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个最细碎的源质波动突破了外部屏蔽层,和地狱沉淀产生反应,就足以令它们挥发,形成十六公里以上的恐怖领域。
    它所施行的不是焚烧和爆炸,而是将一切生灵和源质尽数化为淤泥的溶解。
    真的有人会疯狂到搭这玩意儿的便车上战场么?
    不,应该问,真的有人他妈的疯狂到会同意这个要求么?
    答案是,会。
    深空军团的供应支援部听说了槐诗的名字之后,二话不说的就点头同意了,甚至不惜耽搁了自身的行动,以超乎寻常的效率,仅仅用时一分半,专门把这一枚猎鹿者的序列码跨了两个系统之后转移过来。
    好像生怕晚一会儿之后他改主意去找其他军团了一样。
    大哥,抽这个,这个劲儿大!
    这哪里是什么便车,分明就是为槐诗一人所准备的地狱特快!
    哪怕是升华者,也未免也太……太……
    好吧,好像也不太那么离谱。
    嗯,或许也能接受?
    是自己大惊小怪才对。
    就在短暂的沉默中,士官忽然松了口气。
    当井口边缘,那个散漫的男人回头向着挥手道别时,那些烦躁不安的思绪却忽然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就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某种信心。
    后退了一步,隔着遥远的距离,礼敬道别。
    “谢啦,老兄”。
    槐诗按着猎鹿人的弹身,最后看了他一眼,微笑:“如果回头原罪军团来了的话,就让他们先去驻扎就好,不用管我。”
    在渐渐迸发的鸣动中,那淡然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洋溢着某种愉快:
    “——告诉他们,我先去开一把快速匹配。”
    去去就回。
    轰!
    宛如龙吼的恐怖回声从井口中升起,伴随着喷薄的猩红。
    苍白的浓烟在风暴中涌动,扩散,却无法遮蔽那冲着天空升起的业火,还有凌驾于业火之上的毁灭!
    在仿佛无数铁鸦兴奋嘶鸣的尖锐声响之中,浩荡的阴影拉扯着那一枚升上天穹的星辰,向着远方飞出。
    所过之处,黑暗如潮,向着两侧扩散。
    粘稠的漆黑吞尽了一切光芒。
    去往了铸造死亡和毁灭的战场!
    未曾有过如此煊赫的雷鸣,自地狱的穹空之上驰骋而过,哪怕是在地狱之外的深度之间,那一片被战舰和火光充斥的虚无黑暗中,也能够清晰的窥见那一瞬间自地而起的耀眼光芒。
    自极暗的熔炉中,方能锻造而出的银白色电光。
    笔直的向前。
    恍若自虚空中斩落的长刀,开辟云层,笼罩地狱,黑暗和雷霆所交织而成的大河奔行在天穹之上,加速!
    首先被抛在身后的,是脆弱的声音,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在狂暴的驰骋中扭曲,拉长,延伸向了身后,仿佛要以那模糊的色彩在他身后交织成混沌的洞穴。
    没有黑视,也没有恍惚。
    源质化之后的槐诗已经化为了电光交织而成的庄严轮廓,踏在飞驰的猎鹿者之上,跨越了下方的荒漠,暴风和云层。
    此刻,食鹿的凶兽仿佛终于凭借着钢铁,蜕变为了狰狞的模样,驰骋于天穹,引领着黑暗和雷光的洪流向前,洒下了震怒的嘶鸣,撼动大地、尘埃和风暴。
    昭告宛如尘埃一般的万象,毁灭到来。
    自那仿佛天动的笑声里。
    那些翱翔在天穹之上的血色,还有孕育着火焰的灾云无法束缚它,即便是错乱的深度和空间中的乱流也无法拖延它的脚步。
    它还在加速,不断的加速,冷漠的洒下了数之不尽的电光,将眼前一切胆敢阻拦自己的东西撕碎。
    不论那究竟是无穷尽的怪鸟、灾云之中的巨巢,亦或者所谓的天使或者其他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槐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一份熟悉的鸣动渐渐笼罩了自己。
    火焰的爆炸,铁的咆哮,大地崩裂的低沉回声,和天空中的雷霆的鼓点,乃至那些自灵魂中迸发的焰光。
    以及,自己的——目的地!
    那一瞬间,遥隔着无数断裂的山峦和崎岖的地形,槐诗的左眼猛然睁开,已经映照出那一片焦黑的大地,乃至战场。
    向着它,伸出手。
    五指握紧!
    轰!
    那一瞬间,漫天回荡的电光和黑暗陡然收缩,化为了一个小点,消失无踪。
    而就在影葬穿梭结束的瞬间,便有无穷烈光从归墟之中喷薄而出,笼罩在无数大群厮杀的战场之上。
    一道道烈光形成了暴虐的光之轮辐,在波澜所形成的环中运转。
    恍若天穹张开了一直眼眸,冷眼俯瞰。
    于是,铁的光芒,从天而降!
