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话,接下来两年的活动经费也有了啊……”
    “瓦利亚,你也老大不小了吧?钱这种东西你自己拿了不好么?”里见正平摇头,“三十多岁了,也该收收心,找个老婆养孩子了吧?”
    “教育后代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还早呢,我起码还能再打三十年,孩子什么的,三十年后再说!”
    弗拉基米尔拍着胸脯,认真的说:“关键还是要实现理想,理想!保卫蔚蓝的大海和地球,这样不好吗!”
    里见正平无言以对,起身道别。
    “这就走啦?不看看我的比赛么?”
    “抱歉,明天早上还有一个防卫省的会议要参加,虽然是走流程,但还是必须到场才行。”里见正平遗憾的叹息,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真冷酷啊,我都有一种情妇被抛弃的幽怨感啦。”
    弗拉基米尔大笑着,一口将瓶子里的威士忌饮尽。
    随着五指的收紧,玻璃瓶子便迸发出一阵尖锐的哀鸣。并未曾分崩离析,而是一寸寸的收缩,最终在合拢的掌心之中变成玩具一样的袖珍型号。
    “交给我吧。”
    他将那小小的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去。
    十分钟后,在轻巧的酒瓶碾压之下,整个桌子分崩离析。
    ……
    ……
    当天晚上十二点钟零六分。
    战斗突如其来的在奈良的市区边缘爆发。
    在十二点一十分结束。
    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之后,介错杀人魔·佐佐木清正,逮捕归案。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两位父亲
    竟然没有死。
    这是佐佐木清正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念头。
    经过了爆炸,袭击,和毫不留情的进攻之后,自己竟然还能留下一条性命?手下留情?不,应该说是比起杀死自己,更希望将这一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么……
    在牢笼之中的病房里,单调的机械心音节奏里,佐佐木睁开眼睛,看到了头顶冰冷的白炽灯灯光。
    “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肺部和肝部的损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但问题不大。失血过多对于升华者而言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你就老老实实的躺一段时间吧。”
    在蓝色的隔帘,有个苍老的身影端坐。
    并不顾及病人的身体,抽着烟杆,不知道已经抽了多久,整个牢笼里烟雾缭绕。嗡嗡的排气扇在迅速的旋转,但刺鼻的味道依旧令佐佐木咳嗽了起来。
    他在沉默里低头,看到自己几乎支离破碎又被重新拼合起来的身体,最后看到了右腿,还有安装在上面的支架与石膏。
    “我的腿,怎么了?”他问。
    在晕厥之前,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伤痕。
    “是我亲自打断的。”帘子外面的老人说:“保险起见。”
    “真是煞费苦心啊,犬江奉行。”
    佐佐木无所谓的笑了笑,闭上眼睛。
    嘲弄的意味并没有令犬江大怒,老人只是随意的在桌子上敲了敲烟杆,磕出了烟灰之后,又填进去一锅烟丝,仔细的压好,重新点燃。
    “这是为你好。”他说。
    佐佐木没有说话。
    “不用担心座头市,那个家伙比你滑头了很多,已经逃走了。”犬江说,“瞎子竟然会用震撼弹这种东西,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佐佐木的手指微微收缩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回应。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自己跳进了陷阱。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埋伏。
    寡不敌众也就罢了,还失手被擒,被在栽上杀人魔这样的罪名,连死都不能清白,像个笑话一样。
    “既然已经走了,何苦再回来呢?”
    犬江轻声感慨:“听说你在象牙之塔过的不错,也有了新的工作,新的人生,你不应该回来的……”
    “不该在你杀掉里见不净的时候露了行迹,对不对?”
