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以来,栗山基本保持着每两年一部的出品速度,但在《雪融化是青》之前,栗山已经很久没有立项,唯一动静就是那部主旋律的监制。有人说,是因为栗山已经拍尽了自己想拍的故事,也有人说,他身体欠佳,已经跟不上剧组的工作节奏。
    沉寂的两年来,按到栗山头上的饼没有十张也有八张,这其中多半是资本拿来捧人抬咖的,还有些是吹上天的概念ip,每年拉出来遛一遛兜兜风,懂行的人看透不说透——不过洗钱工具罢了。
    直到《雪融化是青》官宣,观众才知道,蛰伏了两年的栗山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营销号的搬运资讯下,评论区难得没有后援会控评,全是活人:
    【应隐这个进组速度可以的。】
    【姐是真的很爱工作,事业粉安心躺倒】
    【这应该是应隐第一次正式跟栗山合作,已经期待上了。】
    【上一次《花心公敌》提名了主竞赛单元,柯屿拿到了戛纳影帝(别管是双黄蛋还是颁奖事故),这次可以dream一下华人女演员折桂久违的戛纳影后吗?】
    娱乐组就地盖贴吃瓜:
    【搜了下这个宁吉影业,香港注册,合伙人和法人代表都是完全陌生的名字,商业版图和投资关系也很干净,似乎是为了这部片子专门成立的?】
    在庄缇文的操作下,宁吉影业的背后看不到任何她和应隐的痕迹。这样的操作是必要的,尤其是对于维持应隐在公众面前创作的纯粹性来说。
    评论区挺认真地聊起来了:
    【栗山过去的片子,都有他自己公司山见青的出品影子,这次山见青完全退出了投资,是闹了矛盾,还是有什么风险规避?】
    【确实,这么一来的话,栗山就从投资+主控,变成了单纯的执导工具人,还蛮耐人寻味的,他这种导演,会肯放弃主导权?】
    有人去扒了《雪融化是青》的备案消息,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备案截图了,上面写着
    “妓女尹雪青金盆洗手,来到深山牧区避世散心,在这里遇到了离异的牧民哈英。在冬牧场的迁徙途中,两人情愫暗生。”
    总局的批复是“暂缓安排,待你方重新审定内容后再行报批。”
    好事的影迷总结道:
    【这是三年前的备案,可见这个项目最起码已经搁浅了三年,目前不知道改到了哪一版?妓女从良的故事不少见,救风尘也是俗手,不知道栗山和沈聆这次是怎么安排的?唯一担心的一点是,现在在香港出品,是代表栗山干脆放弃了内地公映吗?这不是总局屁股上拔毛……】
    一片热闹中,也有人关注另外两位主演:
    【姜特是谁,白榄又是谁……为什么一出道就能跟应隐搭戏?】
    【这么一打的话,这片仨主演名字一个比一个怪……你们娱乐圈人好好取名字是会糊是吧?】
    【举手!白榄我知道,老话剧演员了,就是在话剧圈也没有演过很卖座的大戏的那种(挠头)】
    【所以姜特是谁?一个小时了还没有标准答案!】
    过了整整一天,娱乐组和营销号齐力联动,才把这个姜特扒出来。
    “他是哈萨克族人,二十一岁,是不是科班的不知道,不知道栗导从哪里挖出来的,连我们都瞒着。”程俊仪看着帖子里的内容:“这个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好神秘。”
    应隐接过手机:“我看看。”
    贵宾厅最角落的一组候机区,硕大的发财树掩映着皮沙发,沙发上,两个女孩渔夫帽黑口罩大外套全副武装,两颗脑袋凑在一块,看着屏幕上的一张证件照。
    “你觉得他会红吗?”俊仪问,“他看上去很有力量,不是现在受捧的那一种。”
    证件照上,这张脸英气勃勃,轮廓很深,浓眉压着狭长重睑,骨骼线条走势粗犷利落,宛如书法重锋。
    “他应该很上镜,能不能红,还是要看演技。”应隐中肯地说。
    任何导演选演员,对角色的贴合度都是首要的,演技倒还是其次,因此常会出现某某小花小生在名导手下特别灵,换一部片子便水土不服被群嘲出圈的情况。曾经的柯屿也是如此,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氛围感,便做了栗山许多年的镶边三番。可是,栗山这样名导的调教固然珍贵,能不能顿悟,却要看个人的造化。
    栗山把这个男主捂了很久,谁也没提前透露,但据帖子里的八卦稿主透露,他已经被栗山秘密训练了许久。
    【怎么训练的?】
    【扔山里放羊套马】
    【栗山,不愧是你】
    底下评论区全在哈哈哈。
    “栗老师,不会故技重施吧……”俊仪笑不出来,已经想到另一件事了。
    “哪个?”
    “把男女主关在一起二十四小时。”
    “……”应隐压了压口罩,“他有他的方法,他要觉得得这样,那说明就是得这样。”
    “那商先生不吃醋吗?”俊仪已经未雨绸缪起来了。
    应隐此地无银地咳嗽两声:“这种细节,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喔。”俊仪点点头,“然后某天他就从营销号通稿上看到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啊!”她惊呼一声,眼泪汪汪抱住头:“干嘛打我?”
    应隐忍无可忍:“不要诅咒我!”
