里,我和令行止同志严肃考察了党内的纪律作风”,周兮野摇摇头,语气铿锵有力,“情况让我大失所望。”
    她翻开桌面上的资料,逐字逐句读了出来。
    大概情况就是,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信访部门的问题全国都一个样暂且不表,就说人力资源管理局窗口人员,对老百姓的态度极差。尤其是,年纪大了和刚毕业的学生,问两个问题就不耐烦。
    问题推来推去,没人解决困难只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窗口人员的态度就这么恶劣吗!窗口人员是政府的脸面,你们是怎么工作的,是怎么从人民中来,又去人民中去的?”
    这一次参加干部座谈会的人很多,不仅是各区区长,还有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浩浩荡荡做了一屋子。人力资源管理局局长听到周兮野点名批评,脸上也挂不住,站出来说话,“书记,我们的工作人员上岗前都受过培训的,可能当天员工心情不好……”
    “他们心情不好就找老百姓麻烦?老百姓心情不好找谁发泄?找你吗?”周兮野确实有些生气,“我可是去过人力资源管理局的,当天,我去啊,走到一个窗口,有一个大妈问调档案的事,走到一个窗口前,问里面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干嘛呢?涂指甲油呢,不耐烦地说大妈我不知道。然后又去问小伙子,小伙子干嘛呢?玩扫雷呢!”
    周兮野气极反笑,“我倒是真的想知道,你们平时上班是不是也在玩扫雷?我是市委书记,我要脸的!”
    在座的人大气不敢出。
    “这个风气不正顿是不行了,我们要进行党内的自我检讨、反省”,周兮野把资料翻了一页,“我把需要整顿的部门罗列了出来,除此之外,我还要罢免那些不认真工作的干部,尤其是高级干部!”
    前前后后,周兮野罢免了75位干部。这是前所未有的,不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整顿的部门,周兮野调任了新的官员上任。那名单还是令行止、令市长交给周兮野的。
    看得出来,周兮野不仅要换掉「老人」,还在警告所有人,现在昆明是周兮野的天下。
    乔森西上班第一天就看到了周兮野的凌厉手段,他不怕,反倒变得热血沸腾。晚上陈小云和他做爱的时候,他动作快了一些,脑子里都是周兮野发号施令的模样,没想到把陈小云草晕了过去。
    令行止就知道结果是如此,周兮野不仅把他拉上船,更是用了挑拨离间。那份名单里,不少是和令行止套近乎的人。这下周令配,那些人觉得沾染了令行止才会被「整顿」,从此也没人敢来令行止办事了。
    更无耻的,更体现出一个政客的狡猾就是,周兮野给令行止的名单,他调查了大部分,整理了一部分资料交上去,周兮野看过一眼后,直接用令行止的名头把她名单上的所有人一网打尽。
    令行止可是有苦说不出。
    一来一往之间,昆明市的局势竟然被她掌控。
    只不过,罢免的干部人数还在增加。可是没人敢说周兮野这是借着名头打击异党,毕竟里面有不少官员是腐朽到根子里的。这事情其实就和海王撩妹一样的道理,要真假话一起说。
    那些没做亏心事、不结党营私的官员不会在意周兮野的动作,那些做了错事但是没有结党营私的官员会提心吊胆夹着尾巴做官,最后一类做了错事也反对周兮野的官祈求一个奇迹。
    当然了,周兮野不会赶尽杀绝,她还要干活,留下听话的人给她做事。
    孟庆功自认为只是讨厌周兮野而已,他也做事了,哪有官员会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就被降职的?可他还是怕,周兮野会给他穿小鞋。
    回到家,他接了女儿去老爷子家,孟凌难正坐在院子里晾了一壶茶,一旁的老式收音机音乐正响,他手里拿着报纸,脸上带着老花镜。
    “爷爷!”孟庆功的女儿叫了一声后跑开了,她不喜欢孟凌难,爷爷死板规矩多。
    孟庆功坐到了他爹身边,拿起茶壶正要给自己倒一杯茶的时候,被孟庆功拿起拐杖打了一下。
    “爸!”
