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云有一瞬间的错愕,“可笑!怎么就是我许家害她了?她也是我许某人的闺女儿,作甚我许家人要害她?”
    倘若是个儿子,那还能说是后宅倾轧,一个流落在外头的闺女儿,左右不过一副陪嫁,哪就让人冒着风险去害了她?
    王婆子没有辩解,只是嘴里喃着,“定然是你许家人害了,在玉溪镇都好好的,好好的……”
    她拉着王慧心的手,那手已经开始泛凉了,当下心口又是一痛。
    ……
    许靖云着急的来回踱步。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那管家将棺椁等物带回来。”
    王婆子心惊,“我不同意,不行,慧心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葬了。”
    “你听到没有!”
    见许靖云不理会,王婆子激动的挥手。
    “我要告官,老婆子我要告官!”
    许靖云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王婆子,叹了口气,幽幽道。
    “婶儿,我就是官啊。”
    王婆子呼吸一窒,一时间只觉得悲凉漫上心头,“我就不该带慧心回来,不该回来……明明翘娘都说了,你不能相信的!”
    许靖云摔袖,“婶子再这般胡言,靖云就再不相让了。”
    翘娘怎么会不信他?
    他是她的夫郎,疼她爱她入骨的夫郎!
    许靖云瞧着王婆子可怜,又看了看床上王慧心和王翘娘相似的脸,十四年前的那个夏日好像又回来了,翘娘也是这般突然没的。
    良久,许靖云有些泪意。
    “罢罢,婶儿,说不得是翘娘想闺女儿了,这才带走了慧心。”
    王婆子:“呸!”
    许靖云握拳,真是忍无可忍!
    ……
    “啪嗒!”突然的,只听外头传来一声利刃落地的声音。
    许靖云和王婆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短褐斗笠的男子站在门外的院子里,他手中的利刃掉在地上,利刃和青石的地板相碰,发出刺耳又惊心的声音。
    许靖云皱眉:“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王婆子大喜:“元伯,元伯。”欢喜过后,她的声音又悲凉了,转而像是受伤走上绝路的兽鸣,凄厉又绝望。
    “元伯啊,慧心没了,我的慧心没了……慧心被她们害了啊!”
    她捶着心肝,哭得泪如雨下。
    王婆子颤抖的指着许靖云,恨声道,“是他,就是他,他还想用一口薄棺葬了慧心,说什么天气热了,横死的人不能久放。”
    元伯走了进来,许靖云要来拉扯,被他一把推开,“滚开!”
    许靖云被推了个趔趄,扶手拉倒了桌子,颇为狼狈模样。
    “反了反了,来人啊……笑舸,笑舸!”
    ......
    元伯一步步走了过去,在床榻旁看王慧心,颤抖着手,咬紧牙关。
    半晌后,他犹豫的伸手摸了摸王慧心脖颈处,那儿一片的冰凉。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般近。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般痛。
    王婆子:“元伯啊,慧心啊,我的慧心......”
    突然的,元伯将王慧心背在了肩上。
    “阿婆,走,我带你和慧心回家。”
    王婆子抹脸:“哎哎,咱们回家。”
    她抬手去拉王慧心垂下的手,“慧心,咱们回家。”
    ……
    许靖云要去追,突然耳畔呼啸过利刃的声音。
    一把带着鱼腥气的尖刀被元伯挑起,随着他脚下一勾一踢,那尖刀急急的擦着许靖云的脸颊,划破了他的一丝面皮,割下一缕头发。
    最后直直的钉在了许靖云身后的屋门上。
    尖刀入木三分。
    元伯沉脸:“再跟来就不是一缕碎发了。”
    “阿婆,我们走。”
    他托了托身后的王慧心,眼睛里无端的起了雾,明明还是软的,为什么却没有了脉搏。
    许靖云瞧着地上的碎发,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一时间有些恍神。
    班笑舸听到动静从屋里过来,正好瞧见被背走的王慧心,心下一惊,连忙道。
    “那是什么人?慧心呢?”
