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河行进的方向确实是六马街的码头,但在临近码头时,只见他拐了个弯,转身进了码头旁边的小路,钻进密林中。
    随着身影几个交错,陈牧河的身影被树木遮掩,不见踪迹了。
    “哎哎,怎么办,他人不见了。”
    赵家佑扯了扯顾昭的衣袖,着急不已。
    顾昭的眼睛瞅着前方,头也不回道。
    “我瞧见了,不打紧,他估计是去取船了,咱们盯着江面就成。”
    赵家佑看着河堤两旁的密林,忧虑不已。
    “要是跑了再去哪里找,不然咱们也跟进林子里吧。”
    “不可!”顾昭连忙出声拒绝。
    “密林里头土地湿软,长虫颇多,这季节长虫刚刚出洞,凶着呢!再说了,里头树木多藤蔓也多,咱们跟近了容易被发现,跟远了还容易跟丢人。”
    见赵家佑还是不放心样子,顾昭继续道。
    “家佑哥,你就放心吧,他想要离开玉溪镇,除了走水路便是走陆路,既然来了这个方向,那定然不可能是藏了马的。”
    樟铃溪常年水涨水落,河堤这一片的密林时常被江水浸润,土壤潮湿,偏生又长了天生天养的河枷藤。
    整个林子阴得很,连他们玉溪镇的人都不稀罕走。
    里头除了长虫还有许多的蚊虫。
    这时候的蚊子毒得能咬死一头大黄牛,又怎么能藏得住一匹活生生的骏马?
    顾昭:“马儿又不是人,懂得隐忍隐藏,要是被蚊虫咬得厉害,那动静大了去了。”
    赵家佑闻言连连点头。
    “此言有理。”
    他按捺下耐心,跟着顾昭朝樟铃溪的江面眺望。
    顾昭和赵家佑站的这个位置颇好,此处是河凹岸,放眼朝江面看去,不拘是哪个方向有船出来,都是十分显眼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约莫过了一柱香后,左面的江面有一艘船出来了。
    顾昭凝神看去,沉声道。
    “出来了。”
    赵家佑顺着顾昭的视线看去,果然,那儿一艘又窄又深的乌蓬小船。
    撑船的艄公头戴一顶斗笠,他站在微微翘起的船尾,手上的竹蒿一个用力,船儿借着水流和风力,嗖的一下划远了。
    长长的水波在乌篷船后漾开。
    艄公一个转身,阳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正好让顾昭和赵家佑瞧清楚艄公脸上的络腮胡子。
    顾昭眼力好,当下连他面上的神情都看清了。
    “啧,心情真不错,嘴上还哼着小曲儿呢。”
    赵家佑踮脚,“是他吗?衣裳的颜色和方才不一样了。”
    顾昭点头,“是他!”
    “衣裳装扮换了,这胡子可没换,胡子留成这样,咱们就是想昧着良心说不是他都不成啊。”
    赵家佑点头,这倒也是。
    他看着顾昭燃了三柱清香,烟气化作白鹤,飞鹤传信,不过是片刻时间,码头边的河面上凭空出现了一艘竹排。
    顾昭一个纵身,动作利落的跃上竹排,竹排在水中微微漾了漾,一圈圈波纹随即漾开。
    赵家佑也跟着上去了。
    只见顾昭手中长蒿一撑,竹排悠悠往前。
    赵家佑左看右看,想着寻一根竹篙,不想除了顾昭手中那根,整个竹排上别无他物。
    失望的赵家佑不免小声嘀咕道。
    “凤仙妹妹也忒小气了,怎么就只借了一根长篙过来。”
    顾昭:“一根就够了。”
    接着,赵家佑便发现了,江波中,竹排虽然悠悠晃晃,行进的速度却着实不慢。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竹排悄无声息的逼进了胡子矮汉的乌篷船,一前一后相隔几米缀着。
    乌篷船上的胡子矮汉却无一丝察觉。
    赵家佑闭了嘴。
    是他笨了,金凤仙的竹排,那和他家老爹扎的竹排能一样吗?
