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着杜衡温习完功课回屋子的时候,惊诧的发觉孩子连床都不见了踪影。
    尚未开口,就听见帘帐里传来声音:“孩子今晚要跟芹哥儿睡,方才我说抱回来睡觉了都不肯,就是要跟芹哥儿一块儿。”
    杜衡爹起眉头:“以前不是在别处都要哭闹的嘛。”
    “都六个月了,又不是两个月的小孩子了。”
    杜衡闻言笑了一声,一边解开外衣一边道:“哪里有这么说孩子的。”
    屋里风绕绕的,他哆嗦了一下:“今儿屋里怎的这么冷?你没放炭盆儿啊?”
    “孩子要在芹哥儿那屋睡,我就把咱们屋的炭盆儿也给送过去了,总不能冻着孩子吧。”
    杜衡想着有道理,他方才坐到床边上,突然就被人一把拽了进去,才躺下秦小满就吹灭了灯。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尤其是原本的猪圈改做了柴房堆柴火以后,他们这屋夜里不点灯就更黑了。
    “你怎的衣服都没穿!不冷啊?”
    “你说呢!还不快点!”
    杜衡微有惊诧,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怎么回事,太久你都忘记怎么做了是不?”
    杜衡立马反驳:“没有!”
    他嘶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有些冷。.”
    秦小满瘪着嘴:“你不要那换我在上头。”
    “别,我受冻就成了。”
    似是小别胜新婚,冬日冷风没有炭火的屋子也还是起了许多汗。
    归于宁静的时候,秦小满喘了几口气,幽幽问了一句:“你晚饭是不是没有吃饱啊?”
    “什么?”
    杜衡不明所以。
    秦小满没应话,后知后觉的杜衡被口水呛了一声,连忙道:“家里人多,我只是不想把动静闹的太大了。两个半大的小孩儿,学坏了怎么办?”
    秦小满把裤子给穿上,忽而有点后悔没放个炭盆儿在屋里,他翻个身预备睡觉:“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
    “我说的是真的!”
    秦小满打了个哈欠,不理会杜衡了。
    “我们再来一次。”
    杜衡把人拉过来面着自己,咬牙低声道。
    “谁要跟你再来一次。你明儿个不去书院了啊?”
    “我起的来!”
    “可别,到时候迟到了连幌子都不好找,夫子一问你还不得一张脸通红啊。”
    杜衡感觉浑身的火都在烧,秦小满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臭小子,谁让每回都让他提,还给半推半就的磨蹭着不答应。
    “左右无妨!”
    眼见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再扑上来,秦小满有点腿软,连忙道:“别闹了,我有正事儿给你说。”
    “什么正事儿得放在现在来说?”
    “方才我忽然想到了呗。”
    杜衡微眯眼睛:“你还想别的?”
    “咋的啦!我还不能想别的事儿啊!要是我再过分些想别的人那你不得气死!”
    见人要炸毛,杜衡抿了抿唇,从秦小满身上下去,拉了拉被子给人老实盖好:“你且说是什么事儿?”
    秦小满哼哼了一声才道:“我瞧着家里做的纸确还能销,今儿放钱的时候瞧着家里现下已有五十多两银子的闲钱,不妨预备着盘个小门面儿做点生意吧。”
    这生意自然是做卖纸的生意,家里有私山,有竹林,原料不差;而今纸也顺利的造了出来,东西也卖了出去,手艺没问题。
    既然手头上还有些钱,计划一点长久营生,累是累一点,但于杜衡读书还是孩子都是一个好的打算。
    “可以。”
    秦小满听杜衡答应的爽利,他拧了一下杜衡的胳膊:“你是真答应还是想着别的随口应付我答应的?”
    杜衡又嘶了一声,他揉着手臂:“我是真答应的,哪里有应付你。”
    “这么大的事情你说的这么草率!”
    “家里这回产的纸好的次的有五十多令,足够卖些时候,待到明年三月里笋子长起来能继续造纸,中途可以选看铺子,我心里也有盘算过,哪里是随口胡诌嘛。”
    杜衡早就算过这笔账了,一根楠竹二十斤不等,一斤竹子约莫产二两的纸,按照市场上通卖的纸张大小一斤纸有一百来张。
    也就是说一根竹子能够产四百来张的纸,自然其间也分好坏轻重,以及黄纸白纸,总之取个中间数大抵就是这么多。
    算下来原本卖二三十文一颗的竹子,而下能卖一两银子左右,中间抛却一杆子人工以及物力,就算他们卖的实惠一些,这生意还是能做的。
    秦小满哼哼,听了这话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道:“那明儿我来接你下学,顺道瞧瞧县城里的铺面儿现下是什么价,到时候也好再做打算。”
    杜衡委屈巴巴的应了一声:“好。”
    “那成吧,睡了。”
    “欸!”
