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霜心间涌上几分不安和愧疚,虽然她也恨过陈鹿归既想要功名又贪图安稳日子,如此才会让萧凌安发现破绽找上门来,但是这两年他也帮了许多忙,若是没有陈鹿归,她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欢快地走归来,加之陈鹿归对阿淮也极好,她心里终究是感激的。
    就算他有罪,但罪不至死,更不应该成为萧凌安发泄的工具。
    更何况,萧凌安的这份怒火,是她为了气他可以挑起来的,若是真算起来也是她间接利用了一回陈鹿归。
    所以她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陈鹿归因此丧命,总要想办法挽救一下,起码回头看时心里不那么愧疚,也为了年幼的阿淮在接受萧凌安之前,不要经历失去爹爹的痛苦。
    “你是个好姑娘,有劳你费心照顾了。”沈如霜很快就收起所有的心思和神色,又给那个小丫头一些银两,关照她好好照顾陈鹿归,千万不能懈怠。
    小丫头欢天喜地地收下,连连应声后离开了。
    沈如霜揉着手帕思虑着办法,萧凌安现在正在气头上,此事又涉及陈鹿归性命,不得不小心谨慎,像昨日那样撕破脸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只要萧凌安高兴了,自然会放了陈鹿归。
    沈如霜眼珠一转悠就有了办法,唇角不经意间弯了弯,唤来婢女吩咐道:
    “你去亲口告诉陛下,就说今晚有我亲手做的梅花糕,问他来不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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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他很伤心(补更)
    冬夜的风寒冷刺骨, 但偏殿内的炭火烧得温暖如春,烛火暖黄色的光辉洒落在窗边的檀木小桌上,亦是笼罩着桌上的梅花糕和上好的龙井茶, 糕点的香甜伴随着茶香的清冽飘散很远。
    萧凌安刚靠近时就闻到了香味,远远望去也能看到窗边映着霜儿纤弱窈窕的身影, 有些意外地挑眉,唇角扬起一抹心悦的笑容,不禁加快了脚步,这才相信来传话的宫人所言不虚。
    他找到沈如霜以后,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对他疏离冷漠,每一刻相对而视都尽是敷衍的应付与隐藏不住的厌弃, 这还是霜儿第一回 主动请他来,还出乎意料地做了梅花糕。
    难不成霜儿终于想明白了,愿意放下一切了吗?萧凌安如此想着,唇边的笑意愈发浓烈, 很快就忘了今早与沈如霜的不愉快,仿佛得到了饴糖的孩子。
    推开门,只见沈如霜一身桃粉淡墨绣花长裙,柔顺墨发用一支白玉海棠步摇松松挽就, 清丽动人的面容上略施粉黛,唇瓣上的胭脂红中带粉, 如同春日桃花盛开般艳丽明媚, 像是精心装扮过却又带着家常自然的味道。
    萧凌安看了眼前一亮,他已经许久未曾看到过沈如霜精心妆饰了, 似乎从她在皇宫怀有身孕到现在无甚心情, 终日素面素衣待人, 就算他多次提过想看她精心装扮也一直被忽视。
    见萧凌安有些愣神,沈如霜便抬起头轻轻一笑,眸中的光亮尽是温婉柔情,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走到下萧凌安身边,身上清新幽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微微行了一礼后就陪着萧凌安在小桌边坐下,声音轻柔道:
    “听说陛下一直想吃梅花糕,但宫中御厨做不出江南的味道,恰好这种糕点我家乡姑苏很常见,陛下不妨试一试。”
    说罢,沈如霜颇为讲究地用筷子将梅花糕分为极小的两块,难得迎合这些高门贵族的雅兴,将这烟火生活中最平常的东西变得雅致高贵,又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萧凌安嘴边,还亲自斟了一杯西湖龙井,茶水不冷不热都是精心准备好的。
    萧凌安接过茶盏的手指一顿,凤眸对上沈如霜似曾相识的温柔模样时心中一动,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曾经触手可及,现在却是最大的奢望,霜儿这般做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将小巧精致的梅花糕送入口中,糯米的软糯混杂着豆沙馅的香甜在唇齿间回味,的确就是他牵挂了整整两年的滋味,比硬逼着宫中所有御厨做出来的都要好,亦是他曾经在东宫时看不上、现在却最想要的味道。
    沈如霜并未多言,默默为萧凌安添上茶水,目光却不住地打量着他每一个神色变化,心中暗暗揣摩他现在心情如何,她所想的那件事应当在何时启齿。
    北风擦着窗纸刮过,刺耳的呼啸声在屋内响起,衬得连每一分空气都格外静谧美好,温暖的气息在暖黄色的烛火下回荡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多以前,萧凌安还是清风朗月的三皇子,沈如霜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家庶女。
    萧凌安现在才明白,在一个个铲除和平定皇兄与政敌之后,从前沈如霜渴望的夫妻平淡生活是多么让人向往。
    他格外珍惜眼下二人相对而坐的时光,恨不得沈如霜一直都是现在温柔体贴的模样,他们之间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一切重新开始,从此就做世间最令人羡慕的帝后。
    “今日准备的这些,不知陛下可还喜欢?”沈如霜瞥见萧凌安很是受用,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萧凌安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块梅花糕,矜贵地用锦帕擦拭着修长手指,又呷了一口茶将甜味压下去,笑容中带着温雅道:
    “朕心甚喜,若是霜儿能日日如此就更好了。”
    说着,萧凌安不经意间低头,看见沈如霜双手交叠,十指纤柔白皙,指尖和掌心都是柔嫩的桃粉色,让人瞧见了就心生怜爱,不禁上前想要握住,声音中带着期盼道:
    “霜儿,朕......”
