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曹斌收拾得很精神,刚剪了头发不久,对思归的到来也没有丝毫诧异。
    江鸿与小皮一起喊道:“谢谢校长!”
    曹斌正色:“下学期也要继续努力。皮云昊,窦宽主任下午过来拜访,想见见你,让你顺便过去一趟。”
    小皮说:“现在去么?”
    曹斌:“看你,今天本来已经算没有课了。”
    江鸿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今天曹斌也许有话想朝他说。
    小皮便朝他们告别,出去时反手带上了门。
    s班教室中,剩下曹斌、陆修、江鸿与那红发青年思归。
    曹斌安静地喝着咖啡,江鸿总觉得这气氛有点诡异,观察陆修与曹斌的神色,再望向躺靠在一侧的思归,室内时不时响起飞镖钉在靶上的声音。
    “一学期结束了,”反倒是曹斌先开了口,问,“江鸿有什么心得体会?”
    “太多了,”江鸿笑着说,“生活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呢。”
    曹斌喝着咖啡,沉吟不语,江鸿不时望向坐在角落的思归,曹斌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道:“你们已经认识了?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俩在打台球。”
    “嗯。”思归漫不经心道。
    江鸿心想曹校长你也不介绍一下么?
    曹斌说:“思归是咱们s班的吉祥物,他大部分时候会住在这里,先前只是出门玩去了,你们以后会成为好朋友的。”
    “哦……”江鸿心道吉祥物什么鬼,不过看思归没有反驳,便没有多问。
    江鸿又注意到,陆修正看着自己。
    “啊对了,”江鸿想起那件事,朝陆修道,“今天那位叫格总的老师,从驱委带回来关于我脉轮的消息了。”
    陆修:“嗯,怎么说?”
    江鸿便朝陆修解释了整件事,这就是他的办法,他决定不朝陆修提出请求,如果陆修愿意为他注能,那么听完之后,便会主动提出。
    如果陆修听完整件事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就等同于是拒绝了,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太冒失。
    然而,江鸿刚说了个开头,陆修便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
    陆修:“我不帮你注能,找别人去。”
    江鸿:“……”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江鸿哭笑不得道:“我还没说完。”
    陆修:“我知道什么意思。”
    思归突然停下扔飞镖,与曹斌交换了个眼神。
    江鸿挠挠头,说:“我知道了,我也没有……嗯不,其实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江鸿向来很诚实,陆修对他这么好,没有较劲的必要,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陆修:“其实今天留你下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校长,你开不了口,我来说吧。”
    曹斌马上道:“不,还是我来说。”
    江鸿:“???”
    江鸿看看曹斌,又看陆修,一头雾水。
    曹斌:“毕竟这件事,与所有人都有一定关系。江鸿……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对你有点……有点冲击,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江鸿:“????”
    思归扔飞镖的“叩”“叩”声又响了起来。
    江鸿开始有不祥的预感,答道:“你说吧,校长。”接着也到吧台前,坐了下来。
    曹斌把空咖啡杯放在陆修面前,陆修便为他续杯。
    “从何处说起呢?”曹斌非常难抉择,最后道,“这件事,得先说荧惑。”
    江鸿:“和重庆的那起收妖事件有关系么?”
    曹斌:“远远不止。首先,你记得你们在地脉内部,一起办过事的两名驱魔师么?一个叫杨飞瑶,一个叫陈舜。”
    江鸿说:“记得,他俩都是荧惑的人,对不对?”
