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白痴的问为什么,都说出这种话了当然是因为爱之类的,更可怕还可能会有无解的答案。
    「那就把它弹完阿!」我不客气道,算是变相鼓励。
    「我没办法??????」他直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软弱道,「弹完,就代表真的结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弹完同时也代表自由了。」我重重按下一些琴键,试图加深让他清醒的威力。
    「我失去的并不是自由。」他这样不带反驳的回答反而更令人无庸置疑,「是飞翔。我忘了怎么飞翔,却没忘我曾翱翔在天际。」
    我哑然,无法再多说什么。
    对纪维宥而言,也许该「怎么飞翔」等于「怎么快乐」。
    快乐可以假装,但是飞翔绝对无法,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说忘了怎么飞翔。
    「走吧,回家了。」于是我说,他不发一语的起身与我同行。
    关上视听中心大门后他仍没有说话,我也默默认同他的需要安静,索性从口袋掏出手机来滑。
    「说话啊!不是很行?」
    这尖锐的声音让我猛然抬头,我停下脚步。
    「才几岁就这么不要脸,有没有羞耻心啊!」接着是一阵巴掌声,我意识到不对劲,猜测可能是校园霸凌。
    说话的内容能这么清楚的听到,应该就是在附近没错了。
    「你最好给我跟学长保持距离!否则下次就不只是这样了。」威胁后三四个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生从前方左转的路口走出来,没有注意到我。
    我丢下书包往她们离开的地方飞奔,看见一名女学生摊坐在地上,长发凌乱的遮住顏面、捶着头的样子应该是在哭。
    「发生什么事了?」我缓缓蹲到她面前以免吓到她。
    闻言她不再发出哭声,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她微微抬起的眼里佈满的错愕,以及脸颊上的擦伤。
    「??????」多么希望只是错觉,甚至多看了几眼制服上红色名牌绣上的字,我无法相信眼前的她就是沚洵。
    「哥???????」她微哑的语气带着不确定,我二话不说抱住她。
    她在我怀里崩溃大哭。
    回家后沚洵告诉我那天放学跟禹绚荷准备出校门前,她忽然想起自己有东西忘了带,于是请禹绚荷帮她顾书包,便一个人往教室的方向衝,忽然有三四个学姊挡住她的路、不让她过,说是有事要找她商量,她虽然有急事,但在学姊们的半亲切半兇神下也只能跟她们走。
    那些学姊一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就露出真面目,二话不说就先把她推倒在地,没等她起来便直接用难听的字眼辱骂她,甚至还作势要动手打人,她不敢大叫也抓不到机会逃走,只能任随学姊们的摆佈。
    据沚洵所听到的,那些学姊大概是因为沚洵明明知道常思翰有女朋友,却有事没事去纠缠常思翰,所以她们看不惯忍不住想替程毓好好教训沚洵一番。
    「哥??????我这样真的错了吗?」她说着说着又流下眼泪。
    「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看着她自责流泪的模样我感到很无力。
    我突然有点茫然,身为一个哥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安慰在感情上受挫的妹妹?
    那些学姊是真的很离谱,也应该道歉,但整件事情不过是让沚洵长久来压抑释放的导火点。
    喜欢上亲生表妹;喜欢上好朋友喜欢的女生;喜欢上有女朋友的学长,同样身处相似的立场,我到底该怎么安慰同病相怜的人?
    想这些事真的很累,我不禁叹口气。
    「对不起??????我没顾虑到你的感受。」她低下头擦去泪水。
    「你不必道歉。」你根本不该跟我道歉。
    这只会让自私的我回到「你果然还是在乎」的罪恶。
    *
    隔天中午我迅速完食,藉着替导师出公差到高二的教室找程毓,不忘把戏剧社钥匙找出来放进口袋。
    「嗨!你找我有事吗?」程毓精神百倍的向我打招呼。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顺便还这个。」我掏出钥匙亮在空中,往走廊边的墙上靠。
    她的手伸到钥匙底下:「谢啦。」我把钥匙还给她,单手撑着头望着缓缓飘移的大片云彩,今天的太阳几乎被遮盖住全部的光束。
    「说吧。是很重要的事吧?」
    「算是吧。」
    「那就是囉。」她比出麦克风的手势靠近我嘴巴,「请说。」
    「你知道沚洵的事吧?」我看向她,刻意以曖昧不明的方式问。
    「嗯。」她平静的像是早就料到我会主动问,语落后的沉默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我没资格也没立场干涉你们的事,但毕竟她是我妹,我不可能坐视不管。」在还不确定她的心意前,我想还是先保持模糊界线的说法。
    「嗯,我能体谅你的心情。」她看着我轻轻微笑,不带一丝责怪与慍然:「但是我们不会因此放开对方的手,我也希望你能明白。」
    在我还来不及从恍然大悟中回神,好巧不巧打鐘了。
    「那我先回教室了,掰掰。」她旋身从我的视线消失。
    「??????」我顿时内疚到无法回应。
    明明她也只是与恋人幸福快乐,却还要被这样自私的我凭着感觉胡乱试探,这就是所谓的见不得别人好吧?
    我好自私。
    逃避沚洵在感情上的挫伤;忌妒常思翰跟程毓的细水长流;倚赖禹绚荷对我的喜欢得着被人在乎的美好。
    我真的好自私。
    也许他们没发现,但我确实深深的伤害了他们,意识到这点后罪恶感如烟火炸开夜空燃烧着我的心,好难受??????
    我频频喘着气,彷彿呼吸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池湛雨?」有人向我走过来,「你没事吧?」
    「学长??????」我看清楚他是常思翰,「对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忧道,注意到我摇摇欲坠的身子赶紧搀扶住,「我带你去保健室吧?」没等我回话他把我的一隻手掛到他背上,推开围观的人群往电梯的走。
    到了保健室护士阿姨先让我躺到床上,还替我量了体温,「三十七点五,没发烧。」她说,「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只是有点晕眩,就被带过来了。」我看了眼常思翰,他回以「我只是路过好心帮你」之类的表情。
    「那可能是贫血喔。」她从桌上拿起板子纪录,「同学你去通知一下他的班导师,就可以直接回教室了。」
    「好。」常思翰点头并没有直街离开,护士阿姨也见怪不怪的回到办公桌上。
    「你还不走吗?」我没看他冷冷的问。
    「你真的很体弱多病,风一吹就倒。」他居然是要留下来对我打枪!
    「所以呢?关你屁事。」我开始不爽了,果然我对他莫名的敌意仍然存留。
    「我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刺激到你,但如果是感情方面的,奉劝你还是想开点。」他语重心长道,好像我是一个屡次犯校规不悔改的坏学生。
    「拜託你下次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别随便开口好吗?」我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我会很不爽。」我刻意在字与字间停顿。
    「抱歉,但请你一定要振作。」
    盛开的樱花树下,一株株向日葵随风摇曳。
    「至少,为了你心爱的人而振作。」
    只是那样的景色须在阳光下才显得温和柔美,在雨天下剩下的是悽凉孤寂。
    我是雨,总是自以为是的滋润她们的心田,却无能赐予阳光,甚至在无意间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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