    孟凌难放下拐杖和报纸,“怎么样?我可听说了,快80个干部,其中就有20多名高级干部被罢免,有意思!周兮野这姑娘是个硬的!”
    孟庆功叹口气,“她还叫姑娘?可算了吧,她就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精,还是那种一万年出一只的黑狐狸。”
    孟凌难哈哈大笑,摘掉老花镜放在胸前,“看得出来,她是来做事的,不是过来捞一笔就走人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官好治官,昆明还有其他势力呢,不说远的,近的就是那些毒枭,不好弄啊。”
    说到这里,孟庆功摇摇头,“前两天她找我开了个小会,我把云南和金三角一直存在的三股大势力告诉了周兮野,结果她拿出一千万资助我们缉毒队,并且要求我们市局公开致谢,爸,你猜是给致谢?”
    孟凌难摇头。
    孟庆功笑出了声,“骆以明,想不到吧?”
    “给这个毒老板表彰?”孟凌难难以置信。
    “是啊,她原话是说「骆老板慷慨解囊,拿出一千万资助市局的缉毒工作,我们理应感谢。对毒品的控制,就是要有这种良心企业家的存在,动员社会上的所有人,一起努力」,说完这话,她扭头让我拿出五百万作为悬赏毒贩的奖金。”
    “骆以明真给了她一千万?”
    孟庆功点头,“我本来以为周兮野是有些蠢的,可没想到,我们查到几批货,有骆老板的,还有他其他两家的,周兮野就放了骆以明的那批货,其他两人的货都压下来了”,越说声音越小,“我感觉啊,骆以明给她的钱,不止一千万,她从里面拿出一点就够养活市局的了……她名头也捞着了,钱也拿了,一举两得。顺便还能帮骆以明树立形象,一举多得啊!”
    当然了,骆以明也觉得自己最清楚周兮野怎么想的。那一千万是骆以明贿赂她的“见面礼”,直接被周兮野拿出来放到明面上,他没了把柄,聪明。其二,周兮野故意做出和他亲近的样子,就是为了给其他毒枭看,让他们知道和政府合作的好处。就光从这点看,他有些受宠若惊,也觉得周兮野是值得交往的。
    大人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在乎那些,未来的利益才是长远的。
    能成大事。
    反之就是不合作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合作的人才有好果子吃。现在毒品交易链条,只有他骆以明的货通行天下。
    但是,用他的钱作为通缉奖金,过于恶心其他人了。这也说明了,她的野心才不是区区一千万,她可能想掌控途径昆明的毒品交易链,让他们交保护费。
    周兮野才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政治觉悟可以分层的话,孟庆功这个大老粗在三层,骆以明在第四层,周兮野已经在第六层了。
    当初周兮野和骆以明怎么说的?
    “乾隆下江南的时候,问纪晓岚长江中有几条船,纪晓岚说,两条船。”
    哪两条?周兮野肯定骆以明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一条船叫「名」,另一条船叫「利」。
    贩毒的人,只在一条叫「利」的船上。既然这样,周兮野就要让这群人为了「利」打起来,她亲近骆以明,用他的钱做事,一方面是要告诉其他毒贩,和政府「合作。」
    另一方面,她想坐收渔翁之利,这几股势力肯定会打起来,这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骆以明作为大佬,被围攻也是迟早的事。
    孟庆功和骆以明都没看清楚这盘棋,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利益,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被个人情感蒙蔽了双眼。
    令行止不是棋中人,观棋不语真君子,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感谢骆以明的【赞助】后,不得不夸奖,周兮野好手段。
    李青山坐在他对面,看着令行止开心的模样,也没敢多问。
    “市长,夫人那边的情况好很多了,她说她要回北京。”
    令行止放下报纸,“回北京?”皱了皱眉头,“她病还没好,等身体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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