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出来的总是很早,早上九点鐘的时候天气已经非常炙热。
    坐在床头,李克梅对着身前地板上敞开的皮箱发着呆,剃鬚刀、几件换洗衣服,俩双鞋子、手机充电器,好像也不缺什么了。
    在回到鶯歌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的,王基恩那边没有任何异常,埃尔伯则拒绝了博格的邀请,而博格也表示了理解,等明天,李克梅就可以拿到新的身份证件了。自从西京见了博格,李克梅就得了疑神疑鬼的病,他老是怀疑有人在监视他,从电脑里面,从手机里面,从身后的各个角落,这种念头抹不掉,斩不断,常常逼的他要发疯。
    此刻,李克梅的心里乱的很,就在刚才,王基恩打电话给他,没有任何寒暄,在问了他的具体住址后,就让他在家里等着,然后就掛了电话。
    估摸着王基恩快来了,李克梅走到窗前,然后朝下麵的马路左右张望,没一会,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停到了他楼下,接着王基恩就从车里鑽了出来,他头上带着一顶时髦的礼帽,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
    很快,敲门声就响起,打开房门,李克梅把王基恩迎了进来。
    好久不见,王基恩亲昵的摸了摸李克梅的脑袋,然后就拍着手里的纸袋,“地道法国波尔图红酒,我知道你就喜欢这个。”
    把纸袋放在地板上,四顾打量了一番房间,王基恩就信步朝阳台走了过去,一推开阳台的门,“黑豹”突然冷不丁的从它的窝里窜了出来,闷着声,朝王基恩怒吼。李克梅赶紧跑过去,把“黑豹”呵斥了回去。
    看罢阳台,王基恩又折身来到了卧室,他指着那个装满衣服的皮箱问道,“什么意思,是要出去旅游?”
    “不是,我又被美国人盯上了。”李克梅苦笑道。
    “被美国人盯上就要跑路?你害怕了?”王基恩嘲弄道。
    哭丧着脸,李克梅无言以对。
    “他妈的,这里是秦国鶯歌市,老子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龟儿子美国人在这里撒野?克梅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王基恩发火了。
    “王局,我和埃尔伯都不好意思再打搅到你。”低着头,李克梅嘟囔道。
    “打搅?”叹了口气,王基恩盯着李克梅的眼睛柔声说道,“克梅,你这么说让我心里很难受,虽然你和埃尔伯离开我了,但我认为我们之间毕竟还是有感情的,钱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赚,但感情能说没就没?”说到这里,王基恩示意李克梅跟他走。
    走到厨房,王基恩打开了排气扇,然后在排气扇的嗡嗡声中,他把嘴凑到李克梅耳朵跟前,“做空嘉德的钱刚刚回来,你和埃尔伯每人入账六千万,克梅,我老王说话还算数吧?”
    因为最近神经一直极度紧张,李克梅对那笔做空嘉德的钱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手一大笔钱,而且从王基恩的言谈举止判断,他完全看不出王基恩有一丁点要加害自己的意思。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克梅一下子就觉得全身上下轻松无比,人也立刻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李克梅知道王基恩担心他身上装窃听器,所以他一把脱掉身上的睡衣,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弯下身子把屁股对着王基恩,“王局你瞧,身上没窃听器,你就放开嗓门说话吧。”
    “小鸡巴,赶快把衣服穿上。”王基恩使劲朝李克梅的屁股扇了一巴掌,“克梅,你们俩个儘快把帐号准备好,赶明天晚上交给我,每个人都多提供几个,帐号最好是鶯歌商业银行的,因为那里有我们的人,不过你可听好了,为了避免洗钱的嫌疑,一次周转资金不能太大,到时候钱会分多次打到你们的帐户,估计全部转完需要一俩个月的时间,所以你和埃尔伯一定不要着急,唉呀,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动不动就爱着急。”说到这里,王基恩不满的摇了摇头。
    “一切都按你说的办,王局,过去我们太不懂事……”哽咽着,李克梅激动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克梅,难道你和埃尔伯以为我王基恩又要占你们的便宜?”冷笑着,王基恩大手一挥,“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做空嘉德的行动非常漂亮,你和埃尔伯绝对是出了大力的,我想这次你们总该满意了吧,不过,在拿到钱后你们千万不要太招摇,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定听你的话。”李克梅带着哭腔答道。
    对于李克梅的反应,王基恩显得很是满意,“对了,最近这一年多你都在忙什么?赚到钱了吗?”
    李克梅很不好意思,“那些高科技不好出手,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王基恩鼻子一哼,“哼,以前非得跟我闹掰,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呢,要不我给你找个事做?”
    李克梅,“什么事?”
