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西京中关村大街魏公村天桥上,李克梅注目着来往的车流,此刻,华灯初上,西京的夜晚显得异常的迷人。
    正凝视着这流光溢彩的美景,李克梅的电话响了,是埃尔伯,他告诉李克梅,温顿刚刚回到酒店房间。
    定了定神,李克梅把待会谈判时的策略和步骤在心里又梳理了一遍,虽然这些东西早都烂熟于心,但他还是惟恐哪里出现差错,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他就走下天桥,迈步走进了不远处西京四季酒店的大门,在酒店大厅的一角有一排电话。拿起电话,李克梅开始拨打温顿房间的号码。
    “你好,我是温顿。”电话那端说道。
    李克梅,“温顿先生您好,我是石头城香兰公司的吴用,我希望能就有关商务问题和你做一交流,请你放心,我不会佔用你太多时间。”
    温顿,“吴用?抱歉,我们之前联络过吗?”
    李克梅,“没有联络过,但是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温顿,“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恰好在西京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酒店房间电话的?”
    李克梅,“这个,怎么说呢,嗯……”
    温顿的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李克梅正想着如何措辞时,温顿那边就很不友好的掛掉了电话,没办法,他只得重新打过去。
    “你好,我是温顿。”能听的出来,温顿在电话那端极力压抑着火气。
    李克梅可顾不得温顿高兴不高兴,“温顿先生,请你稍微有点耐心,请相信我,如果你非要拒绝我的话,我绝不会死乞白赖的求你,但我相信这次交流对你和你的嘉德公司都是非常非常之重要。你刚才说你对我一无所知,但我却觉得我们就像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你好好回想一下,我相信你能想起来我是谁,我们秦国有句俗话,说朋友多了好办事,或许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我现在就在四季酒店的大堂,我们今晚上好好的聊一聊,怎么样,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吧。”
    温顿,“你要成为我的朋友?”
    李克梅,“是的,或许你不是很认同,但其实我一直把你当老朋友来看待,我刚才说过,我一直在默默的关注你,我想你现在应该想起我是谁了吧,怎么样,我现在就到你房间去,我们好好聊聊。”
    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后,温顿以抱歉的语气说道,“吴用先生,希望你能理解,我今天中午才从韩国首尔赶过来,在落地后又连续开了好几个会,现在我非常疲惫,已经上床休息了,这样吧,你在大堂留下你的电话,我会在明天安排个时间和你见面,好吗?”
    李克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本来还想着今晚能和他的温顿兄弟喝着红酒好好畅聊一番人生呢,如果没猜错的话,依照温顿以往的德行,他今晚上肯定又少不了要大干一场,不过现在才晚上七点鐘,他是不是太心急了,“好吧,我不想勉强你,但我最后再说一句,我非常非常的欣赏你,对明天的会面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克梅没有再坚持,但在温顿掛掉电话之后,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现在非常确信温顿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再说,事先的计画就是今天晚上出其不意的接触温顿,然后和温顿当面摊牌,但现在这么一推迟,他把自己陷入了被动。
    在服务台留了电话,李克梅就转身离开,这时,他注意到在酒店大厅的一个长沙发椅上坐着俩个年轻人,而在之前从鶯歌到西京的飞机上他也看到过这俩个人,李克梅猜测他们应该就是马东派来的便衣,按照事先约定,如果李克梅进入温顿房间半个小时后还没出来,他们就会进去抓捕李克梅,至于以什么名义抓捕,李克梅当时也懒的问马东。
    回到宾馆,李克梅给埃尔伯简单通报了他和温顿通话的情况,埃尔伯听后的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被动了,不过他安慰李克梅,就在刚才,温顿把他和李克梅面谈这一事项通知了他的秘书,此外,温顿刚刚又给他在美国的妻子发了邮件报平安,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掛了电话,李克梅还为自己先前没能坚持而沮丧不已,躺在床上,他有些心慌意乱,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在心里他又反復检讨自己先前的说话是否有漏洞,想来想去也没发现哪里有不妥,可是,每次梳理完毕不久,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开始从心底滋生蔓延,赶不跑也踢不走,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突然,李克梅听到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有人敲了下门,然后就悄无声息了。下床走到门口,李克梅看到门缝那里已经被人塞进来俩张色情卡片。