    还未说完,沈如霜就如受惊的猫儿般缩回手,赶忙拉下衣袖将手指遮得严严实实,仿佛萧凌安的手是什么极其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就让她下意识地躲避。
    萧凌安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舍得退回来,只触碰到了沈如霜柔滑的衣角。
    “既然陛下喜欢,那可否赐我一个恩典?”沈如霜讪讪地望着萧凌安,心里没底却还是做不到什么都顺着他,把心一横保持着温婉动人的笑意,柔声道:
    “陛下,陈鹿归是无辜的,你就放过他吧......”
    萧凌安一怔,过了半刻才明白沈如霜今日的用意,刚收回来的手骤然间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生生嵌入软肉中,望向沈如霜的眸光中褪尽欢喜,只剩下凉薄与讽刺,唇间溢出一声气愤又自嘲的笑意。
    难怪今天霜儿忽然间变得不同,变得这般温柔乖巧又顺从他的心意,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回心转意对他有了情意,而是为了救下陈鹿归。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只在乎别的男人罢了。
    萧凌安越想越觉得心酸可笑,他见了沈如霜之后无论是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她服软,只会让她的反抗和不满愈发严重,原以为她就是这样倔强的性子,兴许永远也不会屈服,未曾想别的男人这么容易就会让她放下颜面来求他。
    看来他与霜儿日日相对,还不如陈鹿归受伤的消息来得有分量。
    回想起方才沈如霜费心讨好他的一幕幕,似乎每一个温婉可人的神情背后都藏着些许不情愿,她总是压低了头,尽量作出恭敬的模样,躲闪着他满是期盼和欣喜的目光。
    她就那么在乎陈鹿归吗?在乎到能够压抑心性来讨好他?萧凌安忽然觉得刚才放在心中珍视的时光如同一场笑话,再也感受不到分毫的满足喜悦,一切都变得冰冷又生硬,带着让他无法忍耐的目的。
    “若非为了陈鹿归,你还愿意为朕做梅花糕吗?”萧凌安心中弥散开一阵寒凉,不甘心地用指尖挑起沈如霜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声音微颤地问道。
    沈如霜垂下眼帘不愿意多看萧凌安一眼,对他这般亲近又强硬的动作极为不适,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无法摆脱,知道他十之八九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不卑不亢地扬起头,冷笑中带着嘲讽道:
    “陛下是大梁天子,只要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命?我愿不愿意重要吗?做给谁都是吃,总不能为了一盘糕点而抗旨丢了性命,就算我再愚钝,这样的道理也是明白的。”
    她这话听起来是在妥协服软,但是萧凌安听着却觉得格外刺耳难耐,仿佛二人根本不是多年夫妻,而是互相防备厌弃的陌生人,一言一语间尽是冷漠疏离,听得他心口憋闷又疼痛,更是不想放过陈鹿归。
    “你也知道天命难违,那若朕不允呢?”萧凌安的凤眸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中带几分被激起的玩味和挑衅,颀长挺拔的身姿投下一片阴影,将沈如霜整个人都深深笼罩,声音中满是威慑与不甘,微微低哑道:
    “你又能怎样?”
    沈如霜一听这话,心中就暗暗有了答案,萧凌安还是猜忌怀疑她和陈鹿归的事儿,就算她已经尽力压抑服软还是无法挽回,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从前一样猜忌多疑又偏执疯狂,不给她喘息和回旋的余地。
    既然如此,她也再没心思装出一副好脸色来哄骗萧凌安,眸光恢复了从前的漠然和厌弃,下意识地与萧凌安隔开一段距离,挺直了脊梁冷声道:
    “不怎样,陛下请回吧,以后无事也不必再相见了。”
    话音刚落,萧凌安的剑眉就拧在了一起,心中的寒意和愠怒更盛,压抑在心口无处抒发,只觉得这一切可怜又可笑。
    为了一个陈鹿归,沈如霜不仅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还能说出再不相见这样的话,究竟是把他当做什么样的人了?陈鹿归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才能让她这样心心念念呢?
    “霜儿,你连骗朕都不愿意把戏做全。”萧凌安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失望和悲愤,敛起的眉眼蓦然望着沈如霜,勾唇笑道:
    “如此说来,朕更不能留着他了,朕应当立刻杀了他。”
    沈如霜瞪大了双眸,不知萧凌安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岂不是她害死了陈鹿归?于是赶忙抓住萧凌安的衣角,企图再和他谈一谈。
    但是萧凌安只是一甩衣袖,长叹一声离开了,留沈如霜一人愤愤不平地踹了门框一脚,暗暗发誓再也不会给萧凌安半点好颜色,他受用完后一点都不记得。
    安公公得了消息就从京城赶来,恰巧又听闻了萧凌安最近的事情,此时正在门口候着,一看见萧凌安黑着脸出来就猜到了几分,好言相劝道:
    “陛下何必与皇后娘娘较劲,明明已经让人给陈鹿归治伤了,干脆就让皇后娘娘知道岂不是都安心?”