    王基恩,“是这样的,克梅,我和黄院长项行长他们在缅甸迈扎央投资了不少专案,这些专案都是由王矿雄负责的,但最近我发现那小子不老实,把公司的钱偷偷往自己兜里塞,我看他是聪明过头了。我现在的想法是,可不可以你去那边当总经理,把财务和行政给我管起来,王矿雄以后就只负责具体的赌彩业务,你看怎么样?”说到这里,王基恩长叹一声,“唉呀,克梅,现在要找一个信的过的人真的很难,虽然你和埃尔伯以前一直闹着要离开我,上次你们还要跟我翻脸,但我王基恩始终还是把你和埃尔伯看作是我的人,因为在我眼里你们还是小孩子,年轻人嘛,谁不犯错?我儿子要是跟我横起来,气的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过段时间不也就没事了,思来想去,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王局我愿意,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感觉就像一下子回到了他们过去那段最亲密的日子,李克梅不假思索的答应道。王基恩他们在摇钱树以及度假酒店上的投资加起来已经有七八个亿,而且还在不停的追加投资,做为新兴的投资热土,迈扎央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王基恩能让李克梅去那里当总经理,这说明王基恩是真的把李克梅当自己人的。
    王基恩,“好的,到那边了给我好好干,要是可以的话下周就过去,还有,你到了那边,一旦发现王矿雄有什么异常,立刻报告我。”
    “我知道怎么做。”李克梅突然记起来,“对了王局,埃尔伯做空那笔钱他不要了,你看能不能直接把他那份钱转到我的户头。”
    王基恩很是惊奇,“他为什么不要了,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啊。”
    李克梅摇摇头,“他结婚了,而且他老婆都怀孕好几个月了,自找了那个女人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现在我根本使唤不动他。”
    “埃尔伯这个花花公子居然也结婚了,真想不到啊。”王基恩嘖嘖称奇,“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是太高兴了,男人吗,还是要有责任心,玩够了就应该回归家庭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不过埃尔伯心里完全没我啊,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别提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是不知道,”说到这里,李克梅踌躇了一下,“他现在似乎不是很认同我们原来做的那些事。”
    听了李克梅的话,王基恩陷入了沉默,在良久之后,他很认真的问道,“克梅,你知道我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李克梅有些犯糊涂,他不知道王基恩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突然,王基恩撩起他身上的衬衫,李克梅看到,从王基恩的左胸到左肩胛骨那儿赫然有一道又长又粗的疤痕,狰狞着让人感到害怕。“十三釐米”,王基恩用手指丈量着那道疤痕,紧接着,他又把李克梅的手放到他脑袋左耳的上方,李克梅能明显的感觉到那儿凹凸不平,“这儿的头骨被打碎了,这些都是我当年抓捕罪犯时受的伤。”王基恩骄傲的说道。
    李克梅,“王局,没想到你原来受过这么重的伤。”
    王基恩,“克梅你知道吗,我从小看到那些恃强凌弱有失公平的事就气愤难平,常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所以在后来当了员警后,我就一心想要警恶惩奸、除暴安良,你还记得我办公室墙上的那横匾吧,就是这几个字。”
    李克梅,“我记得。”
    王基恩,“克梅,中级人民法院的黄院长多有钱你是知道的,法律全由人家的一张嘴说了算,可你以为黄院长就没有过维护社会正义的理想?你以为他天生就那么贪婪?”
    李克梅,“我不知道。”
    王基恩,“克梅,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里有危险就朝哪里冲,但后来我就怎么也冲不动了,因为我发现好多事情我都看不惯,也想不通,所以我苦闷,我愤怒,我整天愤世嫉俗。后来,我慢慢的算是明白了,仅凭一个人单枪匹马是维护不了社会正义的,这个世界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无论哪个人,无论他多有个性,有多大的抱负,最后都不免随波逐流,所谓潮流就是这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克梅,人活着都是为了每天讨口饭吃,你看那些动物,鸟啊,猴子啊,老虎啊,它们整天思谋的不就是给自己和孩子找食物吃吗,难道你以为我们人会有多么高贵?有多与眾不同?不,都一样,那些什么理想啊,主义啊,为人民服务啊,听上去倒是很好听,但他妈的全都是些虚幻骗人的东西。我知道,埃尔伯一直对我有看法,也记恨我过去对他太严厉,你把我的话转告他,让他以后凡事都儘量往好的方面去想,朝积极的方面去想,不要鑽牛角尖,也不要耿耿于怀,总觉得举世皆浊惟我独清,把什么都看的那么黑暗,把别人想的都那么骯脏不堪。”说到这里,王基恩压低嗓门,“得,既然今天都跟你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话,那我不妨再给你透露点内幕消息,过几天贾省长就要到西葫芦省去当正职,估计很快就会有官方通报,等贾省长在西葫芦省那边一安定下来,到时候马东也会跟我一起过去。”说到这里,王基恩取下他头上的礼帽,“克梅你看,你看我这头上的白头发有多少,老了,再干几年退休后就彻底没用了。”
    李克梅,“王局,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对我和埃尔伯的好,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在唏嘘感概之后,王基恩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李克梅的房子,然后规劝道,“等缅甸那边交接完毕后,你也找个女人,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看你这破房子乱的像个垃圾场,你总不能以后和那条狗过一辈子吧。”