    佐佐木忽然抬起眼瞳,粗豪憔悴的模样中骤然升起了凌厉锋锐的气息,好像按着剑柄的武士那样,冷声质问。
    犬江没有说话,沉默的抽着烟杆。
    并没有否认这一切。
    是他,亲手杀死了里见不净……
    那一晚动手的,并不是杀人魔,而是犬江。
    曾经蒙受犬江指点剑术的佐佐木,在追溯而来的那一瞬间,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中。
    “这么多年了,犬江奉行,你依然没有改掉血振和残心时的习惯啊。”佐佐木轻声质问:“为什么?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要伪装成杀人魔的样子,去杀了他?
    犬江没有说话。
    可佐佐木步步紧逼,提高了声音:“因为不净知道真正的杀人魔是谁对不对?!一旦他说出去,被有心人利用的话,里见家就会彻底被击垮……因为杀人魔就藏在里见家之中!”
    “不,我就是杀人魔,是你猜错了,佐佐木。”
    垂帘之后的老人敲了敲手中的烟杆,磕掉了最后的烟灰之后,缓缓起身,躬身行礼:“栽赃与你,我很抱歉。”
    “是我堕入了邪道,沉迷杀人的快感。人老了之后就会感受到气力衰退,不甘心老去的我选择了饮血还生的秘仪,维持自己的活力。”
    他平静的说:“请放心,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向鹿鸣馆自首,恳请剖腹,并为你沉冤昭雪。在这之前,请你好好休息吧,很快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就这样,后退了几步之后,他转身离去,再无留恋。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由!”
    可那个被束缚在病床之上的男人并未曾因为能够洗去冤屈而欣喜,反而,勃然大怒,震怒咆哮:“犬江!犬江!你究竟在做什么!”
    “在做对的事情。”
    犬江头也不回的回答,“做武士应该做的事情……如此,里见家将得以保全。”
    “保全下来的东西真的是原来的里见家么!”
    佐佐木奋力挣扎,不顾伤痕崩裂,血色扩散,“如此大言不惭,你这个老家伙,真的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你对得起里见氏历代信任你的当主么!”
    犬江的脚步停顿了一瞬,旋即漠然:“你我同为武士,应该知道恩义的重要。不要想当然的用野狗的思维去揣测别人,清正。”
    “野狗也是知晓对错的!”
    犬江沉默片刻,被逗笑了。
    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意识到这一场争辩究竟有多么滑稽。
    “对和错都无所谓。只要里见氏能够存续,只要能够维持就好……哪怕只是一个空壳,我也能够在死后去向忠藏大人领受责罚了。”
    那个佝偻的老人最后看了他一眼,疲惫的道别:“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在不管身后愤怒的咆哮声。
    他关上了门。
    “看好他。”
    最后对监管者这样说:“如果有所妄动的话,杀掉也无妨。”
    监管者漠然颔首。
    犬江再不回头,笔直向上,穿过了层层防备,看到了等待在门口的角山。
    “人呢?”他问道。
    “已经到了。”角山说,“在等着您。”
    犬江颔首,笔直的向着戒备森严的静室走去。
    穿过重廊和门户,推开最后的纸门。
    看到了跪坐在字画之下的那个年轻的武士,就好像早已经预见到了什么那样,眼眸低垂,神情毫无任何波动。
    看不出平日里刻意所表现出的冲动和急躁。
    也再不掩饰那一双眼眸中宛如狐狸那样的阴暗邪意。
    “有劳久等了,久静。”
    犬江关上身后的门,坐在了他的对面:“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是的,有劳奉行辛苦,替我铲除了痕迹。”
    年轻的武士俯首,土下座,向着老人致以谢意:“本来就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是瞒不过犬江先生这样的长者。看来,这一天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快。”
    他说:“我就是杀人魔。”
    毫无任何隐瞒的,坦诚又直白的回应了犬江的问题。
    可是却令犬江感受不到任何的愤怒或者难过,只是在麻木之中感受到了深重的疲惫。
    太多的波澜了,太多的风浪。
    也有太多的变化。
    不知不觉,一切都变得和以往截然不同,和他所知的完全不一样。
    可这么多年的左支右拙,缝缝补补之后,如此的弥天漏洞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却连恐惧都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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