    飞往宁市的空客a330传来登机消息,俊仪拉起行李箱拖杆,在空姐的引导下陪伴应隐登机。
    半小时后,白色机体飞向晴空,在蓝天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航迹线。
    应隐拍起戏来就一天到晚沉在戏里,像裹在泥潭中,她自己也没什么要拔足而出的挣扎心,因此比旁人的心神更累,每次杀青离组,她总是缺觉得厉害。
    在头等舱睡了一路,下机时仍枕着颈枕,浑浑噩噩地在行李转盘等了半天,才发现帽子不知何时丢了,被陆续抵达的经济舱乘客认了出来。
    几个小时前还在热搜高位的当事人此刻毫无防备,身边连个保镖也没有,要签名的从两三个迅速变成二三十个,最后演变成整个到达大厅的拥堵和混乱。到处都是举着手机镜头的人,有路人不明就里:“谁啊?”
    “应隐啊!素颜的!”
    红了十二年,国民度居高不下,粉丝遍地走,最后还是机场安保出动,应隐才有了喘息之机。她跟俊仪两人提了行李就一路狂奔飞身上电瓶车,身后乌泱泱人群如丧尸围城,吓得司机硬是在机场里开出了排水渠过弯。
    这种情况绝不可能上商邵的车。
    至地下车库的扶梯因为超载而发出尖锐鸣报声,上哪都不缺看热闹的,闻讯而来的路人已经挤占了主要通道,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和机场执勤队伍的防爆盾牌、大喇叭警告及手挽手组成的人墙下,应隐终于上了一台出租。
    上了车,她惊魂未定,缓了半天才给庄缇文打电话:“帮我给机场送一面锦旗,再安排点新年礼物。”
    庄缇文已经在后援会那儿看到小视频了:“怪我,应该提前安排好保镖和接机的。不过邵哥哥他没来接你?”
    应隐这才茫然又惊吓地“啊”了一声。
    她要挂电话,庄缇文“哎”地叫住她:“你的双相……”
    “怎么了?”
    缇文张了张唇,道:“没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说。
    不能说商邵找她问过情况,不能说商邵旁敲侧击费尽心思咄咄逼人,问出真相后,他那些压迫性的气场倏然散了,精疲力竭地抬抬手指,屏退掉所有下人,一个人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的烟。
    半小时后,出租车确认身后没有尾随车辆,拣小路下了高速,停在了一条罕有人迹的县级国道旁。
    司机怎么能不知道身后这人是明星!但怪他不进影院,因此愣是不知道确切是谁,也没什么探究的兴趣。
    等到港·3抵达时,他嘴边的烟掉了,目光隔着挡风玻璃平移,行注目礼地目送应隐上了那台传说级别的迈巴赫。
    两边芭蕉林蕉绿寂静,应隐跪着上后座,像小动物回窝般,全自动地在商邵怀里窝出了个舒服的姿势。
    静音挡板缓缓升上,商邵看得好笑,指尖在她唇瓣上拨弄一下:“怎么这么沮丧?”
    “对不起,让你白等了这么久。”应隐闭着眼睛,讲话嗡嗡的有鼻音,“是不是耽误你很多事?”
    商邵日理万机,应隐从没见过比他更忙的人,但他再忙碌,也有一股优雅匀缓的慢条斯理在,不会给人以左支右绌之感。
    让他无端在机场多等了近一个小时,不知道浪费了他多少金?
    商邵的语气毫无任何迟疑:“没有,年底了,不忙。”
    商檠业办事雷厉风行,说“暂缓”的第二天,便真停了他所有的职务,但并未出具正式的人事公告,只在内部高层会议上宣布他因身体欠佳,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至于这个“一段”是多久,没人敢问。
    集团高管早嗅到风声,但这是父子战争,不是派系争权,轮不到他们选边站。交接工作时,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客气地说:“邵董注意身体。”
    应隐睁开眼睛,跪坐在他腿上,边看着他,边垂下首吻他。吻着吻着,她不安分,纤巧的手指拆着商邵的领带,又去解他衣领的扣子。
    商邵只用一只手便牢牢握住了她的一双。他半眯着眼,气息滚烫深沉,喉结随着说话而上下滚动,“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应隐不管,去吻他的颈,吻他的喉结。商邵被她吻得微微偏抬过脸,让出下颌线。被如此撩拨,他也还是八风不动,脸上不见任何难耐欲色,闭着眼,眉心微蹙,气息抿成平稳绵长的线。仿佛是一场定力修行。
    只不过,两分钟后,这场修行就宣告失败。他把人狠狠按坐进怀里,大手包着她的臀。
    “嗯……”应隐被他的逞凶弄得浑身发软,一颗一颗帮他将扣子扣好,又乖乖地重新打起了领带:“你还要回公司见下属。”
    她撩完就跑,也不管他硬得发疼。
    “不见。”
    “嗯?”她抬眸。
    可是今天是工作日。
    “难得休息,今天先跟我回去陪陪rich,明天我带你回香港。”
    “又去香港?”
    商邵勾了下唇:“该见我家里人了。”
    “上次说……”应隐眨眨眼。
    “上次说太快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周。”他语气沉稳,有一股理所当然的笃定。
    “我的意思是最起码……”应隐吞咽了一下,明亮的眼神抬着,渗出些怯意,“一两年再见。”
    “等不了这么久。”商邵平静干脆地说。
    他是擅长延迟满足的人,讲究先胜后战的谋定后动,这一次,却生平第一次生出了要落袋为安的急切。
    他怕。
    他没想过,有一天他竟会怕他的爱情夜长梦多。
    应隐沉默许久,从他身上稍直起了身子。
    她像从他的怀抱主动剥离了出来。商邵只暖了一阵,因为她的离开,他倏然觉得冷。
    没有来得及多想,他掌心贴合着她的腰,将她不由分说地又重新按回了怀里。
    “就这么说,别离太远。”他道。
    应隐将脸埋在他胸膛前:“我不能见。”
    “为什么。”
    商邵身体一僵,又强迫自己松弛下来。不动声色地问:“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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