    曹斌答道:“是的,这两人都是荧惑埋伏在驱委的内应。荧惑这个组织的能力,远远比我们最初想象的更强大,驱委最先没有重视,是一个毁灭性的错误,现在安杰与陈真已在竭尽全力地彻查他们的身份,目前只有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江鸿“嗯”了声,心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曹斌又道:“接下来,还有一个叫麦擎的风水师,你想必也是记得的,当时我还让陆修去调查过,正是根据杨飞瑶供出的线索。”
    “哦——是这样啊。”江鸿道,“但我还是觉得好巧,因为西安驱委门口卖法宝的那老头儿,也让我去麦擎家偷东西呢。”
    “不巧。”曹斌,“首先是杨飞瑶与陈舜被逮捕归案,接着供出了麦擎同隶属于荧惑的身份,驱委才开始捉捕麦擎。而这个行动,多少有些驱魔师是知情的,便私底下提供给了王国良。”
    江鸿“哦”了声,马上道:“于是他得趁着麦擎被抓之前,讨回那个玄光金斗。”
    曹斌说:“是的,否则麦擎只要一落网,就会被抄家,东西就讨不回来了。当然,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是以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你们还真的得手了。”
    江鸿突然又想到同时出现在那里的陆修,怀疑地看着曹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正因为当时麦擎很快便将被缉拿,于是曹斌也出动了陆修,要趁麦擎被抄家前,先找到某些证据?
    “当时你在麦擎家看见的人,”曹斌又说,“我们姑且称他为‘一号’吧。这人确实是荧惑的头目,而且是直接负责人。”
    江鸿吓了一跳,说:“是大boss吗?”
    曹斌说:“目前的猜测,应当是大boss的直接执行人,他负责制定详细的计划,并朝组织内部下达命令,分配任务让他们去分头完成。”
    江鸿点点头。
    曹斌又说:“你知道麦擎在荧惑这个组织里,主要的工作是什么吗?可以猜猜。”
    曹斌又喝了点咖啡,江鸿想了想,说:“他是风水师,那应当是负责占卜和预测吧?”
    “不错。”曹斌点头道,“他负责预测所有事件的未来走向,但风水学的具体原理你也是知道的……哦你不知道,这门课你们要大二才开始学。”
    江鸿答道:“我已经提前学了些,风水学的预测准确度,与参与到事件中的能量、复杂程度成反比,能量越强大,混沌系数就越大,预测的结果也越不准确。”
    “正确。”曹斌直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教学,解释道,“譬如预测燕子飞翔的方向很容易,但预测龙的飞翔方向就很难,因为龙的能量要无数倍于燕子。预测一片叶子在哪一天离开树枝很容易,预测两个国家什么时候开战就更难了。”
    江鸿“嗯”了声,说:“这也可以解释,麦擎预测不了最后荧惑和驱委谁能赢吗?”
    曹斌答道:“这正是我要表达的,也许随着时间流逝,当事情逐渐接近转折点时,麦擎能模糊地看到一些未来……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法宝,尤其那个玄光金斗,并被我们控制了起来。”
    江鸿点点头,曹斌说:“除此之外,麦擎还负责向荧惑组织中的所有高级成员,以及‘一号人物’,提供任务的预测结果,教他们如何趋吉避凶,正因为他强大的预测能力,荧惑每次临近暴露关头,总能躲过驱委的侦察。”
    江鸿又点头,曹斌再道:“按理说一名技艺高超的风水师,理应能保护好自己。但是麦擎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之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江鸿想起了当初与金在车里的对话,说道:“对啊!我也很奇怪,如果麦擎的预测这么了得,他就应该能预测到驱委派人去抓他,为什么不跑?也一样能预测到玄光金斗会被我们拿走。”
    曹斌说:“接下来,我要朝你解释这个错误,内情非常复杂,我们在审问之时,也非常地难以相信,但我们再三确认过,麦擎没有说谎,毕竟驱委要拷问出真实信息,是有相当多手段的。”
    江鸿来了兴趣,说:“是什么?”
    曹斌说:“首先这件事,要从另一个人身上说起。这个人,名叫袁空,也是一名风水师,他与麦擎是同门师兄弟,袁空年纪大些,是师兄,麦擎年纪小点,入门也晚,是师弟。他们都是陕西人,拜在一位老师门下,那位老师后来金盆洗手了,在西安驱委开了间法宝店,师父的名字,就是王国良。”
    “啊!”江鸿震惊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复杂的关系,那个卖法宝的王老头,居然就是麦擎的师父?
    曹斌又说:“袁空与麦擎年轻的时候,因为一次一起执行任务,袁空出了意外身亡。”
    江鸿:“哦……”
    曹斌:“麦擎后来去了重庆,并接手了师兄的一些资源,继续当风水师讨生活。当时袁空有一个儿子,名字叫作袁士宇。”
    江鸿:“我怎么感觉这名字好熟,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这时,陆修忽然开口道:“不仅听过,你还见过。”
    江鸿:“???”