    离得近了,顾昭朝胡子矮汉面上瞧了瞧,神情若有所思。
    “……难怪留了这么一大把胡子。”
    赵家佑不解:“嗯?”
    他做了个嘴型,“顾小昭,我能说话吗?”
    顾昭点头。
    赵家佑呼了口气,随便说了两句话后,见乌篷船上的艄公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拍了下手,乐呵道。
    “神奇!”
    顾昭停了竹蒿,让竹排不远不近的跟着。
    金凤仙身为竹娘,她扎的竹排带着竹娘的妖炁,妖鬼迷心,炁行而上,自然遮掩隐藏了坐在竹排上方的顾昭和赵家佑。
    船行间,两岸的景不断的往后。
    樟铃溪江波浩渺,等船儿到了大河江域的时候,两边的岛屿也少了许多。
    很快,赵家佑便无聊了,伸手撩了撩水花。
    乌篷船上,陈牧河无意间瞥了一眼,眼睛倏忽的瞪大了一些。
    只见江波上无端的出现了一只手撩江水,那手有些黑,有些胖,不过是眨眼间便又不见踪迹。
    陈牧河慌神了,揉了下眼睛,自言自语道。
    “是我眼花了吧!”
    他疑神疑鬼的四处探看了下,江波浩渺,除了流水潺潺,哪里还有什么黑胖手撩江?
    虽然如此,陈牧河的后背上,还是不可抑制的爬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青天白日的,他的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陈牧河很想说是自己眼花了,但身为荣门的高手,甚至可以称为是高买的角,陈牧河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自信心的。
    不夸张的说,一只蚊子从他面前飞过,他都能辩出到底是公还是母!
    顾昭和赵家佑:……
    两人沉默的看了一眼胡子矮汉。
    只见他从慌神到镇定,只用片刻的时间。
    只是那划得飞快的桨撸透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倏忽的,陈牧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进了船舱,从行囊里拿了一个物事挂在脖颈上,这才松了口气。
    赵家佑脸上神情讪讪:“原来,把手伸出竹排就会被瞧见啊。”
    “是啊。”顾昭也在庆幸:“还好还好,家佑哥,你刚才要是伸了头出去,肯定更吓人!”
    赵家佑:……
    ……
    因为吓到了人,赵家佑的手脚不敢再乱动了。
    他的目光落在陈牧河脖子处的红绳,又问道。
    “他寻了什么东西挂身上啊。”
    顾昭:“是一张驱鬼符。”
    瞧胡子矮汉脖颈处那符箓散发的莹光,显然是有道行的人画出来的。
    ……
    赵家佑和顾昭两人不是鬼,这符箓对他们自然是不管用,但对河里其他的东西就管用了。
    符箓挂在脖子上,陈牧河的胆气壮了起来,肩上那三把火瞬间燃得更旺了。
    他环顾了下河面,正好这时一个黄梨木小匣子打江面飘过。
    木匣子有些陈旧,常年在水里浸泡,上头的红漆有几分腐朽斑驳。
    但那匣子雕刻得十分精巧,上头一副百子戏耍图,每一个小人都十分的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可以想见,这匣子定然是大家之物,让人不禁好奇,这木匣子里是不是装了什么宝物。
    陈牧河却眼睛一沉,怒目朝那匣子瞪去,叱咤道。
    “滚!我是不会捡的,你个鬼东西给我滚远一些!”
    话才落地,就见原先漂浮在樟铃溪江面的木匣子抖了抖,随即缓缓的沉了下去。
    太阳高高挂着,陈牧河的心就像那被擂动的黄皮鼓,嘭嘭,嘭嘭,嘭嘭,剧烈的跳个不停。
    陈牧河抹了一把脸,咒骂道。
    “呸,死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还敢吓我,回头我连你的坟都掘了!”
    ……
    乌篷船行进越来越快,瞧不见的竹排也不远不近的缀着。
    竹排上,赵家佑瞠目结舌,他的心也跳得很快,转过头去看方才木匣沉下的地方,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顾小昭,刚,刚刚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人说了一句话,那木匣子就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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