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樵夫却恍若未觉,仍是一脸坦然地走上前来。
    楚蔽背着咸毓往后退了半步,他竟然还再次往前进了一步。
    若不是身后还背着咸毓,楚蔽也不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如此。
    出门在外, 就算是缺心眼之人, 在经历过上回被一家黑店拐卖之后, 也会在此刻竖起了提防之心。
    咸毓当下也是起了疑, 确定不是什么野兽之后, 她趴在楚蔽的肩头,朝对方喊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已经下山了吗?”
    楚蔽亦是面带审视。
    方才山下之时, 若是实则是此人有意诱骗, 那不知他骗人上山又图谋何为?
    然而对面的樵夫却一点儿都不在意两人的警惕之色, 因为他今日前后这番做派着实容易显得古怪了些。
    可他也正是破例而为。若以往他自然各走各道, 独自走那隐蔽的小道,不会再和上山之人碰面了,可是方才他一不小心听了一嘴这对男女之间的辩论,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他也爽快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咸毓还是从楚蔽背上下来了,她站在楚蔽的手臂背后,只觉得有些离谱,她再次出口问道:“你是说,你赞成我方才所说之言?”
    刚才她只是假装和楚蔽闹辩论,然而还没骗到楚蔽,却骗到了一个自动参赛的“己方队友”?
    可这樵夫真像是一门心思为了找楚蔽理论的,接着他上前便朝楚蔽说了起来:“世人世人,你小小年纪见识几个‘世人’过了?凭什么一口咬定世人便是如你所说那般?我亦是尘世中人,可我瞧着‘女大男小’也不错!照我说啊,这世人就该一对对皆为‘女大男小’,和和美美!”
    咸毓:“……”
    好家伙,这樵夫不仅是一方的辩论选手,甚至还是个“姐弟恋”的“铁血拥护者”。
    她瞧他的言行发自肺腑,应该是真心想和楚蔽好生辩论一番才现身的。
    而由于“己方队友”太过于高歌猛进,咸毓都可以偷懒不参与了。
    这樵夫见楚蔽并未反驳,还催促道:“你怎不说了?是无言以对了吗?”
    咸毓顿住小脑袋一转,也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楚蔽。
    现在的“话筒”交接在他手里了。
    他是和这樵夫接着辩论下去呢,还是好言好语解释他并无此意?
    此时的楚蔽自然凌驾于所谓的“辩论赛”之外,他目光凌厉地继续审视着来人。
    所以咸毓又随着他的视线,再次看向了几步之远的那个樵夫。
    此人虽然着装简朴、梳妆不修边幅,但瞧着实际年纪也不大。
    他正值盛年。上山砍柴的体力不在话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前不久他不是刚砍完一箩筐的柴走下山吗?竟然还有体力再次连着二次上山?
    咸毓感到不解,难道他一箩筐不够,才再次上山继续砍第二轮?
    最关键的是,若不是方才咸毓故意胡闹,这人也不会被“辩论赛”引出来。
    而等他自己忍不住现身之后,对于自己被楚蔽发现了踪迹之事,他好似也一点儿都不感到尴尬。
    楚蔽比她思虑得更多。他起先便意识到一点,不管他承不承认自己的能耐,若不是这樵夫愿意主动现身,在那之前他竟然并未觉察到还有第三人在不远处!
    这便说明此人对此处的山道颇为熟稔。更有甚者,还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小道。
    ……那此人又是何许人也?
    楚蔽忽然说道:“你便是那神医。”
    话应刚落,那樵夫的脚步顿时僵住了。
    他有的是与这人辩论的准备之词,但丝毫未料到对方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来。
    连咸毓都感到惊奇,她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楚蔽,发现他神情之中露着一丝的笃定,于是她又惊讶地看向了那樵夫,疑惑道:“你怎么成神医了?”
    樵夫:“……”
    他怎就不能成神医了?!
    他自觉自己并非一个与世无争的高龄老者心境,因此没多大涵养。而此时身份半揭不揭之难捱,比他等着对方与他继续辩论还难以忍受。
    关键是另一边的咸毓还不信,她脱口而出问道:“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神医啊……”
    这话说得。樵夫明显又来劲了:“我怎就长得不像神医了?天底下神医都得是年纪一大把才成?”
    咸毓呆呆地回道:“那……你练成不老神功了?”
    那这传说故事的名字她都给想好了——
    《神医樵夫一百零三岁半》
    樵夫:“……”
    他这会儿也不怵另一个冷若冰霜的小郎君了,急着上前一步和咸毓辩论道:“我年纪一点儿都不大!你瞧见我这黑发黑眉,这都是娘胎里长出来的!修什么仙?!有个屁的仙!”
    被他吼了一通,咸毓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小声应道:“没有便没有嘛,怎么就说起脏话来了呢……”
    那樵夫将自己的空箩筐往地上一摔,急吼吼道:“我还真挺脏的,三日没洗脸了!”
