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有人发出来的视频很恐怖!”
    “很多人一上去就后悔要下来,叫得比杀猪还惨。”
    “滚吧!谁会怕这种小孩玩意儿啊!”
    “飞哥你浑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一会儿我在你后面跳,我给你录下来发校园论坛上……”
    几个人吵吵嚷嚷地排队进去。
    进去景区后大家直奔玩蹦极的地方,他们耽搁了一段时间,到那儿时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不过大家聊聊天也不觉得无聊。
    跳台在队伍的最前方,因为高,只能看见上面模糊的人影。
    但山谷很大,回声可以传得很远,那些跳下去的人的喊声不时地传过来。
    陆宇飞和罗励打赌一会儿谁叫得最大声,几个男生在一边凑趣嬉闹,女生们都是既害怕又兴奋。
    纪渺和陈正排在最后面。
    纪渺趁着排队时间戴上耳塞想听会儿“名师讲题”,刚听了没多久,耳塞就被人摘下。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口气不善,“干吗啊?”
    陈正将她耳朵里的另一只耳塞取下塞进大衣口袋里,没什么表情地说:“阳光下看手机伤眼睛。”
    “要你管。”说着她手伸到他口袋里拿耳塞。
    谁知她刚把手伸进去就被紧紧攥住,她下意识想抽回,却发现半点动不了。男生清晰分明的骨节和耳塞膈得她手心疼。
    陈正垂眸看着她,手臂用力轻拽了一下,她差点没站稳撞他怀里。
    纪渺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脸上面无表情,手上却暗暗用力。
    但她委屈地一咬下唇,他就松开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纪渺顺利拿回耳塞转回头,重新戴上。
    她刚滑开手机,头顶上方突然落下一小片阴影。
    黑色鸭舌帽被戴在了纪渺头上,遮住了强烈的紫外线。
    站在身后的人五指微张,手在她头顶揉摁一下,将帽子戴得更服帖。
    这回她没再回头。
    帽子上残留着一点陈正的体温。
    排到他们时,在陆宇飞和罗励这里被拖慢了进度。
    两个口号喊得最响的人一上跳台就腿软。
    陆宇飞更是在上面抱着工作人员又哭又喊了半天不跳,还把提议来玩蹦极的罗励骂了个狗血淋头。
    罗励一边自己站在上面腿抖个不停,一边誓死也要拍下陆宇飞的丑态。
    陆宇飞最后是被工作人员忽悠着“没事没事”然后一把推下去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山谷里久久不散。
    直到穿上安全绳索,听完工作人员的注意事项,纪渺没害怕,但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但当她站在跳台前,抬头看出去时,心头却被毫无准备地震了一下。
    跳台很高,视野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繁华热闹的城市,苍翠广袤的山林,由远及近地在她眼前层层铺开。
    刚才还塞满了一整个脑子的数学公式和英文单词统统消失不见,纪渺在这一刻,神经不由放松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冽清爽的空气直往鼻腔里钻。
    山顶的风穿过她身体,吹起她身后墨色长发。
    像一对黑色羽翼。
    看她在跳台上站住,一动不动,工作人员以为她害怕,轻声安慰:“别怕小姑娘,眼一闭腿一蹬就结束了。”
    纪渺这才有了点反应,她冲工作人员笑了笑,然后扭过头,视线扫过身后排队的人群。在锁定到某个人的身影时,眼里笑意加深。
    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么变态的玩法,绝对不是罗励能想到的。
    就在工作人员想要再安慰纪渺几句,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她前一秒还冲着某个人笑着,下一秒抬脚往前踏了一步。
    一瞬间,纪渺整个人从跳台消失。
    强烈的失重感冒顶而来!
    急速的下坠中,纪渺感觉心跳有刹那的停滞,等到重新跳动的那一刻,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五官才开始对外界有了反应。
    先是巨大的风声刮过耳膜,在耳边猎猎生风,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整个颠倒着的世界。
    纪渺是像鸟儿俯冲一样跳下去的,张开双臂,乘着山风,然后不断坠落。
    视野从密林深处到山谷溪流,坠到最深处时甚至能看见溪流底的乱石,然后下一秒,在伸缩绳到达最大承受力后纪渺被瞬间弹起,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不同。
    她曾经幻想过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风应该很大也很冷,会害怕会尖叫。
    真正体验一回才明白,风确实很大也很冷,但身体里逆流的血液是沸腾的,尖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和兴奋。
    原来跳下去这么爽,但更爽的是跳下去后发现自己还活着。
    纪渺没喊出声,但这段时间以来,窝在心里的烦躁郁闷却因为这一跳,被一扫而光。
    她想,不过区区一个高考!
