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奶奶说不追究,但隔日谷满仓家还是提着东西拿着钱去家里赔了不是。
    乡里乡亲的,好好一孩子,被他家孩子折腾去医院了,说出来少不得被戳脊梁骨。压力不光来自邻里舆论,还有学校老师。对于李又明来说,中考全然不算重点,他一直在准备明年的数学联赛。如果他如期拿奖,将会是麦子店中学建校以来斩获此奖的第一人,同时也会坐上保送省重点的直通车。果真如此的话,那老师们与有荣焉啊。可现在,这么一坨老师的心肝大宝贝,居然平白无故遭此创伤,简直是天理难容。
    李又明喜欢解题,天生的。循着蛛丝马迹的提示逐层抽丝剥茧,顺着一盘撒沙般的已知条件深耕挖掘,最后破解迷团,找到答案。这个过程很迷人,他沉浸并享受其中——专注,超脱,远离俗尘。但再怎么脱俗,也架不住周晓艳那长在他身上一样、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在终于弄懂了什么是“颈动脉窦”后,周晓艳负罪感暴增。她的关切不加掩饰,反正「寡妇」之说都出来了,她和李又明再怎么清白估计也没人信。李又明抬头看着她,颇有些无奈。
    逮住他的目光,周晓艳言之切切,“你头晕不晕?今天吃消炎药了没?伤口还疼不疼?别做这么难的题了,先歇会儿行不行~”
    这一大天的,说了一百遍没事,她也不踏实,李又明只好又说了第一百零一遍。想起她那天的焦急,李又明的心就软成一团棉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她不耐烦。眼看着周晓艳的眉头从上学拧到放学,李又明无声叹息,想了想,道,“要不,你帮我洗头吧。”
    听到一个「帮」字,周晓艳立刻来了精气神,满口答应“好!”。等反应过来听明白说是洗头,又“啊?”了一声。
    李又明睨她,“怎么着,不乐意?”
    “没问题!”周晓艳作雀跃状,“别说洗个头,帮你洗澡都没问题!”
    李又明一哆嗦,开始慎重地重新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位同学帮这个忙。
    医生让回家以后每三天换一次药,伤口别沾水,护理得当的话一礼拜就差不多能长好。不能感染,万一拖到天气热了汗一多就麻烦了。这几天李又明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口崩开。只是身子好洗,头发不好洗,水可能会流到纱布上,所以三天没洗头了。本想凑合着擦擦忍忍,可今早他坐着吃饭,李奶奶从他头顶经过不小心闻了一下,说道,老二啊,放学回来奶奶给你洗洗头吧!
    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代谢旺盛,三天不洗,头上的味道确实有点复杂,还有点痒。李又明不忍劳动爷爷奶奶,对周晓艳倒是很好意思。周晓艳头一回到李又明家,也顾不上四下参观,跟个大丫鬟似的,跑前跑后调好水温准备东西。李又明只管稳稳当当地低头坐好,拿毛巾护好脖子。板凳坐得低,他的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左右岔开,坐姿不太雅。但是情势所迫,外加两人头脑尚且简单,都不觉有他。
    可是周晓艳的手一触到他的发间,李又明就察觉到了不对,脖颈不由得一个瑟缩。
    柔若无骨。李又明登时想起了总是趴在田埂上晒太阳的那只狸花猫,以及被它的尾巴轻扫过手背时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就想伸出手去捉,这哪是洗头,这分明就是撩拨。感到了他的异动,周晓艳停下手,挪开花洒问,“凉还是烫?”
    “头皮…使点儿劲儿。”
    “哦。”周晓艳应声加大了力道,可是李又明的心头,仍住着那只猫,在挠,还在挠。着实心痒难耐,李又明一把按住了周晓艳的手。
    温热的水流在他们交错的指尖激荡,借着那份润泽,他不由得想弯曲指腹,摩挲她柔滑的手背,然后像上次一样,将那柔荑握进自己的掌心。目光透过眼前断续的水线,近在咫尺的是她白色校服t恤,随着呼吸的起伏,自她起伏的胸口散发出的馨香溶入弥漫开来的水汽,扑向李又明的每一个毛孔。
    这边厢李又明神思迤逦,那边周晓艳却是片刻的沉吟,之后忐忑道,“要不…让我哥来帮你洗?我不敢再使劲了,我怕把你头皮弄破了。”
    泰山哥坐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伸出五指钢叉帮他洗头?四条粗毛长腿交错,那画面李又明想都不敢想。周晓艳啊,暧昧气氛终结者~
    转瞬间,李又明那点散乱颠狂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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