    等他洗完脸后,便让他二人瞧瞧,他正风华正茂的面貌!
    了解到这人还真是个爱和人辩论的性子后,咸毓也不介意对方的脾气,她随即问道:“所以你真是神医?”
    一旁楚蔽淡声道:“大抵是。”
    多年来传言依旧在,那便可证明此处有神医隐居之事并非有假。
    再加之此人今日前后暴露出来的细节,十有叭九此人正是神医本人了。
    咸毓闻言,也惊讶地说不出来话了。
    虽然她仍旧不知所以然来,但楚蔽都说是了,那么他的眼光她还是信一下试试的。
    樵夫本还在心底纠结到底透不透自己的底呢,这两人怎就如此笃定了?
    其实他的确可以就此含糊揭过,反正他们也抓不着什么具体的佐证。
    但眼下的情形怎就成了对方在狐疑、他却随时要自证自己是真的才行了……
    而另一边已经默认他的身份的咸毓此时也还有不少的疑惑题,她头一个问的便是:“那你方才在山下为何与我们主动说起山上有神医?”
    楚蔽在一旁回道:“因他本不会再现身了。”
    咸毓闻言一下子都明白了。
    这人就像是那种故意逗弄寻访之人的脾性,反正旁人又没见过他的样貌,所以他便装成一名樵夫,撞见人时也可以随手一指,说那神医在山上,然后就可以轻松走人避客了。
    实则他正是那个传说中在这山谷里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医。要不是刚才咸毓凑巧和楚蔽玩辩论,这人也不会忍不住现身。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将前因后果都推测了出来,樵夫一个人被晾在了一旁。
    他张了张嘴,发现也没剩什么的可以让他来自我介绍的了。他在这山谷隐居多年了,还头一回生出这般走势奇特的变故来。
    但他也不后悔方才自己耐不住现身与人辩论的决定。
    咸毓搞清楚状况之后,又问他道:“不知这位神医如何称呼?”
    樵夫有些不自在地捡起了地上自己的那个空箩筐。他本只是想与人辩论一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无需顾及颜面。
    然而转眼之间,全程都无需他自己主动露底,眼前这对男女便聪慧地猜到他的身份。可他眼下若再端起隐世高人的姿态,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他烦恼地搓了搓自己手中的箩筐边缘,囫囵吞枣地回道:“既然已隐世,那自然是抛名弃姓,没有名讳了。”
    楚蔽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也知你已‘隐世’?方才却还在以‘世人’自居。”
    樵夫:“……”
    糟糕,被对方拿住话柄漏洞了!
    但他本就已牺牲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此时更是战意满满,二话不说地又顺势要和楚蔽继续辩论起来。
    咸毓连忙拉偏架,她刚才和楚蔽本就是闹着玩的,眼下在场的三人之中也就这个樵夫神医才是唯一认真参与“辩论赛”的选手,可她和楚蔽也总不能真陪着他一起打辩论游戏下去吧?
    他自己也不忙着砍柴吗?
    樵夫没想自己还有不受待见的一日。
    不过想来也是,还记得前不久在山脚下时,这对男女的确并非远道而来寻医,想必上山也只是偶然为之罢了。
    他气呼呼地说道:“我今日不砍柴了!”
    咸毓却越瞧越觉得他不像是什么医术高超的神医,她不由自主地问道:“你真是神医?”
    樵夫:“……”
    别问了行么!
    作者有话说:
    樵(神)夫(医):饶了我吧,我们还是继续打辩论吧……(xox’’)为什么我沦落到需要自己证明自己是神医的地步了?(逐渐掉价中ing-qaq缓缓下线ing~
    咸毓:瞧,你自己说你这调调像神医吗
    “嗯~怎么不是呢?”
    第234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温热的微风中, 一群鸟雀轻快的飞过。
    山巅的小亭中,无名樵夫朝楚蔽身后背着的人影看了看,出声说道:“她这是有多累?”
    方才他现身之处实则离山顶也无多少脚程了,可她却又爬上了这人的背后, 转头还沉睡过去。
    在樵夫眼里, 咸毓的身子骨未免也有些娇弱了。当然, 也是因他忘了顾及每个人的体力悬殊有别。
    楚蔽自然懒得与他解释一二,而是朝他问道:“可否有空屋子……”
    “并无, ”樵夫摆摆手, 直言道,“就睡着亭子里罢!”
    他所言非虚,整个山顶也就这一座亭子, 和不远处他那间茅草屋。
    而且与其说是茅草屋,实际上是一座破败的庙宇。
    有别于一路上山道周围漫山遍野的绿叶葱葱, 等到了山顶放言望去,倒是显得有些寂寥了不少。
    甚至还有好几片地皮都光秃秃的,没了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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