    呐喊、咆哮、悲鸣、哭喊,一切杂音在瞬间消失无踪。
    万籁俱寂。
    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毁灭所吞没,升变精粹的溶解在瞬间便已经结束。
    再然后,自动乱的战场之上,那一片遍布着壕沟和壁垒的焦土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洼陷,无数溶解的尸骸和土石形成了奔流,向正中汇聚。
    仿佛在沃灌着那一颗迅速拔地而起的钢铁之树。
    一道道如剑锋的叶自从枝头展开,映照着毁灭的余辉,可浓密到令人窒息的树冠却已经将一切呆滞的面孔笼罩在了黑暗之中。
    在大群和军团之后,盘踞在黑暗伸出的庞大轮廓猛然一震,猩红的眼瞳抬起,死死的盯向了那一片扩散的铁光。
    确切的说,是那一片钢色蔓延的大地之上,渐渐向着他们走来的身影。
    仿佛归乡的游子一般。
    “有位老太太,让我来跟你们打个招呼……”
    槐诗颔首,微笑着问候:“所以,我特地来通知各位一声。”
    如是,风尘仆仆的旅人展开双臂,展示着身后那不远万里带回的手信——以铁所铸就的战争标本,以死亡所形成的毁灭之树。
    他说:“我回来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箭
    昏暗的棚子里挂着一盏黯淡的灯,照亮了弹药箱堆积成的桌子,还有上面的图纸和电台。当远方的震荡不断的传来时,便有簌簌的尘埃和泥土随着灯光的闪烁落下来,落在头发里,将那一片乱糟糟的头发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
    只不过,浓郁的烟气里,也没有人在乎一时的美观了。
    现在蹲在这一条战壕里的人没一个不是灰头土脸,能不扎绷带和没有被担架送进更里面的急救室里去就已经是万幸了。
    不远处的巨响和轰鸣不断的爆发,枪声不断,也只有这里被短暂的寂静笼罩。寂静的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饱含盛怒的脚步声。
    迅速的接近,将门一脚踹开。
    灰头土脸的泰坦驾驶员脸上还带着焦痕的痕迹和血,神情狰狞,怒吼:“叼你吗,工程兵呢,我要杀了那个混账,又他妈的把机炮给弄炸了。”
    疲惫的中尉咪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依旧抽着烟:“前天就已经坏了,昨天硬焊上去,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你怪他有什么用?他能给你变个机炮出来?”
    “炮弹呢?炮弹还有么?”
    “破甲弹已经没了,还有两发燃烧弹,省着点用。”少校说。
    驾驶员又想要骂人了,可看着那一张疲惫的面孔,却又忍不住叹气:“炸药呢?”
    “还有两箱,但都是工程用的,不顶事儿。”中尉说,“工程兵已经埋到阵地上去了,真顶不住的话,至少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这样我还能有点用。”
    驾驶员气的把头盔摔在地上,坐在破箱子上不再说话,一个劲儿的骂人,逮到谁骂谁。
    当剧烈的震荡从数百米外的壕沟中传来时,就令灯光摇曳起来,照亮了他的下半身,那一条胡乱裹着绷带的断腿,依旧在不断的向外渗着血。
    刺痛了驾驶员的眼睛。
    “实在不行,我背着你……”
    驾驶员张口欲言,却被中尉打断了。
    那一双空洞的眼睛抬起,带着一条条血丝,看着他。
    “撤退吗?别想了。”
    中尉说:“我们跑了的话,左右两边的阵地就完了,我们这边拖住了两个军团,其他的都在北边,现在他们那边的压力还要更大。”
    驾驶员一时失声。
    沉默里,只有角落里带着裂痕的屏幕上所浮现的画面不断的闪烁着,黑压压的一片,那些畸变的怪物和尸骸不断的从泥浆和血水中爬出来,顶着渐渐稀疏的火力,踉踉跄跄的向前。
    还有更多的雾气,从黑暗中涌动着,一个个巨大的轮廓缓缓浮现,巨响迸发。
    那是腐烂的巨人践踏着大地。
    锈蚀的甲胄仿佛已经嵌入到了血肉之中,硬顶着炮击和火力,浑身的一张张大口张开,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蹂躏着一切意识。
    一具具残缺的动力装甲在它的面前戛然而止,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了棺材,又被后面涌动而来的大群所吞没。
    “看,我们想要把他们拖在这里,他们也想要在这里把我们消耗掉呢……大家想得都很美。”
    中尉回头,看向了身旁的驾驶员:“你去找工程队,把奇美拉炮和震电剑都带上,这一次能不能顶住都靠你了。
    实在不行……”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里面的急救室:“送医生和升华者伤员去北边。咱们这么多人,总要能保住点什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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