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口是活的, 不像车具是死的, 它就是再温顺不过,却也不可能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
    指不准儿瞧见了颗草想去啃一口,忽而又甩一下脖子, 微小的一个动作也能吓的马背上的人一激灵。
    杜衡在院子里骑了两圈, 后背都起了层汗。
    他从马身上下来摆了摆手:“要尽快骑马去书院是不能了, 还是先驾车吧。”
    秦小满笑了一声, 把马绳丢给了大壮:“你要这么快骑马去书院我还不放心呢, 黑灯瞎火的掉沟里都没人晓得。”
    杜衡微叹了口气,想着穆惕还热情的邀请他去六艺馆做成员,他这点马术, 到时候上了马鬼哭狼嚎, 只怕把穆惕的脸也给丢个干净。
    可真有够头疼的。
    他悻悻回屋洗了个澡, 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在承意的小摇床边坐下,一头翻看今日课上记的要紧文段笔记,一头给孩子赶赶蚊子,轻轻摇一摇小床。
    小摇床上头罩了个细网的帘帐,蚊虫飞不进去便就停留在蚊帐上头,若是一炷香没人来瞧,起码能见着十几只,黑压压的挂在蚊帐上。
    乡野间的蚊虫又大咬人又毒,大人被咬了姑且起个大红疙瘩一两日才消,若是咬在了婴儿娇嫩的皮肤上胳膊怕是都得红上一大片。
    杜衡轻轻摇着木床,小床像水波上的船儿一样晃荡,蚊虫便受到惊吓飞了起来。
    这当儿秦小满便用一根竹条圈成的拍子,在屋檐下取几个蜘蛛网子套在竹圈里头,拿进屋来捉蚊子。
    蜘蛛网上有粘性,竹条圈一扫而过蚊子粘在了网上就不多能再飞起来了,只肖那么一会儿竹拍子上就是好多只蚊虫。
    “咱家的牲口多了,这屋子又离圈棚近,粪便里最容易长蚊子。”
    像是污水潭,潮湿的废水沟,还有囤肥料的地儿蚊虫最是多的,时常从这般地方走过都能听见嗡嗡嗡的蚊虫声,那虫子都不再是零散一只一只的了,而是像蜂群一样,一网一网的盘旋着飞。
    秦小满道:“一日就是打扫个七八遍牲口圈里也不能保持一直洁净着,长蚊子的地方一直在,那家里的蚊虫就会比别处的多。孩子要在干净向阳的屋子里住才长得好,我想着近来也没事儿,家里寻些木材出来,另盖个牲口棚,把牲口挪开到外头养。”
    这样牛啊,马的都能养的离人稍远一些,家里也干净舒坦些。
    反正家里现在人多,虎子也是能看家护院的大狗了,也不怕有贼想来偷牲口。
    “也是,现在家里好几口人住着,也是有点局促支展不开。现在天气暖和倒是哪里都能睡下,等入冬冷了就不能再叫大壮睡柴房了,那头风大,冬日可冷的很。”
    杜衡采纳了小满的意见,在自家小房子旁侧的地里单独盖个牲口棚来,圈的大一点,连猪都可以养在那头。
    到时候家里原本的牲圈就能打扫出来,是堆柴火还是拿来住都可以再安排。
    他秉着烛火,画了一张牲口棚的图纸。
    其实一个小棚子没什么样式可做对,无非是能防雨,冬日能防些风就是最好的了。
    要紧的是下头,牲口吃喝了拉的也多,粪池要给弄好,田地里就望着点粪水肥地。
    杜衡预计的是底下留个大坑蓄粪,留建造一半的口子在棚檐下头,一半在牲圈里。
    到时候牲口拉撒以后直接清扫进底下的粪坑,需要粪水的时候就直接在棚檐下头去担。
    秦小满领了图纸,很快就干了起来,杜衡次日从书院回来就见着自家房舍两丈远左右的地方多了个大坑,原本堆积在家里的木材也已经驮了过去。
    夏日炎炎,午时村里人一般都会在自家歇息的时候,家里的雇农一家过来了两人帮忙建棚子,倒是不必杜衡跟秦小满说,家里的长工就把信儿带了回去。
    杜衡还满心以为自己下学回来的时辰早,可以帮点忙,结果一日一回来一个进度,全然是用不着他动手。
    秦小满支使着人就给干了,在家里月子不如何外出,就寻摸着把家里如何拾腾。
    大抵上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家里的新牲口棚就给建好了,得有家里这边的大堂屋那么大,内里是分了四个圈。