    萧凌安别过脸不愿接话,只是冷哼一声沉默许久,心中格外别扭。
    道理他都明白,原本也不想用这种话故意刺激霜儿,但是一想到她那样在乎陈鹿归就心里不痛快,再多好话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恕奴才多嘴,皇后娘娘现在心里肯定不高兴,但若是知道您并未真的这么做,想必会好许多,到时候再哄一哄应当就好了。”安公公道。
    “哄她?”萧凌安颇为意外地瞥了安公公一眼,目光又落在门口那个身影上,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淡淡道:
    “朕从不会哄人。”
    “陛下又说笑了,您是最会哄人的。”安公公笑嘻嘻地迎上去,道:
    “当年怎么哄皇后娘娘的,现在就怎么哄,想必皇后娘娘就能看开了。”
    萧凌安这下倒是认真思忖起这个问题来,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浅浅应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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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是傲娇吃醋,自讨苦吃并且已经在自我检讨的狗子^_^ (甚至队友也看不下去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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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他绝望了(二合一)
    行宫终究只是暂且歇息的地方, 几日后萧凌安把京城那边安顿妥当,昭告天下人皇后自有神仙庇佑,在大火中留得性命, 并且还顺利诞下小皇子,如今他亲自接皇后和皇子回宫。
    此消息一出, 群臣哗然。
    虽然也有人怀疑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毕竟两年前找到了所谓的先皇后尸首,陛下也因为此事消沉了很久,但这是大梁第一位皇子, 加之萧凌安始终废置后宫,文武百官生怕陛下绝后,这下也安心了许多, 总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听闻群臣纷纷上表祝贺,百姓夹道欢迎,似乎都忘了沈如霜是当年那个他们都看不起的罪臣之女,只剩下庆幸和欣喜, 起码大梁有了继承大统之人,也可以破除皇后去世国运衰败的谣言。
    这对于沈如霜而言应当算是好事,可她却没有半点喜色,只有眉眼间的阴云越来越浓厚, 连眸光都黯淡了许多,如同一捧死灰般灰蒙蒙的看不清神色, 成日默默无言, 祈祷回宫的日子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刚到行宫时还在想, 若是实在无法回到折柳镇那样自由单纯的日子, 那留在行宫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她和萧凌安闹得越来越不愉快, 如今声势浩大到了这般地步,这个心愿想都不用想,定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很快就到了回宫的日子,沈如霜依然不愿意理会萧凌安,就算明知帝后要同乘一辆马车也不想妥协,终于熬到萧凌安松了口,答应让她最后一次单独带着阿淮坐在一起。
    马车渐渐离京城越来越近,掀起车帘的一角时都能看到深红色的宫墙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沈如霜对皇宫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很多名字也记不得,但是被冷落在偏殿的日子却仍然历历在目,所以她一看到皇宫下意识地手脚冰凉,心底生出一股抗拒。
    阿淮却截然相反,他从沈如霜的怀里撑起身子,扶着她的肩膀好奇地踮起脚尖朝外看去。他还从未出过折柳镇,对这世界的认知只有低矮的屋舍和一望无际的田野,此时葡萄般水灵圆溜的大眼睛尽是兴奋和激动,感知到宫殿是精致华美的,咯咯笑道:
    “阿娘快看!这地方又大又漂亮!”
    沈如霜疼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指尖抚摸过他可爱软嫩的脸蛋,忽然间鼻子一酸,实在不知以后阿淮该如何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待下去,长大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会像初来乍到时那样天真欢喜呢?
    但是阿淮只是个孩子,她终究不舍得让他知道太多,赶忙收敛起神伤的模样,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
    “是啊,阿淮说的没错,这里或许也会很好呢。阿淮喜不喜欢这里,以后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呀?”
    阿淮还是不太明白沈如霜的意思,嘟着小嘴巴歪了歪脑袋,总觉得阿娘在问他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但她的眸光却闪烁着晶莹,仿佛还有着他看不懂的意味,于是只能天真又疑惑地点点头,再摇摇头,张开双臂抱着沈如霜道:
    “阿娘在哪里,阿淮就在哪里。”
    闻言,沈如霜的眼眶愈发酸胀,强忍着泪意别过头。
    两年前被烧毁的西南偏殿已经重建,萧凌安特意命人将一切陈设都布置得和从前一模一样,在想念霜儿的时候会时不时来这里寻找曾经的记忆,多少可以有些慰藉。
    但如今沈如霜带着阿淮一同回来,偏殿终究是狭小阴冷,不太适合他们住下去,萧凌安就安排他们母子住进凤仪宫,一切都是最奢华精美,任凭谁看了都觉得皇上定然爱极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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