    许靖云回过神,他抬脚想追,最后又停了脚步,神情复杂。
    “罢罢,既然要回玉溪镇,那便让他们走吧。”
    他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垂着头回了屋子。
    ……
    班笑舸咬牙。
    不成,万一这人没有入葬,到时化脸的时候,不就被人瞧出端倪了。
    想罢,她当下便唤了小厮婆子,气势汹汹的追了出去。
    ......
    许宅门口,小潘正百无聊赖的逗着咕咕鸟。
    “咕咕,咕咕,来呀,叫一叫,回头给你吃虫子。”
    门宅的大门被拉开,小潘站了起来看去。
    就见他刚刚认识的元伯背着个姑娘出来了,旁边还跟着个抹泪的老婆子。
    小潘意外:“哎哎,兄弟,这是怎么了?”
    元伯不理睬他,他背着王慧心一路往前,朝他停泊船只的地方跑去。
    王婆子年纪虽大,但她常年收夜香,这身子可利索着呢,跟在旁边脚程半点不慢。
    小潘咬牙,正想回去抱自己的鸟笼跟上,不想里头又追出来一行人。
    有婆子也有小厮,其中一个夫人的面皮在阳光下好似要发光,格外的漂亮!
    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跑在最前头,一脚就将小潘搁在地上的鸟笼踢飞了。
    小潘回头就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咕咕啊,我的咕咕鸟!”
    笼子在地上滚了滚,栓插被松动,机灵的咕咕鸟一下便从里头飞了出来,半点不理会悲痛欲绝的主人,翅膀拍了拍便到半空中了。
    小潘转而去抓婆子,大力的摇着:“啊,它飞走了,你赔我的咕咕鸟,你赔你赔你快赔!”
    婆子:......
    忽然,那飞在半道上的鸟儿忽然好像闻到了什么味儿,那豆大的眼睛突然一凶,叫声凄厉极了,随即朝下俯冲而来。
    利爪和尖嘴居然是冲人群中的班笑舸去的。
    班笑舸瞧见那斑鸠,脸色也是一变,往旁边的小厮身上一钻,嘴里大声喊道。
    “快快,快打了那鸟儿。”
    美人在怀,小厮还不待心猿意马,就被班笑舸那有些大公鸡一样的粗嗓子吓回去了。
    啧,他家夫人人美是美,平日里声音慢条斯理捏着声音倒也还过得去,就是一急啊,这嗓子实在是扫兴致。
    一时间,这许家门口闹哄哄的。
    小潘目瞪口呆的瞧着,在班笑舸的吩咐下,众人不追王婆子等人了,改成去打那发疯似的咕咕鸟。
    没一会儿,那鸟儿翅膀上的羽毛都被人扯了下来,落了一地鸟毛。
    小潘悲痛欲绝,悲怆的喊道,“天呐,我的咕咕鸟,你赔,你们赔我的鸟。”
    他颤抖着手捧起地上只剩一口气的斑鸠,红着眼睛扫过众人,小胖肉的脸上连眉毛都在说着他的伤心。
    “你们赔我的鸟儿。”
    踢鸟笼的婆子有些不以为意,“小子,你道这是在哪里?这是许文书许大人的宅子,莫说是一只鸟了,就是......”
    “张妈!”班笑舸厉声喝了一声。
    被称为张妈的婆子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班笑舸扫过众人,目光落在捧着斑鸠的胖伙子时,眼里闪过厌恶。
    本是高兴的一日,全给这个小子和这鸟儿搞砸了。
    “给他几两银,莫要再掰扯了!”
    下人接过班笑舸手中的银子,拿到小潘面前,“小郎,给。”
    小潘:“呸!拿着你们臭银子给小爷爬开!滚!”
    “告官,我这就去告官!今儿我非得好好的告告你家许文书许大人!”
    说罢,他恨恨的扫了这许家一眼,捡起地上的鸟笼转身走了。
    张妈有些不放心,“夫人,那浑小子不会真的去告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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