    关猪的,关马和牛的,关鸡鸭的都有。
    村里人见着牲口棚子落成都过来看热闹,有个单独的牲口棚子没让人多羡慕,眼热的还是有那么多的牲口。
    牛啊马的,这是样数多了才单独给牲口也开个住处,村里谁有这条件。
    大伙儿都晓得杜衡人现在白榕书院里读书,又得秦知闫的欢喜,连马驹都舍得送,谁也不敢说句酸嘴的不是。
    素日里在地里劳作也只说秦家的好,前阵子有个说了句秦家的酸话叫雇农听了去,当头就在地里头掐了起来。
    村里人暗地里骂这些雇农给人做狗腿子,有奶就是娘。
    可只要能租到地吃上饭,全家不给饿死,雇农可不会管你骂是狗腿子还是烂皮膏药,总之就顾护着东家。
    牲口棚落成后,秦小满就把家里的牲口都挪去棚子里,家里原本的牲口房打扫出来堆了柴火,原本的柴房到处都嚯出了些漏风的口子,趁此机会就用稀泥给补了,大壮以后住着也宽敞舒坦些。
    自打家里挪了棚子以后,夜里安静了许多,最可喜的便是蚊虫真的肉眼可见的少了。
    杜衡夜里在灯下,原本总迎着灯罩飞的蚊虫都少了大半。
    家里的蚊虫虽是有遏制之相,但牲口棚那头随着牲口住的时间长了,蚊虫就跟着多了起来。
    秦小满每天都要点上一盘子的自制蚊烟过去,到底也给牲口驱驱蚊虫。
    秋收以前到底是又干成了件事。
    临近盛夏的天虫鸣鸟叫的声音吵嚷的人心烦,杜衡在书院里也不见得多凉爽好过,他就盼望着秋收,到时候书院会专门休沐,小半个月呢。
    这日,中午下了学,杜衡吃了午饭在课室闷热的很,索性出了书院一趟。
    他去布行里买了点碎布棉花。
    承意很小一只,现在还只会在小床上蹬着两条小腿儿玩儿,瞌睡多,不过许是喂了些日子的母乳,身体稍微强健了一点,精力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了些。
    杜衡慈父心怀,每天从县城里回去都能见着街市上有货郎担着些小孩儿的玩具叫卖。
    像是常见的拨浪鼓啊,木质雕刻的鸟雀小兔子一系小玩意儿。
    他每回见着都走不动道,忍不住上前去拿着一个个把玩儿,倒是也挑买过两个自己十分中意的回家给小宝儿。
    不过他发觉这小玩意是木制的放在床上硌人不说,就怕孩子拿着扔,到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砸坏了孩子。
    于是乎,杜衡想着倒是不如自己给孩子缝个玩偶,如此也尽他一个老父亲的心了。
    他见世面上的虎头娃娃,七彩小绣球一系的玩偶都很好看,想来哥儿也喜欢,等稍微大一点能爬了就会知道玩布偶。
    午休里,课室里没有什么人在,他整好捣腾。
    下午放课的时间早,午休也就不长,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杜衡发现他们课室的师兄们都挺忙的,中午几乎在课室里瞧不见任何一个人的踪影。
    半月的时间足以认全课室里的同砚,随之杜衡就发觉他的师兄们个个都是抄手走廊书文展示的常客,据闻最次的也是秀才。
    杜衡听秦之枫说他的这些师兄家世多少都还不错,而今有了些功名在身上,家里注重于培养子孙结交和处世之道,为此身影时常出现在各种诗会雅集之上。
    向夫子虽然并不多喜好学生虚浮于结交上,但是支持学生攻于实事。
    就好比是你可以试着自己组织举办诗会,而不是总去参加一些无用的诗会。
    午休这点空余的时间书生便自然不会全然栽在书本上度过。
    杜衡见着课室里没人,向夫子今日交待的文章他也已经写好大半,预备下午上课的时候把后头收尾润色,午休这点时间就倒弄他的小玩意儿。
    他用彩布把玩偶做好皮,一个劲儿的往里头塞棉花进去,正塞的起劲儿,忽而轻飘飘传来一句:“杜衡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杜衡听到声音吓了一哆嗦,抬头看见笑的眼睛发弯的人,他干咳了一声:“游师兄,傅师兄。”
    “呀,这做的可是七彩绣球?这是你自己做的?”