    无论走到哪里,这些小卡片都像最贴心的朋友一样如影随形,清纯学生妹、美艳模特、激情少妇,小卡片上衣着暴露的美女让人想入非非,而那些天花乱坠的广告词更是让人热血賁张,说什么让旅途之中的寂寞游子感受宾至如归的快乐,和尊贵的客户一起共浴爱河,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包客户满意是最令他们开心的事云云。
    李克梅把卡片丢到了垃圾桶里,之前他常听人说,说从事这一行当的那些傢伙毫无道德可言,他们不是把心思放在琢磨如何提高服务水准上,而是一心只想着赚快钱。真的,这些傢伙太没耐心了,很多时候客人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他们就拿着大棒急吼吼的冲进去,嚷嚷自己的媳妇或者妹妹受欺负了,真是太令人扫兴了。
    躺在床上,李克梅在心里一再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对这些小卡片心存侥倖,可是,他今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想着明天怎么和温顿交锋,一会小卡片上那些诱人的美女和那些挑逗的广告词又在他眼前浮想联翩,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决定试一试,或许那些人未必真的就像传说中描述的那么糟糕。
    拨通卡片上的电话,李克梅要求送一个模特过来,那边满口应承,很快,敲门声响起,李克梅打开门一看,外面赫然站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的傢伙,嘿嘿的笑着,活生生一个“迈克泰森”。
    李克梅很生气,他赶走了“迈克泰森”,然后再次打通电话,强调这次要一个清纯学生妹,一定是清纯学生妹,电话那边依然是满口应承。
    老天爷呐,这帮天杀的可真有胆量,这次上门的居然是“史瑞克”,更加可怕的是,当李克梅要求“史瑞克”离开的时候,“史瑞克”居然放肆的称呼李克梅为老公,并且厚顏无耻的吹嘘自己的技术顶呱呱,然后就开始往李克梅的房间里冲。李克梅哪肯放她过去,他守住门口,竭尽全力把“史瑞克”往外推,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把“史瑞克”推到了门外。
    虽说没有成就好事有些遗憾,但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并无不妥,可没过一会,就有人把李克梅房间的门敲的是震天响,等李克梅打开门,是一位满身都是纹身的精壮男子,在他身后就是先前那俩个怪物。沉着脸,纹身男抱怨道,他说他这俩位小姐的服务水准有口皆碑,广受客户好评,在他从业的这许多年里,真的还没见过一个像李克梅这样挑剔的客人。
    当李克梅谦卑的表示今天已经很晚了,改天一定照顾生意的时候,纹身男就直接站到了房间里面,他很不耐烦的表示,这一晚上李克梅耽误了他很多生意,除非李克梅拿出一千块做补偿,否则他会让李克梅吃不了兜着走。
    李克梅懒得和这些傢伙计较,而且他也担心生出些是非,于是他拿出了一千块钱,但让他气愤的是,纹身男突然改口说,是俩位小姐一人一千块。
    “你这不是讹人吗,就她们这奇形怪状的恐龙还要一人一千块?”一向心直口快的李克梅忍不住嘲弄道。
    完了,祸从口出,谁知道“恐龙”也有自尊心。嘴里骂骂咧咧的,“麦克泰森”和“史瑞克”朝李克梅扑了过来,李克梅赶忙想要后撤,但却被纹身男从身后死死抱住。对着李克梅的鼻子,“麦克泰森”狠狠的一记直拳,打的李克梅立刻鼻血直流,“史瑞克”则对着李克梅的小兄弟使劲踹了起来,痛的李克梅尖叫不止。因为被抱着动弹不得,李克梅只得大喊救命,过了好一会,酒店保安才姍姍而来,直到这时,纹身男他们才停止了对李克梅的施暴。
    随后,李克梅和纹身男他们被带到了派出所,一见到员警,“麦克泰森”和“史瑞克”就开始娇滴滴的哎吆哎吆的直呻吟,纹身男则情绪激动的要求员警替他的姐妹主持正义。很明显,处理纠纷的员警和纹身男他们是一伙的,他完全不听李克梅的解释,开口就要求李克梅支付十万块的医药费,否则就要以重伤害的罪名拘留李克梅。
    不得已,李克梅电话通知埃尔伯,埃尔伯又通知马东,马东又通知王基恩。
    在接到救急电话后,王基恩打电话给他在西京的关係,王基恩西京的关係又打给他的关係,也不知道后来又经手了多少个人,终于,说情电话在午夜时分赶到了处理纠纷的员警那里,那个员警很不高兴,但碍于情面,他把罚款降到了一万块。