    纪渺跳完后没有随大部队离开,而是在出口处等了会儿。
    在看见那抹高大的身影后,她把手机塞回口袋,脚步轻快地走向他。
    “陈正,”她摘下头上帽子,踮起脚尖,将帽子重新戴回他头上,眼里盛着晶亮的光,“我一定会考上想考的大学。”
    *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高考这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就连陆宇飞都开始重视起来。
    学习交流小组的活动一直没停,但换成了线上。
    除了陆宇飞,其他几个人的成绩在京大附中都很靠前。
    自从上学期统考失利后,任婧文很快又回到了年级第二的位置。
    群里扯闲篇胡闹的时候越来越少,实现了罗励当初开群时“交流学习”的初衷。平时大家会把碰到的难题发群里一起讨论。
    半夜有人在群里发了道立体几何,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人回应。
    陈正把手机充上电,打算关灯睡觉时,房间门被打开,纪渺一阵风似地刮进来。
    “你要睡了?”不等陈正说话,她径直来到他床边,一屁股坐在床边地板上,将演算纸放在床上,“这题你看了吗,我怎么觉得题干有问题。”
    群里的题她已经解了半小时,解题步骤列满一整张演算纸。
    陈正没看题,皱眉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纪渺任由他把自己拽起来后干脆坐在床沿。
    陈正看题时,纪渺连打了几个哈欠,终于撑不住往后一倒,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脑袋正好枕在陈正小腿上。她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感觉到腿上的动静,陈正握笔的手紧了紧。
    她长吁一口气,放松身体闭上眼睛,“你慢慢看,我躺会儿……”
    没多久她的声音就越来越轻。
    纪渺的脑袋不重,但他小腿肌肉紧绷,一动不敢动。没多久,腿上就开始酸麻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陈正目光半垂,视线越过演算纸,落在被子上……
    天气渐热,纪渺在家又开始穿上她的吊带和小短裤。雪白纤细的四肢露在外面,女孩子柔软的、香甜的味道沾在冷硬的灰白格被单上。
    纪渺突然睁开眼睛,侧过脸,与陈正的视线不期而遇,她眸光里闪烁着戏谑,“先做题,做完再让你看个够。”
    陈正:“……”
    扫了遍题干,陈正就下了结论,“题出错了。”
    “我就说嘛!”纪渺兴奋地从床上弹起来,凑到他身边。
    陈正从她手里拿过笔,在演算纸上简单改了两个地方,“这样就能解了。”
    纪渺凑近了看,“还真是!”
    “那如果这样改呢……”她直接抓着他的手在演算纸上改。
    纪渺为了看得更清楚,脑袋朝一边倾斜,长发散开在白皙肩头,发尾落在演算纸和手背上。
    发如黑绸,衬得手背冷白一片。
    视线从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扫过,陈正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后靠,失去他肩膀的支撑,纪渺上半身往他胸前滑。
    “可以这么改,但是……”陈正突然反手握住纪渺的手,夺回主动权。
    这题虽然难,但没想到连陈正都用了比以往多一倍的时间。
    解题的时间一长,她上半身歪拧着感到不舒服,手臂也撑得发酸,为了省力,身体不自觉地往身后靠。
    她一心都在题目上,没发现异样。
    “懂了吗?”他轻声问。
    纪渺早就不需要再补基础点,但今天不知为何,陈正尽可能地把步骤解得详细。
    纪渺拿出手机准备把解题过程发到群里,不小心切到了镜头。
    手机突然切换到前置摄像头,画面中看到的景象,让纪渺愣了一下。
    画面中,自己懒劲犯了,没骨头似地靠在陈正胸前,而他没拿笔的手臂搭在床靠上,虚虚地拢着。
    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他半圈半抱着自己。
    他下颚抵在她头顶,以头顶某处为中心,正绕着圈亲昵地蹭啊蹭……
    “没看懂吗?”
    纪渺很久都没反应,陈正垂下视线,与手机画面里的人四目相对。
    他大概没料到会被发现,来不及收回眼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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