    李克梅郑重的点点头,“我听你的话。”
    看了看手錶,王基恩就说有事要走,不过在走之前他又来到了卧室,拿脚踢了踢那个皮箱,然后用坚定的口吻说道,“哪都不要去,在鶯歌谁都别想动你一根手指头,就是那些美国佬也不行。”
    出了门,李克梅一直把王基恩送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时候,王基恩突然提起了杨维阿,“克梅,你原来监控过那个杨维阿好长时间,应该对他很瞭解,我是这么想的,你看有没有可能你去西京走一趟,替我送他一些摇钱树的股份,你也知道,过去我和杨维阿之间有些不太对付。”
    李克梅面露难色,“王局,你真是羞煞死我了,人家杨维阿哪会搭理我这样的小人物。”
    “别放在心上,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王基恩笑着安慰道。
    等进了电梯,李克梅和王基恩挥着手相互道别,就在电梯门马上就要闭合的时候,王基恩突然用手挡住了电梯门,“瞧我这脑子,埃尔伯那笔钱如果要转到你的户头的话,那你呆会得和埃尔伯一起到商业银行林发荣家里去说明一下,林发荣是项行长的人,他负责分发做空的钱,克梅你也明白,这事我不好出面,免得项行长他们以为我对那笔钱有什么想法。”
    李克梅和王基恩再次挥手道别,等电梯门徐徐的关上,李克梅心里嘀咕道,“他真的老了,一点记性都没了,说话也是越来越罗嗦。”
    回到房间,李克梅打开远程控制上的“王基恩”,此刻,王基恩正在电梯里给林发荣打电话,问林发荣的家庭住址,到楼下鑽进他的汽车后,他就开始编辑短信,然后把地址发给李克梅。
    只听手机一声清脆的蜂鸣音,提示有资讯到来,李克梅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水榭花亭社区8号楼3310”。又过了一会,李克梅接到了林发荣的电话,林发荣让李克梅和埃尔伯早点过去,说他中午还有事要出去,此外,他还让李克梅和埃尔伯务必要带好身份证件。
    一个小时候后,埃尔伯开车来接李克梅,李克梅带上了黑豹,让黑豹也顺便到外面兜兜风。
    没一会,李克梅和埃尔伯就赶到了水榭花亭社区,下车后,他们没有着急进社区,而是走进了一家速食店,他俩到现在都还没有吃早餐呢。
    “克梅,那辆大眾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啊。”在餐桌坐定后,埃尔伯拿眼光示意速食店外边停的一辆大眾商务车。
    “是吗?”顺着埃尔伯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李克梅正好看到那辆大眾商务车慢慢起步,然后疾驰而去,“你多心了。”
    “对于这个林发荣我们一无所知,太匆忙了。”埃尔伯抱怨道。
    李克梅,“你放心,我是亲眼看着王基恩和林发荣通话的,后来林发荣也给我打了电话,绝对不会有事的。”
    埃尔伯,“那你真打算去缅甸?”
    李克梅,“去,前面我和张敏在电话里谈过了,她也愿意跟我到缅甸去,缅甸的博彩业现在非常红火,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埃尔伯,“可我心里老觉得不踏实啊。”
    李克梅,“埃尔伯你有完没完了,如果王基恩真要对付我们,他早就动手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我们不能只因为白汤姆和他在电话里吵了俩句,就认为一定是他杀了白汤姆,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你再想想,上次我被那个张福德绑架,马东那狗日的拉着脸不管,可你一找王基恩,王基恩立马就把我救了回来,说真的,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我就觉得过去很对不住他。你知道吗,昨天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我感觉他非常的真诚。埃尔伯,以后你也要和王基恩多走动走动,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长时间不走动感情就慢慢生疏了。”
    埃尔伯,“哼,就那个偽君子。”
    李克梅,“得了,我们不要再聊那些不开心的了,兄弟,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也知道,我从来都不把那些迷信当回事,但你说神不神奇,今天早上我的左眼跳的非常厉害,然后没一会王基恩就来给我送钱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李克梅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昨天晚上,我梦见河里发大水,然后我就用渔网捞了一网又一网的大鱼,最后累的我腰都直不起了,起床后我在网上查了一下,他们说梦里捞鱼也是发财的徵兆,兄弟,看来我们这次是真的要发大财了。”
    “别啰嗦了,赶紧吃,我是从公司请假才跑出来的,下午我还要送巧珍去做胎检。”就在埃尔伯催促的时候,他的远程控制发出了提示音,提示有人上线,埃尔伯赶忙拿起手机看了起来,看了几秒鐘,他就皱起了眉头,“林发荣这个人面相有些凶啊。”
    李克梅把头凑过去,他看到远程画面里的林发荣正在聚精会神的打游戏,林发荣脸庞宽大,在眉宇间似乎确实有些戾气。
    在吃干抹净之后,李克梅又问老闆要了几个包子,然后他们回到车里。看到李克梅,在汽车后座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黑豹”一个劲的往李克梅身上扑,李克梅赶忙拿出包子,在一连吃了三个大包子之后,“黑豹”这才消停了下来。
    关上车门,李克梅和埃尔伯就朝水榭花亭社区里面走去,但才走了几步,李克梅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事。”埃尔伯被吓到了。
    “刚才我的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李克梅面带惊恐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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