    交了罚款,李克梅回到宾馆,然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见左眼框肿了一大块,右脸颊上有几道血印子,襠那儿还在隐隐作痛。
    “东风恶,欢情薄。”李克梅越想越气,“他妈的宾至如归,他妈的共浴爱河,他妈的包客户满意,还他妈的老公,呵呵,全他妈的是些虚情假意。”
    当天晚上,李克梅噩梦连连,在梦里,他被人一路追杀,最后被迫从高山之巔跳了下去,然后人就惊醒了,等好不容易再睡着,他又梦见和人发生枪战,可是枪却怎么都打不响,后来才发现枪居然是纸糊的,不得已,他只得再次拼命奔跑。
    一夜忐忑,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李克梅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痛,他打电话给埃尔伯,问温顿昨晚上找女人了没有,让他吃惊的是,埃尔伯居然说没有,这可真有些反常。
    在掛掉埃尔伯电话没多久,嘉德秦国公司的一位秘书打来电话,她通知李克梅,温顿先生邀请他中午十一点到嘉德西京公司谈话。
    乘坐的士,李克梅来到了嘉德西京公司,在进入大厦前,他注意到昨天见过的那俩个人在不远处的公交月台背对着他窃窃私语,这让他心里一下子变的非常踏实,在嘉德公司前台通报身份后,公司的秘书把他领到了会议室。
    在走进会议的那一瞬间,李克梅吓了一跳,除了温顿,会议室里还正襟危坐着三个人。一看这阵势,李克梅心里就一沉,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知道温顿待会给予他的答案将是什么了。
    除了温顿,李克梅还认出了嘉德秦国的黄总经理,嘉德的cfo鲁斯特先生,在鲁斯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高大精干的年轻人,他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眼睛炯炯有神,李克梅实在想不起嘉德公司还有这么一号人。
    温顿给李克梅一一介绍了他跟前的这几个人,当他指着那个年轻人,说是他的助理希格诺里先生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微笑着朝李克梅点点头,可李克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前段日子,温顿确实在邮件里谈论过要招聘一个新助手,但后来似乎不了了之,而且,李克梅非常确信,和温顿展开这次远东之行的只有鲁斯特先生一个人,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希格诺里?难道希格诺里是在日本站或者首尔站临时加入的?想到这里,李克梅一下子就烦躁起来。
    温顿,“吴用先生,请儘快谈谈你的问题吧,呆会我们还有其他安排。”
    李克梅直言不讳的表达了不满,“温顿先生,我记得昨天晚上我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我希望的是一次只有我们俩个人的私人会面。”
    “吴先生你误会了,对于在秦国怎么做生意,我清楚的很,在座这几位都是我公司的核心人物,你完全可以信赖他们。”温顿极力想打消李克梅的顾虑,“请相信我,从事商业几十年来,我参加过各种各样的交易,美国商界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态度一直都是非常开放的,所以你可以和我谈任何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任何事情。”
    李克梅,“好吧,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能获得贵公司在秦国西南地区10年的独家代理权。”
    温顿笑了,“吴先生,我对阁下以及阁下的公司并不瞭解,但是我可以给你我个人的看法,那就是你的提议非常荒谬,因为我们过去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而且我也不相信哪家跨国公司会这么做。”
    一旁的黄总经理也附和道,“我们对代理公司的资质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再说我公司在西南已经有多个代理商了,所以肯定不会授予某家公司独家代理权,此外,十年也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数字。”
    鲁斯图没有说话,但是他很夸张的耸耸肩,显然他也认为李克梅的要求很荒谬。而那个西格诺里则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克梅。
    李克梅忍不住问道,“温顿先生,你确信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顿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刚才我说过,我对你毫无瞭解,但昨晚你说你能帮助到我们公司,所以我很好奇,你打算如何帮助我们?”
