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读书人,直接掏钱太过扎眼,故而换了个形式。
    递上的竹筐里,最上面的是不起眼蔬菜和鸡蛋,都是庄稼人不缺的土特产。
    但往下,则是蜡烛、香皂并两瓶枸桔香水,都打着严灼记的商标。
    这些东西而今是白杨镇上的稀罕物,就算是送镇长也拿得出手。
    严之默来前就向村长打听过,说别看镇长人前威风,其实家有悍妻。
    悍妻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可多年来因发妻积威甚重,他愣是不敢纳妾,还把女儿宠成掌上明珠,放出话来,说以后大不了招赘婿。
    如今哪怕放眼整个双林县,不知多少人都对严灼记的东西无比追捧,严之默相信镇长的妻女也不例外。
    所以这几样东西,可以说正中镇长下怀。
    镇长这才得知,风靡镇上的严灼记,原就是眼前这位童生家中的产业。
    本朝并无明文规定,言读书人不可经商,只是大多数读书人都自诩清高,不愿沾染这等铜臭之事。
    没想到眼前的童生不仅沾了,还做的有声有色。
    看起来是个心思活络的。
    和这样的人打好关系,以后逢年过节,定然少不了收孝敬。
    镇长是个老油条了,手往筐子里一摸就明白了严之默的意思,登时态度又好了不少,还当场叫来了镇上的捕头,叫他带人来根据严之默的描述,画出姜越的画像,再出去寻人。
    这边有了官署相助,拿人手短,看起来似会尽力,严之默姑且放心。
    但也不能全然靠官署找线索,镇署中统共就只有一个捕头和几个衙差,单靠他们,说不好听点,可能最后找到了人也已经出事了。
    是以严之默又去了一趟西窗阁,求助裴澈。
    他知裴澈在白杨镇很有一番自己的人脉,而裴澈在听过严之默的讲述后,则给出了最坏的设想。
    严之默讲到这里,又喝了口水,斟酌了一番用词后才道:“裴大哥拜托了镇上熟人,去了几个地方打听……”
    姚灼自幼生在村中,虽然命途坎坷,却实际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严之默语焉不详,他靠自己也猜不出。
    严之默见状,不由地暗暗叹气。
    过了半晌,才握住姚灼的手,拉到身旁十指相扣,继而缓声道:“我本不愿与你说得太详细,怕你胡思乱想,可事态如此,越哥儿是你至交,算来最不该瞒的人就是你。”
    他进一步放缓语气道:“裴大哥见多识广,帮着分析了许多,首要一条,他觉得越哥儿应无性命之忧。”
    姚灼听到这里,呼吸一松,可随即就是加倍的提心吊胆。
    因为严之默又道:“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越哥儿……到底是个哥儿,面容姣好,哪怕是半路劫财的,见到他的样子,怕也不会下死手。更大的可能,是被转卖到了别处。”
    严之默观察着姚灼的神情,吐露出最后几句话。
    “若他被拐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邻镇甚至邻县的牙行,或是……花楼。”
    这两个名词令姚灼眼皮狠狠一跳,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又被严之默慢慢掰开。
    “裴大哥也指了路子,拜托了一位有功夫在身的朋友,去找人打听了。既是拐卖人口,做这事的镇上有那么固定几号人,他们倒是门儿清。无论如何,咱们一定会找到越哥儿的。”
    姚灼听了严之默的安抚,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倚入严之默的胸膛。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弹幕这两日也没了欢快的气氛,变得愁云惨淡。
    由于姜越之前做过的事,观众里一直有一部分人对他心有芥蒂,每次镜头扫到姜越,这批人都会抗议。
    可现在人出了事,所有人知晓这时代的可怖,一个大活人真的没了,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也没人再议论姜越的不是,反而一致的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
    ……
    谁也不知,正被此间乃至异世不少人惦念着的姜越,正被捆着四肢,口中塞布,丢在一处地窖当中。
    他已被人囚在这里许久,因地窖暗无天日,他也摸不准时间的流逝。
    地窖堆放了一些冬菜,看不出任何端倪,囚他的人似乎要留他性命,先前还强行给他灌了一次米汤。
    被人掳走时额头和后颈受的伤仍在作痛,姜越浑浑噩噩之间,突然被人揪着领子,一把从墙角拽起。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用麻绳牢牢捆在了一把椅子上。
    塞在口中的布条也被拿走,他战战兢兢地抬眼看向坐在对面,蒙着脸的陌生男子。
    下一秒,就见对方侵身向前,用一把刀比着他的脖子威胁道:“说出严家的蜡烛方子,饶你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
    悄咪咪说一下,村里出场的人物都算前期配角,后期小两口换地图后配角也会相应更换,不会一直围着小村子讲家长里短,但由于作者手速堪忧,还得慢慢来,希望早日写到文案(在原地走来走去)(恨自己不能日万)
    另外明日除夕,本文不停更,届时会有红包抽奖,家人们可以蹲一下明天的更新~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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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 姜越不是没有猜测过自己被掳的原因。
    但他本以为是自己一个哥儿孤身走夜路才会被觊觎,哪成想对方竟是有备而来,全然是冲着严之默家工坊的配方!
    刀尖抵着脖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姜越因恐惧而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对方凶神恶煞的目光。
    后背的冷汗转瞬间出了好几层,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反而觉得自己比刚醒来时更清醒了一些。
    他咬紧牙关, 想不出任何对策。
    他的沉默惹恼了蒙面的汉子,对方恶狠狠道:“别以为装傻就能蒙混过去!你也不想你家殊哥儿出什么事吧?”
