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泪眼朦胧,任姜母轻轻的拥了她一下,然后她就听见姜母小声抽泣着走开了。
    沈晏衡轻轻的扯了扯手里的红绸,然后矮下身子对姜姒轻声说:“娘子,走了。”
    姜姒眉睫垂下,因沈晏衡的这句“娘子”而惶恐,但她也不做什么反应,只抬起脚就跨出了姜府。
    她瞧不见马车在哪儿,便只能由着小桃扶着她走,但小桃总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姜姒小心的踩上了马凳,结果正要踏上马车的时候,只觉一阵风吹来,她心神一个恍惚后,脚下一软,便向后退了小半步,就要跌了下去。
    小桃吓得一身冷汗,连忙要去扶住姜姒,结果却晚了沈晏衡一步,沈晏衡已经横手出去拦住了姜姒,他宽大的手掌扣住了姜姒纤细的腰肢,然后助她稳住了身子。
    姜姒只觉得扣住自己腰身的那只手宽大无比,充满了力量,而沈晏衡就在想,姜姒的腰怎么瘦细成这样。
    沈晏衡轻轻的俯在姜姒耳边说:“娘子倒真是娇弱,风一吹就要倒了,连这马车都踩不稳当。”
    声线清淡,也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还是戏谑,淡淡的冷松香气馥郁,姜姒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她双手一紧,连忙稳好身子,“是姜姒失礼了。”
    沈晏衡这会儿不说话了,姜姒也不想和他僵持在这里,她害怕屋里的二老瞧出什么,连忙向着马车里钻了进去。
    沈晏衡家财万贯,用来迎亲的马车也不知比寻常人家豪奢多少,姜姒只觉里面宽敞无比,她低着头只能看到脚下的路。
    姜姒试探着上前了两步,看到了正中间的软塌上铺着一个红色的软垫,上面绣着金色的蝶,姜姒眸色掺了几分异样,然后慢慢的坐了上去,而她只觉这车如笼一样,将她关在里面,她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姜姒没忍住捂住嘴咳了咳,娇软的身子跟着乱颤。
    沈晏衡耳力一向好,他在前头骑着马,却从万千吵闹声中精准的捕捉到了姜姒咳嗽的声音。
    他拉了一下马绳,然后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就驱着□□的马向马车走去。
    喜娘脸都吓白了,连忙去劝沈晏衡,说:“沈家主啊,使不得使不得。”
    “走不得回头路啊。”喜娘颤着声音说。
    沈晏衡不明所以,他眉峰凛冽,眼尾一挑,说:“我瞧瞧我妻又怎么了?”
    “是不合礼数的,新娘子在马车里是不能被人瞧了去的。”喜娘连声解释。
    沈晏衡有点犹豫,他预备掀开车窗帘的手也顿住了,于是隔着红绸窗帘他问里面的美娇娘:“娘子,右边有一处格子,里面有一壶茶和杯,你润润嗓子吧。”
    姜姒缓过气来,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却端坐着身子,纹丝不动。
    她受过良好的家教,在马车里不得入食水,即便沈晏衡专门和她说了,她也不会破了规矩。
    但沈晏衡有意关心,她便回道:“马车内不得入食水,妾谢过郎君关心了。”
    沈晏衡皱了皱眉,他差点没控制住手撩开窗帘看着姜姒说了,他顿了顿才正色说:“那就不喝,本家主懒得管你。”
    他驱着马向前方走了去,他就是觉得自己是好心,偏偏姜姒还不领情。
    姜姒听着语气,觉得对方好像是有了气性,但她却没什么心思去想怎么讨好自己未来的夫君,她所为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教养如此,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于是她双手端叠在腿上,只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却仍觉得好不真切,几月前她父亲还和她们商议,说等换了季,就带他们一家去姑苏游玩,而今她嫁进了沈家,便和自己的父母成了两家人了。
    作者有话说:
    碎碎念:
    沈晏衡:娶老婆啦!!「得意脸」
    第3章 礼数
    也不知道绕了几条街,姜姒估摸着快到了沈家了的时候,马车就停了下来。
    姜姒心里的那块石头突然悬得高了起来了,她静静的听着马车外面那些人贺喜的声音,以及喜娘撩开车帘唤自己:“沈夫人,到了。”
    喜娘的一句沈夫人让姜姒身躯一颤,她的双眼在红盖头下逐渐被泪水蒙上,她一生体弱多病却还是坚持学习各种礼数,为的就是在不得不嫁人的情况下,她也能够寻一个好的夫家,让阿爹阿娘不为自己忧心,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嫁给了沈晏衡这样的人。
    尚且不说他是不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就说嫁给他让自己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天天忧心挂念着自己这件事,姜姒也觉得自己前面那么多年拖着病弱之躯所学的东西都是徒劳了。
    姜姒没敢多想,她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
    只正了正神色,她就起身走出了马车。
    喜娘伸出手去接她,姜姒从盖头下方瞧见了喜娘的手,便微微弯下了腰将手搭了上去。
    喜娘反手握住了姜姒的手,然后把她扶下了马车后大声喊:“新娘子到——”
    “好好好——”人群开始起哄,掌声此起彼伏。
    “大哥好福气啊!”
    “嫂子可是全上京最好看的女娘了!”
    “大哥又不是看脸的人!”