    李克梅决定做最后一次尝试,他一字一顿道,“温顿先生,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朋友。”
    “好吧,好吧,你可真是个难缠的人。”一边不耐烦的摇着头,温顿一边示意让鲁斯图他们出去,等鲁斯图他们出去关上门后,他就摊开双手,“这样你总算满意了吧。”
    李克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吴用先生,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但也不是很确定,因为你给了我很少的资讯,那我这么说吧,前段日子,你曾经给我发过一份邮件,那位伟大的拳王?”摇头晃脑的,温顿比划了一个右手小摆拳的动作。
    李克梅依然不置可否,“温顿先生,我再说一遍,我只是想获得贵公司在西南的十年独家代理权而已。”
    “算了吧,到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我知道你想要钱,说吧,说你要多少,如果数目合适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作出决定。吴用先生,我刚才说了我是一个很开放的人,但我不希望你影响到我的家庭和我的公司,赶快说吧,我今天还有其他安排。”温顿催促道。
    李克梅突然感到一阵冷意,本来温顿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但现在他说话的口吻更像是一个在饭桌上自吹自擂的皮包商人,显然他在怂恿李克梅说出诸如“给我一千万美金,否则我就毁掉你的公司。”之类的话。
    把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温顿的脸上,李克梅困惑不已。
    看到李克梅一直盯着自己,温顿应付式的挤出一丝微笑,并朝李克梅点了点头,但就在这刹那之间,李克梅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
    天哪,李克梅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太蠢了,蠢的不可救药。李克梅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最近一直感到心慌意乱了,他突然想起温顿这个亿万富翁为了一辆几万美金的老爷车反復的讨价还价,他还想起为了降低公司南美总部的租金,温顿写了无数邮件,就连地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要嘮叨好几回,温顿这个混蛋天生就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嗇鬼,可他李克梅还一直把节俭当作温顿的美德来讚美,唉,太蠢了,答案早就摆在眼前,可他却完全视而不见,还美滋滋的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可李克梅还是想不通,即使温顿不怕他妻子的打闹,不怕sec的巨额罚款,不怕美国商务部的惩罚,可他能承受得了嘉德公司被摧毁的后果吗?
