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波尔加艰难的喘息,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本来一路上还有点担心,不过看到你这么清爽的样子,反而有些欣慰起来了。”调律师微笑着,看着他的脸:“像个男子汉一样了啊,波尔加,真了不起。”
    “嗯……嗯!”
    波尔加用力的点头,早已经,泪流满面!
    “都多大的年纪了,别哭啦,像小孩儿一样,让人难为情。”
    槐诗轻叹着,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撕开包装之后,在自己嘴角点燃一根,抽了两口之后,塞进了他的嘴里:“红狼,你当时要买的牌子……我没记错吧?慢点抽,傻逼,别呛到。
    早跟你说要戒烟了,你不听,吸烟有害健康啊,这回相信了吧?”
    波尔加用尽全力的,吸了一口,吐出,感受到些微的暖意。不知道为什么,隔着烟雾,那一张遥远的面孔反而清晰了起来。
    他在看着自己,微笑着,无奈的。
    “抱歉。”
    槐诗说,“没能救得了你。”
    波尔加咧嘴,露出残缺的牙床,像是在笑一样,只是,烟卷无力的从嘴角落下来。
    早已经无所谓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明明应该如此才对,早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看破生死,可是,当他看到那一双平静又怜悯的眼瞳时,却又忍不住想要流泪。
    不想死。
    发自内心的感到害怕。
    不想如此狼狈的离开,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向什么地方。
    忍不住哽咽。
    看着那一双仿佛永远悲悯的眼睛,哽咽着,最后祈请:
    “还能……请您……带我走一程么?”
    “当然啊。”
    槐诗理所当然的回答,伸出手,向着他,“要来吗?”
    他说:“我们一起。”
    那个人站在光里,微笑着等待。
    波尔加咬牙,竭尽全力,抬起手指,想要触碰他的手掌。
    可太遥远了。
    像是幻影一样,难以触及。
    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残缺的手掌无力的坠落,但却被光里的手抓住。
    握紧了。
    有熟悉的笑声响起,向着他邀请:“走吧,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出发。”
    嗯,出发。
    波尔加微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最后的呼吸吐尽。
    在槐诗手中,染血的手指无力的滑落,归于尘埃之中。
    只留下槐诗一个人站在原地,凝视着那一张安详的神情,如此专注的目送着昔日的同伴和追随着离去。
    远方渐渐响起警笛声,和爆炸的声响。
    在寂静里,槐诗静静的看着地上的烟卷熄灭在了血泊之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只是,在离去之下,随意的回眸,看了一眼身后。
    “记得为波尔加先生践行。”
    调律师说:“这就是他的葬礼。”
    半跪在地上的追随者们无声颔首,按下了引爆器的开关,在剧烈的震荡之中,数不清的火光升腾而起。
    角斗场,鲜血,那些观众和野兽的尸体。
    一切都在坍塌中迅速的消失不见。
    只有火焰焚烧在废墟之中,猩红的色彩升腾,将阴云染成血色。
    凄啸的飓风扩散。
    宛如咆哮那样。
    向着这个惊恐的世界,昭告死亡的归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理解
    低层区,阴暗逼仄的街道之上罕见人迹,远方闪烁的霓虹照亮了诊所上面破破烂烂的招牌——用品专营。
    就连劣质物品都挂不满的稀疏架子后面,老人捏着钳子将炭块都进了炉子里,等炉子上的热水壶烧开之后,就往放了几颗干瘪花瓣的杯子里倒满了水。
    回到了里面的房间里。
    简陋的室内,只有一张诊疗床,还有货架上几瓶常见的药品。
    诊疗床的男人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旁边的点滴架子上,瓶子里的液体已经流尽。
    而老人在娴熟的从滞留针上拔掉了针头,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慢悠悠的展开报纸,看起了上面的头条新闻。
    等他将顶层角斗场恐怖事件的版块翻完,才听见诊疗床的呼吸声渐渐变化。
    从梦中醒来。
    槐诗睁开眼睛,看向身旁,温热的杯子里水温正好,纸片上垫着几颗药片。
    “真体贴啊,谢啦,主教。”
    槐诗笑起来,端起了水杯,将药片一饮而尽,只可惜呼吸岔了气,一阵呛咳之后之后,差点将药呕出来。
    捂住嘴的指缝里流出血色。
    手忙脚乱中,老人递上了一条毛巾,终于才擦干净,躺在床上喘息。
    主教等叠好了报纸,才摘下了老花镜,看过来:
    “最近睡眠怎么样?”
    “托您的福。”
    槐诗想了一下,微笑:“每天一觉睡到大天亮。”
    “晕厥状态不算。”主教对他的状况早就心知肚明,直白的问:“正经的休息时间呢?”
    “……吃了药的话,大概四个小时左右,吧?”
    槐诗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想不清楚,最后无奈耸肩:“不过今天在这里睡得还挺不错的。”
    “咳血呢?”
    “一天三次,跟饮食一样的规律。”
    “脱发状况呢?”老人问:“有么?”
    槐诗咧嘴,捏了捏坚固的头发:“哈,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除了白了点之外,一根没掉!说出去羡慕死个人……”
    “心率的话……”老人欲言又止,最后挥了挥手:“算了,我不问了,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没那么严重吧?”
    槐诗笑起来:“最近感觉状态好了很多啊。”
    “对,你的肾脏和肝脏开始计划永久罢工之前,你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如今作为无照黑医为身份的俄联主教遗憾的告诉他:“如果作为医生的话,我应该立刻跟你安排手术,只可惜,你并不是什么会遵守医嘱的患者,我也不是什么正牌儿的大夫,所以有些话我就嘴上说一遍,大家走个过场就算了吧。”
    “听上去好像已经不可救药了啊。”槐诗轻叹。
    “唔?你是说这个世界,你的异端事业,还是说你自己?”
    罕见的,以宽纵与温和出名的老人竟然说出了嘲弄的话语,不知道是不是被槐诗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给气到了。
    “上一次病毒给你的伤害不止是肺部部分坏死这么简单。”
    主教冷声提醒:“是永久性的,槐诗!还能继续活动是你运气好,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受害者,已经全都已经死光了。”
    星辰医疗生化袭击事件。
    四个月之前,在圣都中层区发生的恐怖袭击,丧心病狂的调律师竟然在平民商场内灌入了毒气,导致数千人重伤,九百多人当场死亡。
    反正,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
    槐诗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对巨阀们的底线有所认知。
    但却没想到,现实形象生动且详实的告诉他——巨阀们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对于巨阀们来说,死掉一个槐诗,有几千个人陪葬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短短五分钟的等待,给了槐诗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字面意义上的,刻骨铭心。
    因为绿地化工的毒气和星辰医疗的病毒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包括槐诗在内,诸多追随者因此重创。
    而最终,黑锅也扣在了调律师的头上。
    从那之后,槐诗也只能把底线这个东西放宽个四五截,哪怕试图和对方进行对标的尝试失败,但起码勉强保存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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