    “………”
    姜姒眉眼一低,依着喜娘的力道跟着走了过去,然后突然察觉到喜娘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那是一只滚热宽大的手。
    只轻轻一握,就将姜姒的整只手握住了。
    姜姒浑身一僵,她动作略有些僵硬,而拉着她的沈晏衡就轻轻对她说:“不要怕。”
    姜姒手指微微蜷缩,整个人都不自在。
    跨门槛的时候,沈晏衡放慢了速度。
    跨火盆的时候,沈晏衡就提醒:“小心些。”
    姜姒竟从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察觉出了小心翼翼的错觉来。
    她面不改色,继续挺着腰身往前走。
    沈晏衡是一个人打拼到如今的家业的,他并没有什么家人,这会儿他们二拜高堂跪拜的,是一对灵牌,最后夫妻对拜后旁的人就起哄要沈晏衡挑开姜姒的红盖头。
    让大家见见这红盖头下的美娇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姜姒神情一个恍惚,下意识的就握紧了手,这一个小动作被沈晏衡捕捉到,他立马吼了回去:“去去去,老子的媳妇儿老子自己看,你们要看滚回去看你们的媳妇儿。”
    也说不上是生气,但他拒绝的语气再是明显不过。
    旁人也知道礼数,他们就哄堂大笑着将这件事一哄而过。
    姜姒心腔的痒意窜了上来,便又要忍不住咳了起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她又是要脸面的人,便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大概是被沈晏衡看见了她的异样,他就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直接凑上去小声问;“你怎么了?”
    姜姒说不了话,只能摇了摇头,拜堂结束后还要敬酒,她得同沈晏衡一起敬那些前来的达官贵人。
    沈晏衡将信将疑的打量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然后抬起手一招,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就走了过来。
    沈晏衡吩咐说:“把夫人扶去休息。”
    两个丫鬟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忙一左一右的上前去扶住了姜姒的两只手,然后说:“夫人,这边走。”
    姜姒便顺着两人的力跟着走,却觉得胸口烦闷,太阳穴突一突的疼,她顿住脚步想等缓过气了再走,但是她脚却不听使唤,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并不想失了自己的面子。
    所以她还是强忍着不适继续走,但脚下如灌铅了般沉重,让她连支撑自己的能力都快没了,更别说还要走两步了。
    这时她腰上突然附上了一只滚热的大手,她娇躯一颤,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个横抱捞进了一个宽大的胸膛,她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衣襟,忍住没喊出声来。
    姜姒常年养在深闺之中,莫说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就是同人贴近了说话也是没有的。
    冷松的清香馥郁,她的面颊一瞬间就染上了红晕,手心泌出细细的汗。
    “你做什么!?”姜姒忍着要咳嗽的冲动,从喉间挤出这句话来。
    沈晏衡轻笑了一声,如轻羽一样划过,极轻极淡,然后迈着步子向后院走了去。
    身后全都是起哄的大笑声。
    “我们已拜了堂,我现在做什么都不过分了。”他说话轻浮无度,尾音轻轻勾起,掺着意味不明的笑声,姜姒只觉一阵心慌。
    “你我二人还要敬酒,不得胡来。”姜姒声音甜腻,此刻压低了声线,竟如清泉般好听,沈晏衡不觉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转身进了他们二人的婚房,然后抬起脚一踹,就将房门踹开了来。
    随着“哐当”一声后,沈晏衡将姜姒抱进了屋内,姜姒察觉不到外面的寒意了,可心却凉了半分,她唯恐沈晏衡不顾礼节,在这种时候……
    但她已经嫁入了沈家,即便她再不愿意,也容不得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可是沈晏衡身量高大,或许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自己在他眼里可能还是一只不够塞牙的兔子,他要是狠下劲来,折腾的可是自己的这条命。
    姜姒越想越觉得可怖,没等沈晏衡做什么,她倒是先哭了出来,不过她咬着唇只偷偷的掉出眼泪。
    沈晏衡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婚床上,然后一把将桌上挑盖头的杆抓在了手里,他没看出姜姒有什么异样,便上前了两步凑近了姜姒挑开了她的盖头。
    姜姒红着眼抬起头看向沈晏衡,沈晏衡低下头看向姜姒,四目相对,沈晏衡眸孔一缩,眼里全是惊愕。
    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新娘子今天会有多美,但他没想到还是能够美到让他失神,连挂着泪珠子的眼睛都好看得不行。
    姜姒却想,她先前是见过沈晏衡的,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收拾过,她瞧不出好看,可今日一看,他确实是俊朗的。
    姜姒最先回过神避开了目光,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
    沈晏衡终于回过神,他瞧见姜姒掉出来的眼泪,心头狠狠一颤,他连忙蹲在了姜姒跟前,然后抬起手去给姜姒擦眼泪,他轻言道:“你怎么哭了?”
    姜姒努力憋住眼泪,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沈晏衡就皱起眉头,他追问:“那是因为嫁给我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愠怒的意味,姜姒仔细的瞧着他皱起的眉眼,又摇了摇头。
    她怎么敢说自己不敢嫁过来,如今她在别人屋檐下,一言一行都是不由己的。
    沈晏衡就笑了笑,他以为姜姒是真的因为嫁给他不高兴了呢。
    他揉了揉姜姒的头,说:“你身子不适,我便想着早些送你回屋休息,你也不必随我去敬酒,外头起风了,你易着凉。”
    姜姒愣了一愣,她尚是疑惑的看向沈晏衡,原来沈晏衡是为她考虑的。
    不过姜姒却道:“沈家主,这是不合礼数的。”
    礼数,礼数,这是她从小到大学的东西。
    沈晏衡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这时的他即便是蹲着的也是压迫力十足。
    姜姒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这本就是礼数之内的。
    沈晏衡起身来,语气略有些重的说:“你一口一个礼数,如今嫁我做妻,连称谓都不知道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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