    上帝啊,这真的一点都不合逻辑,瞧,温顿这个傢伙现在还坐在那里假模假样的笑,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站起身来,李克梅伸出手告辞,“温顿先生,很遗憾我们今天没有默契,但我尊重你的选择,今天佔用了你太多时间,我就不打扰了。”
    一巴掌打开李克梅伸出的手,温顿突然变得很愤怒,“你这个假惺惺文縐縐的小丑,你啰里啰唆大半天不就是想要钱吗,好啊,我愿意给你,现在就给,但你要记住,在拿了钱之后就给我滚的远远的,而且永远不要再来招惹我。”
    让李克梅吃惊的是,温顿居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支票簿,然后又取出了一支笔,现在,他就等着李克梅说一个数字。
    “温顿先生,你把我的心伤了。”李克梅难过的都快哭了,那哀伤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忧伤已经吞噬了他的心。
    不等温顿再反应,李克梅就决绝的走出了会议室,然后走进电梯,走出大厦,在街上又急急的走了好几分鐘,直到确信没人跟上来,他这才放慢脚步。但让李克梅感到奇怪的是,这一路上走来竟然没看到那俩个便衣。
    李克梅长长的出了口气,真没想到,在他和他的温顿兄弟之间居然连一丁点的心有灵犀都没有,他记得他曾经在信中专门提醒过温顿,要他尊重新朋友,并要给予新朋友慷慨的接待,退一步说,即使大家不能坐到一起品尝红酒,共叙友情,但也不至于气急败坏的羞辱李克梅为小丑啊,难道他曾经就读的大名鼎鼎的沃顿商学院就没有教给他一点待友之道?他平常对待情人们的耐心和幽默感又跑到哪里去了?想到红酒,李克梅就有些追悔莫及,他知道自己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温情主义,正是因为他对温顿的好感,这才使得他在分析判断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唉,李克梅突然间感到有些悲伤,老天爷真的对他有些过于苛刻了,又是一笔以为十拿九稳的钱,又是一场空欢喜,这大概就是命吧。不过李克梅也为温顿感到难过,是的,他很喜欢温顿,但现在看来,除了摧毁温顿和嘉德公司,他已经别无选择。
    就这样在马路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李克梅突然想起美国乌斯曼公司离嘉德公司并不远,算一算,上次见到林芳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李克梅决定到乌斯曼公司远远的看一眼林芳,然后再返回鶯歌。
    到了乌斯曼公司所在的歌华大厦,李克梅直接上了三楼,在出了电梯后,他先来到楼层一端的卫生间。一边尿着尿,李克梅一边寻思,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林芳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当年的老公。
    尿完尿,走出卫生间,李克梅发现楼道里有一个年轻白人正背对着他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当那个人扭头发现李克梅后,他就又立刻挽回头,装作找人的样子,慢慢的朝前走去,可是,他磨蹭着没有进入任何一间办公室。
    李克梅的心砰的一声就炸了,他再也没有心思去看林芳,直觉告诉他,他被跟踪了。
    急急走出歌华大厦,李克梅在路边招停了一辆的士,从倒车镜里,他看到那个年轻白人小跑着从大厦里出来,上了路边停靠的一辆蓝色福特轿车。
    李克梅让的士司机绕着走了好几个街区,而那辆福特车始终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至此,李克梅非常确信自己被跟踪了。一想到温顿这个全世界最吝嗇的傢伙居然找人跟踪他,李克梅就愤怒的不能自己,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温顿将近五十年的人生经验竟然让他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略微思考了一下,李克梅让司机把车开往西京西站,西京西站人山人海,如果要摆脱追踪,大概整个西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比那里更好的所在了。
    一到西京西站,李克梅就跳下的士,他在人群中腾挪转移,左突右冲,最后跳上了一辆正要出发的公车,在车上,通过车窗左右四顾,终于不见了那辆福特车。紧张恐惧的情绪一消退,李克梅就一下子瘫软在座椅上,刚才这一番亡命奔跑可把他累坏了,不过,对于自己刚才这一番神勇表现,他很是满意。
    靠着座椅休息了一会,李克梅就开始思忖如何返回鶯歌,这时,公车停在了木樨园站,从月台又上来几个乘客。
