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巨兽们的拱卫之下,钢铁所铸就的山峦上,曾经的装甲已经在雷火的轰击之下崩裂,裸露出下面庞大的结构,巨大的齿轮在轰鸣之中缓缓运转上,推动着熔炉的铸造。
    铁山最顶端的火山口中,铸造之火的焰光一阵阵升腾,照亮了废墟一般的中转站。
    一具具钢铁所铸造而成的装甲巨人在操纵之下迈步行进在废墟里,再度竖起铁壁,重铸壁垒。
    雷霆的闪烁里,军士们冷酷的巡行,溶解坍塌的炮塔根基之上,崭新安装的巨炮再度抬起炮口,锁定了黑暗之中一切胆敢逼近的身影。
    当沸腾的阴云如同海潮一般,自正中滚滚开辟时,便有耀眼的烈光喷射。漆黑战舰从天而降,落在太阳船之外的停机坪之上。
    高亢的警报声回荡,大门开启,便有一个个身着防化服的军士怀抱着工具箱,拖曳着巨大的源质供应管道狂奔而出,开始了紧急维护。
    自始至终,在铁山的最高处,那一座诡异阴冷的铁塔都伫立在最巅峰,无时不刻的运转,散发阵阵幽光。
    哀嚎,笼罩一切。
    “……”
    远方,雷霆之海的堡垒之上,焚窟主沉默,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许久,疑惑的回头看向身旁的死魂祭主:
    “咱们哪边才是地狱的?”
    死魂祭主也没有说话,半透明的面孔之上浮现出一丝铁青:“风暴祭祀的鼓声已经近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
    就在他身后,遥远又遥远的黑暗中,狂乱的电光闪耀。
    毁灭的阴云在地狱中迅速的拓展,一寸寸的,向着现境席卷而来。
    来自雷霆之海的力量,运行在这一片战场之上。来自深渊之中的毁灭真髓,巨人们所创造的风暴正在黑暗尽头中孕育,缓缓吹来。
    现境人能猖狂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可实际上,在他的心中,也已经对敌人的难缠程度,叹为观止。
    仅仅是一个人的力量,竟然便铸就了这般令巨人之裔都为之停顿的防御。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也不可能承认,眼前这个邪门程度比离宫还要过头的基地,竟然是特么现境的中转防御站。
    看看这离谱的场面,说是亡国的悼亡卿亲征而至都有人信好吧?!
    原本还是一副欲拒还迎、不堪征伐的样子,结果现在演都不带演了,直接垮起个批脸,甚至还想要让你去白给打钱。
    整个北极星中转站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在短短的两天内,从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变成了武装到牙齿和皮燕子的钢铁刺猬。
    自从不装正人君子,放弃苟命计划,去决心和雷霆之海硬刚一波之后,槐诗也算是从人设之中解放了。
    不装了,摊牌了!
    我特么的就是深渊谱系!
    不服的话,你来干我好吧?!
    怂一次算我输!
    死魂祭主在吃过了一个终末之兽的狠亏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策动了所有散播在黑暗之中的大群,连日以来,不断的逼迫着大量残留的幸存者,向着北极星靠拢。
    而槐诗,来者不拒。
    照单全收!
    终末之兽和死魂祭主之间的斗争已经发生过了六次,甚至,就连鹦鹉螺之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外挂装甲已经更换了十余次。
    即便是如此,太阳船也不曾停止过搜救。
    众多来不及注射疫苗已经处于畸变边缘的士兵,甚至已经畸变了的士兵,乃至重伤人员,此刻早已经占满了中转站的医疗室和底仓。
    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蓄意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但依旧不曾停下。
    原罪军团驻守在铁山之下,真正的,硬碰硬的,同雷霆之海的军团正面的对决,死守着这一片满目疮痍的领土。
    但,即便是外面风声鹤唳,一片地狱景象,太阳船之内的氛围却依旧延续着往日的平和。
    毕竟有槐诗这样的军团长带头。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每天固定时间蹲在永冻炉心的王座上躺尸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带着身上那个透风的大窟窿到处闲逛,跟人打牌讲烂笑话……就算再怎么想要紧张,也始终紧张不起来。
    运转如常。
    至于焚窟主所造成的伤势,也依旧未曾愈合。
    甚至,原本按照焚窟主的威权,哪怕仅仅是一道小伤,那缠绕在灵魂中的毒火也应该不断的扩张,将槐诗焚烧殆尽才对。
    只能说,不愧是侏儒王。
    就算是槐诗自诩打遍幼儿园无敌手,但依旧还是遭受重创。
    虽然对面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你留一把火,我添一道雷。
    互相折磨。
    “我好苦啊……”
    太阳船的模拟疗养舱中,槐诗躺在椅子上,忍不住哭喊出声。
    为了保证船员的身心健康,避免在长时间的深度航行中积累太多的心理压力,这种仿照现境环境的疗养仓通常都是大型载具之上必备的一环,不论是铁晶座还是太阳船,都不例外。
    只是,晒着那一轮模拟太阳,想到自己胎死腹中的进阶大计,他就已经泪眼朦胧。
    要是自己能进阶,哪里还用得着受这种委屈?
