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从来不属于祂,那些真正美的东西也一样。”
    他说:“祂是我们的敌人。”
    寂静里,槐诗颔首。
    “我知道。”他回答道。
    “所以我才欣赏你。”
    理查德终于笑了,满是赞许:“你从来没有敬仰过那个鬼东西,你只是在害怕打不过而已。”
    许久,当餐厅的门口,那个等候的副官第三次焦急看表的时候,老人终于吃完了自己的午餐。
    平静的擦拭着指尖和嘴角的油渍,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起身道别。
    “别担心,槐诗,只要做好你应该做的就行了。”他拍了拍槐诗的肩膀,告诉他:“我也会做好我的。”
    在老人转身离去时候,槐诗听见了他最后的声音。
    “如果祂敢来,我们就一起杀了祂——”
    就像是砥砺着爪牙的野兽一样,那么低沉。
    让槐诗愣在原地。
    一直到他走了很久之后,角落里悄悄探头探脑的珊德拉才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老人离去的方向。
    “老头子还好吧?”
    “嗯?大概,算好吧?”槐诗想了一下,忍不住耸肩:“只是好得有点太吓人。”
    珊德拉欲言又止,许久,摇头:“唐娜姐……就是他的女儿,就在第四防线服役……”
    槐诗刚刚端起来的水杯僵硬在半空中。
    美洲第四防线。
    被福音圣座毁灭吞噬的第二个地方……
    “原来如此么?”他轻声呢喃。
    “抱歉啊,长官,你别生气。”珊德拉似乎误会了什么,低声的解释:“他原本是想要代替你的,但是羽蛇没有同意。”
    “放心,别胡思乱想,只是作战之前的例行训话而已。”
    槐诗放下水杯,忍不住轻叹,“只是,忽然感觉,如果不做出一点成绩来,就很对不起别人所寄托的期望啊……”
    “啊?”珊德拉茫然。
    “别傻愣了,走吧,去开车。”
    槐诗起身,戴上了自己的帽子:“我们的事情还多着呢。”
    “啊啊,好的!”
    珊德拉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从他身后追了上来。
    而就在他们回到荣光之塔的时候,已经有全副武装的小队等待许久。
    就在重新整合起来的队列之中,全部都是从防线各处抽调而来的士兵,仓促之间,就连装束和武器都还没有来得及统一。
    可是当那些型号和色彩都截然不同的动力外骨骼被再度被汇聚在一处的时候,却让人感觉如此的和谐,仿佛生来就应该如此,密不可分。
    就在森严的阵列最前方,晶格1-7抬起手,再度向着槐诗行礼:“铸铁军团,向您报道,长官。”
    在短暂的沉默中,槐诗看着他们,了然颔首:“看来接下来大家又要一起并肩作战了么?”
    “我们的荣幸,长官。”晶格1-7回答。
    “也是我的。”
    槐诗颔首,并没有再怎么客套,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骨骼的整备都完成了么?”
    “还在调试。”晶格1-7回答。
    “那就交给我吧。”
    槐诗笑起来,端详着整备架上那些粗粝的战争装备:“再来几个人给我打下手,看看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能不能弄点新的东西出来……”
    说着,他弯下腰,捡起地上工具箱里的扳手。
    不管天边的阴云还有多远,属于他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观测
    然后,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福音圣座的踪迹再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富有耐心的猎手一样,察觉到了猎物的戒备和警惕乃至杀意之后,便再隐藏进了黑暗中。
    任由不知多少人焦灼的等待,纹丝不动。
    只有偶尔在深度乱流和众多深渊要塞的探镜观测中,隐隐绰绰的浮现出踪影和边角,可很快,又会诡异的消失在那一片黑暗里。
    甚至有人认为它已经再度沉入了深渊,回归至福乐土。可那么庞大的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一旦再度运行起来,势必不可能隐匿自身的庞大质量和引力。但同时,也有人说是通过亡国的血河或者雷霆之海的风暴信道,乃至黄金黎明的天梯达成了转移。
    不论如何争执和猜测,探镜的搜索和青铜之眼的观测队都未曾停止过自身的行动。
    来自现境或者边境的学者和无归者之墓的探索队伍不断的在现境和深渊之间往返,自隐秘的路径穿行在地狱领域之中,观测着那诡异之物的存在,寻觅着它经过时所存留的痕迹。
    只可惜,分布在不同深度之间的数十支队伍全部都一无所获。
    “搞不好,都已经走掉了吧?”