    让李克梅感到惊悚的是,先前那个年轻白人居然也在其中,装作不经意的,这个傢伙朝李克梅所在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后就站到车厢一侧,眼睛看着窗外。李克梅向车窗后面看去,在公车的后面,那辆福特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像个鬼魂一样,它徐徐而行。
    在接下来公车每次停靠站点的时候,那个年轻白人都会稍稍偏过脑袋,用馀光观察李克梅是否下车,而在车门关闭,汽车再次向前行进之后,他就把目光又转向窗外的风景。
    当公车在西直门站下完乘客重新起动之后,那个年轻白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就在这时,李克梅猛的打开车窗,然后一跃而下。
    身手太差了,李克梅的身体狠狠的撞到了马路中间的隔离栅栏,整个身体一下子被弹回,然后他的脑袋又撞到了正在行进的公车,顿时,公车上都乘客和马路俩边目睹这惊险一幕的行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李克梅的脑袋被撞的有些糊涂,但他还是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翻过隔离栅栏,再一瘸一拐的穿过汹涌的车流来到马路的另一边,在那里,他招停了一辆的士,然后让司机朝前疾驰而去,从车窗向后看,那个年轻白人已经从公车上跑了下来,鑽进了后面那辆福特轿车。
    李克梅让司机专挑那些偏僻小巷走,但让他奔溃的是,没过多久,那辆福特车又从后面冒了出来。
    李克梅突然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他把那个用来和温顿联系的手机顺着车窗掉了出去,然后拿出了备用手机,现在,他需要马东派那俩个便衣过来解围。但让李克梅感到恐惧的是,电话提示马东那边关机,他又赶忙拨打王基恩和埃尔伯的电话,他们的电话也关机。李克梅的心瞬间沉到了穀底,刹那间,他突然很想哭。
    当的士来到珠市口,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破旧民居,把焦躁的心情平復下来,李克梅决定再做一次摆脱跟踪的尝试。
    付了钱,李克梅让司机停车,当车还未完全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迅速鑽进一条小巷子。几乎是同一时刻,那辆在身后一直紧紧跟随的福特车也加速冲了过来,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看样子,他们是要动手了。
    因为前面跳公车的时候崴到了脚,虽然李克梅瘸着腿拼命的朝前跑,但那几个人还是很快就追了上来,尤其是那个年轻白人,他就像闪电一样,没几下就跑到了李克梅身后十多米,李克梅不由得心中连连叫苦。
    狼奔鼠窜之间,看到前面有一扇门,李克梅不假思索的就冲了进去,谁知道里面竟然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旅馆,在狭窄曲折的地下通道跑了没一会,那个年轻白人就跟了上来,只有几步之遥,等李克梅再跑过一个转角,彻底完蛋了,这里已经到了地下通道的尽头,是死路一条。
    “妈妈呀。”李克梅在心里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但就在这绝望一刻,他发现在转角的地下赫然摆着一对哑铃。
    本能的,李克梅捡起一只哑铃,然后他双手紧握,闭上眼睛,用全身力气朝身后使劲砸去。
    一声闷响,哑铃正中那个年轻白人的脸,他直挺挺的摔倒在地,而李克梅也被巨大的衝击力带倒。
    爬起来正要再跑,李克梅这才注意到地下竟然多出了一把手枪,显然这把枪是从那个年轻白人身上甩出来的,此刻,年轻白人的脸上一片血污,他慢慢蠕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这时,身后的通道又响起急急的脚步声。
    热血冲脑,捡起手枪,李克梅跳过转角,然后拼命扣动扳机。
    凄厉的枪声在地下室里显得异常的震撼和恐怖,一声惨叫,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应声而倒,另外一个人则在枪响之后立刻匍匐倒地。
    慢慢的走过去,李克梅用枪对准了那个人的脑袋。
    摊开双手,趴在地下,那个人仰望着李克梅,眼神中满是惊恐和祈求。让李克梅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先前在嘉德公司看到的希格诺里先生。
    盯着希格诺里看了几秒,笑嘻嘻的挥了挥手中的枪,然后李克梅就从西格诺里的身上跨了过去,在走出地下旅馆后,他再次开始了疯狂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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