    秦小满打了声哈欠,装作不晓得杜衡什么意思一般,扭过身不管一脸哀怨的人,消耗了许多力气,还真没一会儿就给睡着了。
    翌日,天还昏昏沉沉的,秦小满睡的迷糊,只觉得有人轻轻晃了晃他。
    “小满,小满。”
    秦小满揉着眼睛,看了一眼身侧的杜衡:“怎么啦?”
    “我昨日给你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秦小满便看着人笑眯眯的同他复述了一遍:“我真不想把动静闹大了。”
    “......”
    “你有完没完!”
    看着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人,这朝是眼睛清明灵醒了,杜衡满意的凑上去在人脸上亲了一口:“乖乖睡觉吧,相公去上学了。”
    “去死吧!”
    睡的好好的把人给叫醒,说些有的没的,这又叫他睡。
    秦小满顺起手边上的枕头便丢了出去。
    纵然是冷的不像话,昨晚上又没睡上两刻钟,杜衡到了书院心情还是很不错。
    上了一上午的课后,向夫子临走前道:“上回让你们以“行赏忠厚之至论”为题赋文章一篇,多少人是浪费白纸一张应付了之不必老夫多言,尔等心中自有些数。倒是杜衡约莫用了些心思,尔等空闲之余可在抄手走廊一观,老夫已让人张贴上。”
    杜衡闻言眉心一动,他的文章竟然也上榜了?
    还真有点稀奇,毕竟课室里的师兄们都是翘楚,他的文章少有出彩之时,再来也不晓得夫子何时会表彰。
    月前倒是见着穆惕游豁等人文章被张贴了,他还去观摩读了几遍。
    话毕,向夫子又道:“杜衡,而下已是冬月之中,天寒容易让人不思学业,你可万不能懈怠,明年四月便有院试。”
    杜衡起身:“多谢夫子教诲,学生定然刻苦勤读。”
    向夫子点头,未再多言,因门外已经有几位旁的课室的学生在外头殷切等候求解答惑于向夫子了。
    夫子离开,课室里的书生在动身准备去午食,友好的几位从杜衡身旁经过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了一声。
    杜衡笑眯眯的走在几位师兄的后头,今儿预备没有带饭来,预备在外头吃碗羊肉汤粉。
    经行抄手走廊之时,见着好些同院正在看文章,杜衡瞧了一眼,今儿新张贴了不少文章出来,他也一时间贪看顿住了步子。
    “这篇文章对仗工整,字迹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
    “娟细的像是闺阁女儿之作,未见得大气。”
    “孟砚友何出此言,能被张贴出来的文章必有可观之处,你这般评价也太武断了些。”
    孟怀善见着文章落脚处的名字心中颇感不屑,原是来悉心学习优异的文章,这朝见了文章却是半个字没读进心里去。
    他正欲要再次辩驳,扭头竟然和杜衡对上,人来人往的,只怕人认出本尊来,到底还是没把话吐出,唤着同行伙伴走了。
    杜衡碰见孟怀善也下意识的叠了叠眉。
    午后,下午的课行完,杜衡便收拾了书箱早早出了书院,他原本不是那批打铃就急着走的学生,今儿小满要来接他,他自也积极不少。
    “这里!”
    老远秦小满就开始招手了。
    杜衡见着自家的小马车,乐呵的搓着手跑了过去,没钻到马车里,就跟秦小满并肩坐在外头。
    “你在书院里写字可冻手?”
    “倒也还好,左右大伙儿都一样受着冷。”
    话音刚落,杜衡手里就被塞进来个暖呼呼的小手炉。
    “我在布行那儿买的,现在的布行花样可真多,什么能跟布匹扯上点关联的都支个摊子卖。我瞧着精巧,价格也不贵,就给你买了一个。”
    杜衡看着手里的手炉,其实里头就是个装水的小炉子,外头用布和刺绣给包裹装点着,折腾的挺好瞧,倒是常见书院里的院友们早上捧在手里头。
    向夫子不喜欢学生娇矜,平素捧着暖手就罢了,要是在自己课上见着不记要点而揣手捧着手炉可是要骂的。
    为此他那些师兄们都把手炉藏在了书箱里,前些日子有人给忘记了,摇晃书箱间手炉里的水撒出来把书箱里的文章和书都打湿了大半。
    惹的众人一通好笑。
    杜衡捧着手炉道:“你不生气了?”
    秦小满挑起个白眼:“我可没你小肚鸡肠,那么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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