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不决才是最大的危害。」
    期末考完隔天的结业式,当教官在司令台上宣佈解散,我们的寒假正式开始了。
    正在写寒假读书心得作业的我读到这句话直接一震,彷彿说这话的笛卡儿正直视着我,挑着他趣味的黑色眉毛,直视着经常选择障碍的我。
    看看看看看什么看!
    什、什么嘛,除了这句话,笛卡儿自己也说了:「只有服从理性,我们才能成人。」
    理性是什么,就是谨慎思考嘛!所以犹豫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人类除了理性,还有一大部分是感性组成的,笛卡儿自己谈恋爱还不是情意绵绵。
    我边读边腹诽,真搞不懂这些哲人。
    但我也搞不懂自己。
    寒假期间,子晞参加他们社团三天两夜的寒训,但我没有,也没有报名任何营队,除了农历新年时到乡下外公外婆家过节、听听各位亲戚朋友间话家常,其他没有出门的日子就是读读学校出的英文小说作业或画画图,活生生一条咸鱼。
    因为下学期一开学就是全国学生美术比赛校内初选的收件期,大多数同学都在准备作品,至于我嘛,虽然期末的时候就三不五时被各个老师耳提面命,但我仍然不为所动,不参加。
    哦,不过我当然都是暂时敷衍老师,并没有正面回答。
    于是我比其他同学提早将重心放在高中的第一次美展,办在四月中下旬。
    经过上学期各种劳力轰炸,我们面对高压的美术时光已驾轻就熟,再加上高一的美展没有高二的校庆展或高三的毕业展大型,所以对此慎重却不紧张,在假期中,我也只是简单地构思好个人主要展出作品的草图而已。
    今天刚好到学校附近,顺道走来巷子里的美术社想买些东西,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想拜託老闆。
    天冷,又稍微潮湿,阳光透过厚云层渗在城里,点明一片不亮也不暗的净白世界。路上行人不多,我不禁回忆起有学长走在身旁的样子,莫名就有一股安心感。
    店面一如往常,老闆和那天的打扮也大同小异,戴着同一顶鸭舌帽,柜檯后面传来手机的声音,而老闆正盯着那儿看。
    「哎哟,小苗。」我的脚步声引起他的注意,目光从声音来源移开,见到我,他的眼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嘴角泛起笑容。
    「老闆好。」我礼貌地打招呼。
    小苗这个称呼听几次也是颇可爱的嘛。
    好像还比小草好多了。
    「李御森这傢伙,不错,第一次帮我介绍新客人就成功。」他笑说。
    我同样笑了笑,不语。
    实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总不能说「哦,跟学长无关,是老闆的美术社太棒了」吧。
    老闆似乎也看出我的寡言,寒暄几句,便让我自己进店里挑商品,他继续看影片。
    因为已经计画好要买的物品,我并没有花太多时间逛,拿了我要的软橡皮擦和一枝六号的半貂毛水彩笔就到柜檯结帐。
    将钱包拉鍊拉上后,我踌躇了会儿,仍开口询问:「老闆,请问你知道御森学长最近会不会来吗?」
    看学长跟老闆的互动,应该认识一段时间了,很熟的样子。
    「李御森?他啊,从来没有固定什么时候会来,所以我也很难回答你。」他的手摸在下巴的鬍鬚上,一脸为难,又疑惑地反问:「怎么了吗?」
    「嗯……我上次跟他借了一张素描纸,想请老闆帮我还给他……」说着,我从背包里拿出我的活页素描本,取下翻开来空白的第一张放在柜檯上。
    他一愣,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唉。
    「啊?一张纸?那不用还了啦,他一定不会在意。」他摆摆手,说道。
    「不、不行啦,我不想欠他东西,而且他也有借我笔。」我稍稍一急,边说边把画纸朝他再推一点。
    「那你干么不自己还给他?」他话锋一转,直白地问。
    ……
    「这个……因为很奇怪……」
    还别人一张纸这种荒谬的行为,我也是没勇气当着学长的面做出来的,多奇怪啊,比起还卫生纸更奇怪,老闆的第一反应就充分展现了这个事实,可我又不想欠着。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二话不说便把素描纸收到柜檯下,允诺我:「好,我帮你收着,如果他有来就给他。」
    闻言,我先是一呆,也扬起欣喜的笑,「嗯,谢谢老闆!」
    踏出店门,我又瞥了眼扭蛋机,款式依旧,慾望是无底洞,我想再转一个,希望抽到其他样子的小树精。
    不过惦着今天钱包里剩下的零钱不多,而且扭蛋这种玩意儿嘛,应该好好珍惜第一个扭到的缘分才对,改天遇到其他的再考虑吧。
    这么一想,我便心情愉悦地走回校门口搭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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