    深度71,编号t87671的地狱·悬海。
    带着浓郁湿气和闷热的狂风中,干涸的沙丘,浑身晒伤的学者撑着伞,趴在天线下面,狼狈的记录数值。
    感受到皮肤裂口上的瘙痒和痛楚,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么多人,大家冒着风险,现在跑到深渊里,不说送菜上门,也是个不知死活了……上面老爷们动动嘴,我们腿就要跑断。结果呢?半个月了,毛都没发现一根。”
    “别哔哔了,老老实实干活儿。”
    帐篷里只穿着裤衩的中年人看着屏幕上汇总的数据,不耐烦的打断了对讲机里的牢骚:“你妈的,好像当初选课题的时候拍着胸脯要为现境献出生命的好像不是你一样……结果才白跑了几天就开始发牢骚?”
    “年轻人太傻了,哈哈。老子巴不得白跑。”
    “真发现什么,你跑得了么?”
    调侃的嘲弄笑声从频道里响了起来,很快,又消失了,因为一个提着裤子的虚脱身影踉跄回到了帐篷里。
    “水,给我水……”
    托尼顶着一张马脸,沙哑呻吟。
    他快要拉虚脱了。
    “还没停?”队长愕然。
    “我怀疑是某个喜欢到处乱搞的人给我下了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不对劲……不就是笑了他几句女朋友太多么,至于这么记仇?”
    托尼抱怨着,扯开领口扇着风,露出一大把胸毛,以及,密集的疤痕。不论是哪个,都足够让人感觉眼睛痛。
    “有啥发现么,各位?”他探头问道。
    回答他的是无奈的沉默。
    一无所获。
    “先喝水吧,把药吃了。”队长说:“这种地狱里的突变痢疾很要命的,要是放着不管,早晚连肠子一块拉出来,到时候人都要化脓了……”
    “早就吃过了,别说痢疾,解毒、消炎、杀菌,连铝热剂我都吃了快半斤了,没用。”托尼掏出几板被抠空的药片,又忍不住加了一件衣服,打着哆嗦:“实话说,不太对劲,我感觉不太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些竖起的汗毛。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开始不对劲……
    莫名的难受和恐慌。
    然后,他又听见了来自仪器上警示声,这些天来第不知道多少次。
    “什么事情?”他探头张望,可是却看不懂。
    “四期波相,有新的引力场在上浮……但没有后续的记录,是误报。”队长看了一眼,无奈叹气:“早说了,技术部发的设备该更新一下了,智能化一点啊……现在这个型号,只要亮度高于标准的闪烁出现就会哔哔乱叫。”
    然后,又是一声警报。
    让人烦躁。
    所有人早已经习以为常。
    只有托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对。
    哪里不太对……
    他低头,看向裤子上的挂坠——那个吕西安送给他的预警器。
    “这个东西就给你了,随便挂哪里就好。”
    归途时的考古队专家直接将自己背包上的挂坠摘下来给他:“用起来很简单的,如果变红了,那就放轻松,说明是有危险,如果是白色的,代表安全,就要多加小心。”
    “为啥?”托尼看着手里的小把件傻眼。
    “因为有的时候,你知道会死的话,就会害怕和逃跑。可如果它什么都检测不出来的话,你就会麻痹,大意,然后什么时候突然死掉都不知道。”
    吕西安用一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叙述着他所知的诸多惨烈案例,“这个东西不是万能雷达,真要那么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随便送人。
    给你,不是让你预警用的。是要让你这种地狱开拓的新丁知道——那些会杀死你的东西,随时可能出现。”
    “别觉得羞耻,也别觉得疑神疑鬼很丢人,考古队里的疑心病、多疑症和强迫行为患者多到数不清,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对生存有利,稍微麻烦一点完全无所谓——而那些在风吹草动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跑路的人早就已经死光了。”
    最后,吕西安展示给他的,是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疤。
    一辈子开拓,这个老东西没有在正面对决的时候给过对手任何可趁之机,他会不择手段,狠下辣手;而那些追在他身后的东西,也能够没有将他杀掉,不论是什么怨灵或者是诅咒,都只能看着他逃之夭夭。
    这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荣耀和勋章。
    “如果害怕的话,就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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