    姜越闻言一个激灵, 猛地睁开了眼睛。
    汉子以为他是被戳中了死穴,顿时语气中流露出些许得意,“要我说,你识相些,我们只要配方,不稀罕你身上别的东西,但若你不识相……”
    汉子突然拍拍手,自暗处又冒出两个人影,惊得姜越一哆嗦。
    而他则好整以暇地坐回了椅子上,手扶把手,翘起了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
    这两人同样用布巾蒙面,却正在步步逼近。
    “我瞧你这哥儿也有几分姿色,虽说是被人用过的,那也别有一番滋味,不妨陪兄弟几个找点乐子!”
    迎面而来的两个喽啰, 目光粘腻如蛇, 看得姜越周身不适,偏偏他们还要凑到姜越的耳边说着诸如守寡多年,怕不是早耐不住寂寞之类的混账话。
    姜越从害怕得发抖,变成气得发抖,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了什么,奋力朝离他最近的男人脸上啐了一口!
    “你们目无王法,早晚要遭报应!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说出配方!”
    见那汉子又要说什么,姜越直接抢白道:“莫想再拿殊哥儿诓我,你们若真的抓到了殊哥儿,怕不是一早就该胁他来见我,如今不过是虚张声势!”
    汉子恼羞成怒,直接站起来大步朝将姜越走去,路过手下时还嫌对方挡路,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扒拉。
    下一秒,他举起手,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姜越的脸上!
    “好你一个小哥儿,命在我手上,竟然还如此嘴硬!好!你既这么硬气,就等着和你家哥儿一起去阴曹地府见吧!”
    说罢,他飞起一脚,将姜越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继而朝手下喝道:“你们留下,给我看紧了他,若出半点差错,你们也给我滚!”
    ……
    蒙面的汉子离开了地窖,被骤然出现的亮光晃了一下眼。
    只见这地窖之上,原是个普通民居的后院,进入堂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就是个寻常镇上人住的屋子,只是家具简朴一些。
    屋内正中的木桌旁,坐着一个男人,赫然正是魏家商行的伙计——徐青。
    他手边放着一个破了角的粗陶碗,里头剩了半杯凉茶。
    而他已经嘴角干裂,却也没把茶水喝净,而是焦灼地不停变换着坐姿,时不时朝门口的位置看去。
    终于一道高大的身影迈进屋内时,他才一下子站起来。
    “虎爷!那哥儿可松口了?”
    被称作虎爷的人算是白杨镇里的一个混混头目,大名随虎,比三剩那等人势力要大些。
    基本在白杨镇里,提到他的名字,混道上的也好,正经做生意的也罢,都没有敢拂他面子的。
    他进了屋,大马金刀地一坐,一把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往嘴里灌。
    喝完以后,一抹嘴,复将茶壶重重放下,桌子都跟着抖三抖,吓得徐青默默吞了下口水。
    随虎似乎很享受于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害怕的神色,用手指刮了刮嘴角,嗤笑一声道:“看你那点胆子,男子汉大丈夫,如此能成什么大事!怪不得在个商行当了几年,还是个一月二钱银子的伙计!”
    徐青虽然胆子不大,可胜在眼色与口才都不错。
    一听随虎这般说,当即顺着杆子爬上,“正是如此,才要仰仗虎爷多多关照!这单事成,我们掌柜另有重谢,定少不得您的好处!”
    随虎往地上吐了口痰,手指尖摆弄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小刀片。
    看起来,刀片都快盘包浆了。
    “那就回去跟你掌柜的说,这哥儿比想象中的嘴硬,不伤人还能撬开嘴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有个主意。”
    徐青忙道:“您尽快吩咐!”
    随虎挑了挑两条死泥鳅一样的粗眉毛,坏笑道:“你先前告诉我,这哥儿有个儿子,年岁不大,随了他小爹的好模样,长得也算白净,我方才在里头,用儿子的安危诈了他一下,他果然吓得不轻。你不妨回去让你掌柜多付点银钱,我带着兄弟去村子里想办法将那小哥儿也抓来,到时候绑了丢到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不说!”
    徐青听完,顿觉不妥,可随虎凶神恶煞,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虎爷,您自是英明,只是我们掌柜说了,等拿了配方,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单抓一个哥儿,别人只当他被人牙子拐了,回头就算放他走了,谅他也不敢胡说,毕竟他一个寡夫郎,名声和清白最重要。但若再把他儿子抓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村里人,这哥儿的失踪有蹊跷?”
    随虎听完徐青说的话,鼻间挤出一声冷哼,一拍桌子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我们虽拿钱办事,可也不是任你们摆布的!又想要配方,又想不沾官司,未免想的太好!”
    徐青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暗道掌柜出的什么馊主意,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哪怕再当几年伙计,他也不会答应替商行来找随虎。
    紧接着,又少不得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随虎看起来似是听了进去,暂且放弃对姜越的儿子下手。
    等他走后,随虎越想越惦记地窖里关着的那哥儿的滋味,只觉得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清澈如玛瑙珠一般。
    可惜收钱办事,这哥儿暂时还不能动,若是贸然动了,他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后续的银子自己可就拿不到了。
    想及此处,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不讲究地伸手进衣襟里抓了抓痒,最后披上外衣,打算回头去花楼找相好的倌儿解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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