    姓傅的书生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绣球左右看了看,棉花还没塞完,显然是自行动手之物。
    “杜衡师弟,没想到你竟还有此手艺,不妨来我们利民馆吧。”
    傅姓书生晃荡着彩球上的流苏,像是捡到了宝。
    “师兄虽是副馆长不能徇私舞弊给你开后门,可你有手艺那就不一样了。”
    “听底下的出考题的馆友说今年招纳的评比有做手工这一项,师弟可是为了进利民馆所做的?”
    杜衡尴尬一笑:“家中新得一子,这是给孩子做的小玩意儿。”
    傅姓书生眼睛微微睁大:“师弟已为人父?”
    杜衡点点头。
    “师弟当真是慈父心怀,这玩偶做的如此精巧,孩子定然喜欢。”
    杜衡笑了笑:“师兄谬赞。”
    游姓男子趁机便道:“师弟,听闻夫子说你是耕读之家,想必对农桑之事通晓一二,不如来农桑馆如何?”
    杜衡嘴角微抽:“敢问游师兄又是农桑馆的什么人?”
    “他是馆长也不能给小师弟开后门,向夫子最是恨这个。”傅姓书生抢先道:“都是公平竞争,农桑冷门,不如来咱们的利民馆。先时书摊一事上还得了院长夫子夸赞呢。”
    杜衡面带礼貌而不失敷衍的微笑,敢情几个馆室的负责人都被他们课室包圆儿了是吧。
    “师兄们人中龙凤,小可望尘莫及。”
    “不过闲暇之时的消遣罢了,你方师兄还是潜心诗社的主事人呢,榆师兄是.......,柏师兄又是........”
    杜衡脸上继续挂着笑,很好,他不仅功名最废就算了,全课室就他一名大白丁。
    说了半晌,游姓书生道:“师弟,你别听你傅师兄的,便来农桑馆吧,就算是不想进馆里做成员,今年也可以前去凑凑热闹,去做做答题一系。奖品可是十分丰厚噢~”
    杜衡原本是兴致平平的,因为他每天来回书院读书,回家还要抱孩子,说实话日子已经够充实了,论这些少爷们说的天花乱坠也并没有多少心动。
    不过听到奖品,丰厚两个词,他登时就又有了点兴趣。
    “不知是何礼品?”
    游豁翘起嘴角,摇开扇子循循善诱道:“合分第一者白银二十两!另外还有什么大米啊,井盐,羊肉一系的奖赏,种类丰富。”
    杜衡眉毛高高挑起,他连忙伸出手握住了游豁的手腕:“师兄,农桑馆师弟来定了,不为旁的,师兄的场决计是要捧的。”
    游豁和傅宥学一同笑了起来。
    “今年你们农桑馆可是下血本了。”傅宥学见着杜衡一听奖品的转变那么大,眉心微动,道:“不行,我也得去找许兄商量商量,今年也做些奖品。”
    游豁看着折身就告辞而去的傅宥学:“老傅,你可别尽学我们农桑馆啊!”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你可就别小气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声音,游豁摇了摇头:“好不易想点好点子出来,今年可别人又都去了六艺和利民馆了。”
    “师弟,你可答应了我的,决计要来的啊!”
    杜衡连连保证,不为旁的,谁能拒绝这么实用的奖品呢。
    六月初六,几个馆室的主事人把馆室招揽新人的日子定在了这一天。
    白榕书院里馆室每年一招新,沿袭至今已经几十年了,每回举办那都是书院里的学生和夫子乃至院长喜闻乐见之事。
    当日书院的学生都不必受学上课,全部学生不论是新来的还是老生可以前去参加招选,不光三个馆室,像是书院的诗社以及旁的什么小组织都会在今天招人,自行挑着感兴趣的参加。
    书院的夫子也会在当日里充当裁判等角色出席,不光如此,书院还会请县城里的乡绅名士和官吏前来观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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