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清洗。那是每天逃不开的课题。
    与其说以往的经歷导致沉清偏执的洁癖,倒不如说,他觉得这样要轻松一点。
    不弄脏就不用整理,整理总是很痛苦。尤其是被别人拥抱过后特别痛苦。
    郭老头会用牙刷插入他后穴,一次次刷洗。痛苦经常让沉卿咬破嘴唇,他一声不吭,四肢撑着地面,抬高屁股,唇上鲜红落在磁砖上。郭老头要是讨厌别人碰他却为何分享他呢?
    也许顾琛能懂。沉卿的故事总是让人沉默。
    「我想郭老头是想佔有你的,却是不敢,爱变得扭曲。爱你又怕年迈的自己没资格爱你,佔有你却又始终无法拥有你,只好变成这种方式。」
    「爱可真是有一万种方式。」沉卿笑了笑。顾琛就是太正直了。郭老头才不爱他。最终留下的也就只是因为亏欠,「顾琛,你觉得……淡薄鸟会叫吗?」
    顾琛一愣,「秘密的也会吧?没有人知道。偷偷的啼叫。」
    「郭老头死的时候,他的手下们一个一个都得到了一些东西。当时天下是那样的,郭老头为大,其他人压根不足为惧。郭老头那派就叫淡薄鸟,淡薄鸟随后解散了,天下一分为六。六人都是郭老头培育出来的,林老闆、周老闆……后来几个小派崛起,又很快会被除掉,好比你杀死的梁胖猪,因此这江湖一直一直,就维持六人鼎立。」沉卿道。当时几人最想得到的就是沉卿,可沉卿在郭老头死后便凄厉鸣叫,杀了多数人,一直被以为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居然是隻猛禽,的确谁都始料未及。
    会不会被反咬一口这种事谁也不知道,好比顾琛依旧偶尔会跟警方联络,沉卿也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他想他是为了不被发现任务失败,为了不让警方再派新的人过来,沉卿总觉得顾琛是为他好才如此。
    「顾琛,明天周老闆会过来。你听好了,原本我跟林老闆的地相连,在另一边,林老闆的又跟周老闆相连。他们交界上一起盖了家酒店,林老闆负责营运周老闆管帐,那二人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闻对方屁味就能知道彼此昨晚吃什么,比亲兄弟还要好。我杀了老林以后这一年来一直很不平静,主要是周老闆怀恨在心,还有就是他们共同经营那家酒店现在一半归我了……」
    「林老闆家里那醋桶呢?」顾琛问道。
    沉卿微微一笑,「你说呢?当然一起死了。总之就是各种事情因为你受伤了所以都被我搁置打发,现在好了,就该处理了。我周哥也不是吃素的。通情达理他们并不会。除这林周二人,其他人比较不爱闹事,自己在自己的区域好好生活,但也许是因为这林周二人都是a,侵略心本就强烈,不安于世,不只对我如此,其他人的地儿也经常被他俩骚扰。现在吞了林老闆以后,我的确就是最大隐患。哪怕借题发挥,周老闆也不会姑息我。他啊,跟着那郭老头最久,思想都跟那人一模一样,我其实是很讨厌他的。」沉卿点燃了菸,拿着不抽,「不过他也知道郭老头的梦,所以投资了我的药厂。」
    顾琛一愣,「这什么起承转合?你们关係到底好还是不好?」
    沉卿笑了起来,「好也不好。人总是很复杂的。不过你不用操心其他的,那姓周的也是可怜,他一直喜欢跟他同为a的林老闆,不过那傢伙从未看他一眼,周不仅投资了我的药厂,还申请做为下一次实验者。他想变成o。我啊,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从很久以前。不过老周不想死,所以实验必须加速才行。」沉卿理解那周老闆,因为他也喜欢顾琛的一切。好比他聆听时轻轻抿起的唇,好比他喝过水的杯子。顾琛所牵连的一切,他都非常非常喜欢。所以其实不管他给了什么,是刀是糖,沉卿都不曾感到讨厌。周老闆就是这样。哪怕林老闆娶了妻子也不可能讨厌他。