    陆修:“记得当时在麦擎家的后花园里,被打晕的那个年轻人不?”
    江鸿:“哦!是他啊!可是陆修,你怎么好像认识他?”
    陆修:“我也只见过你一面。好些年前,我拜访过麦擎的兄长,让他替我预测一件事。”
    江鸿:“哦好的,那这个人怎么了?”
    曹斌:“袁空的遗孀,也即袁士宇的母亲,因为丈夫过世,便托庇于其同门师弟麦擎,麦擎也把他们照顾得不错,在重庆为母子购置了资产,并让袁士宇认真念书。问题出在袁士宇身上,麦擎在他很小的时候,为他测算过一生的命运……”
    “……命盘中显示,袁士宇的命数非常凶险,被称作‘六凶之命’,通常拥有六凶之命的人,都活不到二十岁,具体涉及到命理中‘入运’与‘十年转运’的概念,比较复杂,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往往在弱冠之年到来前,会因一场意外而死亡,根据他的命数显示,寿命将终结在接近二十岁这段时间里。江鸿,你相信命运吗?”
    江鸿有点疑惑,按理说他是不怎么相信的,但自己已经是一名驱魔师了,再说不相信命运,是不是有点奇怪?然而“命”这东西,仿佛与法术、妖魔等等又不是同个层次。
    “我其实不太相信。”江鸿说。
    “好的,”曹斌说,“你的回答很重要。现在,回到这件事上来……麦擎对这个叫袁士宇的孩子,还是比较疼爱的。在他师嫂,作为一个母亲的恳求,与对师兄的感情之下,麦擎为袁士宇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江鸿预感到接下来,曹斌的话将石破天惊。
    “他为袁士宇换了命。”曹斌说。
    “啊?”江鸿现出茫然表情,说,“那是什么意思?”
    “叩”“叩”的扔飞镖声停了,思归说:“换命,就是去寻找一个合适的替身,调换两人的命运。从此你走上他的路,他走上你的路。”
    江鸿:“哦,还可以这么操作的吗?真神奇。”
    曹斌:“这一操作由来已久,在古代被称作‘借灯’,有人说是借运,也有人说是借命,民间有‘借光’一说,最早的由来就是借灯的别称。但大部分行法,都只能借一时之命运,长则一两年,短则数日,要把两个人的命完全替换,非常难。”
    倏然间,江鸿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人的目光都驻留在他的身上。
    “所以呢?”江鸿的声音带着少许紧张。
    “袁士宇是六凶之命,这场劫难他无法抵挡,于是麦擎借用了荧惑所掌握的一些秘密资料,做足准备,成功地调换了他与另一个少年的‘命’。从此两人的命运轨迹将完全被置换,原本袁士宇将进入苍穹大学,成为一名驱魔师,与一些人结下缘分与羁绊。并在某场驱魔事件中,遭遇不测……”
    “另一名凡人少年,会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考上本科院校,进入大学,成为一名工程师……”
    刹那间,江鸿终于明白了,他的脑海中“嗡”的一声。
    “而袁士宇本身有极好的资质,”曹斌说,“袁家的祖上,出过一名大风水师,也即是说,袁士宇是这名大风水师的后代。民国时,那位大风水师袁禾,为避袁世凯之祸,改姓为‘江’,也即江禾。”
    江鸿:“……”
    曹斌放下咖啡杯,又说:“从十八岁生日那天起,袁士宇与那名被换命的少年,生活的轨迹发生了短暂的重合,也许是擦肩而过,也许是一个照面。”
    “紧接着,命运线在这短暂的交错里,便完全被调换了过来。不仅如此,袁士宇的母亲还以法术混淆了苍穹大学的招生员、重庆老君洞的一苇大师的认知,麦擎更请荧惑组织在驱委的内应,换掉了两人的入学档案。”
    江鸿的脑海“嗡”“嗡”地响着,曹斌的声音时远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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