    不说太一和受加冕者,哪怕能有个东君,都不至于被压着打!
    什么雷霆之海和亡国,直接就平推过去了!
    可偏偏,赶上这一场浊流……
    算一算时间,如果没发生意外,这几天太阳的残骸就应该已经在象牙之塔安装完毕,然后自己也可以找机会进阶了。
    结果唐突一场大浪打过来。
    没了,全没了。
    如果要让他抓住那个在背后搞鬼的家伙,他绝对会把那个狗东西摆出一千个花样来。连续斩首六个钟!
    而就在槐诗翻来覆去抹眼泪的时候,一道纤细的投影,已经笼罩了他的面孔。
    罗娴俯瞰,挽起垂落的发丝。
    温柔一笑。
    然后,端起了那一碗五颜六色还带冒泡的诡异汤药。
    “吃药啦,槐诗。”
    她拿起勺子,“来,啊,张嘴~”
    “……”
    槐诗的眼角疯狂颤抖,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点:“娴姐,今天胃口不太好……那个……能不吃么?”
    “不行哦。”
    罗娴断然摇头:“格里高利先生说,这些药剂都是维持你的灵魂和圣痕稳定的。不然的话,伤势有可能会加重,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凝固了。
    以及……”
    “以及?”槐诗问。
    罗娴想了一下,认真的说:“你如果不吃的话,我会很难过。”
    “……”
    槐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再无话可说。
    伸手,接过了药碗,张口,药碗倾斜,仿佛灌暖水瓶一样,灌进了喉咙里,咕嘟咕嘟声中,涓滴不剩。
    当场炫完。
    然后便又一次的,两眼一翻,剧烈的抽搐起来,当场不省人事。
    歇逼了。
    在吞下去的瞬间,便已经窒息。
    要知道,原始咒术本身就是最古老最粗暴的秘仪源流,要诀在于秘仪能简则简,力量能用就用,用完之后是死是活就很难保证了。
    从来不讲究什么用户体验。
    更何况格里高利这个家伙的口味之诡异,习性之粗暴,调配出来的药剂只能用一个字儿形容。
    难喝。
    而偏偏为了保证药效能够完整发挥,还至少需要一位厨魔来在整个过程之中掌控火候,抒发药性。
    那么,现在太阳船上除了槐诗之外,造诣最为精深的厨魔是谁呢?
    此时,在林中小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一位被厨魔大赛评委会誉为恐怖如斯的健身房前台小姐姐恰巧路过……
    好消息,经过罗娴的处理和煎熬,药好喝了。
    坏消息,劲儿更大了!
    一口气炫完,槐诗直接狗脑过载。
    烫!
    太烫了!
    足以令灵魂都痉挛颤栗的恐怖幻觉扩散在了感知之中,几乎将槐诗的意识瞬间吞没,覆盖,溶解,重塑。
    一碗药背后的暖意,差点让槐诗当场烫死。
    实在是,难以承受。
    一碗药下去,槐诗瘫在椅子上阿巴阿巴了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而罗娴则是微笑着,掏出了喝完药的奖励糖果,塞进了槐诗的嘴里去,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乖哦,晚上还有一碗。”
    “咕……”
    槐诗有气无力的呻吟,无语凝噎。
    再这样下去,理想之路能不能终结他不清楚,但他自己一定快被终结了。
    “哇,老师,你看上去好惨烈哦。”
    一直等到罗娴离去之后,躲在旁边草丛里的阿妮娅终于探头出来,顶着两片叶子,好奇的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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