    「其实製作药物,就只是想替郭老头圆梦。对他的情感十分复杂,有尊敬、有恨、有爱,被他滋养被他摧毁,偶尔我也搞不清楚那份情感该怎么定位。但人都死了。就定位成爱吧?一种孩子对于父亲的爱。这样就好了。逝者已逝,讨要什么都讨要不回了。因此那些大费周章研发的药物,也并没有想量產也并未想过用此营利,哪怕因此丧生的人有那样多。」
    顾琛无法理解他对郭老头的心情,只问他,「那成功的话打算怎么做?」
    沉卿笑了,「怎么做?我也不知道,我可是连郭老头埋在哪都忘了。」
    顾琛载着沉卿又到了观音庙。达哥已经来了,一年未见,他一看见顾琛面有菜色,顾琛其实也早习惯他对自己没好脸色,但总觉得这次跟以往又有些不同。
    很快沉卿进了办公室,达哥说,「周老闆来了。」
    顾琛跟达哥一如既往在外等待。
    「伤……怎么样了?」达哥问道。
    「好多了。」
    「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顾琛看向他,「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
    「分明对眼了不是吗?当时……当时子弹射向沉卿的时候,我们对眼了不是吗?明明当时是我言之凿凿能为沉卿而死,但……」
    「人都会怕死。那哪有什么可耻的?我当时也是感觉自己要凉了才跑上前的。跟林老闆用费洛蒙抗衡半天,又喝了一大堆溪水,我只是觉得比起让你这样健健康康的傢伙去挡枪,我更适合吃那颗黑枣。要是今天我好好的,肯定不逞这个英雄。当一条只管扭腰的种马不是很轻松吗?我不会无聊到没事就往枪口撞。」顾琛淡道,「你居然为了这种事纠结一整年?那不就好在我没死?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还得每个礼拜给我磕头谢罪?吃黑饭护黑主,我吃沉卿一口饭,所以保护他。你就当狗护食护主的道理就可以了,没他我会死,不得不保护。」
    「我只是……对自己很失望。之前对你说了那种话,但自己其实什么也办不到。内鬼抓不到,也没办法保护他。」达哥低下头。
    顾琛想他之所以知道谁是内鬼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保护沉卿也不过是因为……。
    「顾琛,你有考虑过要是升官调职怎么办吗?」前辈问道。
    顾琛昏昏欲睡,又拉了回来,手上装饰花还抓着。
    「嗯……那些事还没想。应该还是想先陪爸妈,让上面缓一缓吧?」
    「我记得你老家在种东西的?」
    「嗯,务农。挺好的。」顾琛微微一笑,「家门一开,一望无际。心都开阔了。晚上虫鸣蛙啼,早上鸡鸣鸟叫,以前觉得吵,现在却很怀念。迫不及待回去。但我想回去了以后应该也是嫌烦了。」
    前辈笑了,「小时候总嫌父母嘮叨,但我爸妈都走了……你知道的,再没人嘮叨的时候真的……」
    「人要知足。世事无常。」顾琛幽幽道,「幸福这种事……善变。」
    这句话过后他俩陷入了沉默。
    周老闆拜访过后,砸了一大笔钱让沉卿好好开发。沉卿当然是答应了。
    他手下有个叫陈博士的傢伙在负责开发那款药。陈博士有个女儿,也是自愿者,她相信自己父亲能开发出最好的药物。
    说真的,药也是毒。但所谓「药」,无论开发过程如何,其目的都是想造福群眾,达到某种层面上的「进步」。
    好比抑制剂好了,用多了会依存也会失效,副作用也有,但的确不可或缺。谁会像沉卿这般没吃药就找个移动棒子?顾琛是来了沉卿身边后一次没吃过抑制剂,易感期也不知去向。他想自己也许根本没时间在那里易感,天天天天,都泡在沉卿身体里。
    远远沉卿跟那陈博士说完了话,慢慢走了过来,他还是披着西装外套不老实穿着,骚里骚气。
    走廊惨白的白炽光把他照成了天仙,沉卿下凡了,顾琛想,然后自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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