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冬笑了,黑暗中她的眼睛是安静的,眼圈还红,黑色长发被吹得有点乱,有一小撮贴在陈北炙的手背上。
    陈北炙在手机上叫车,听到笑声侧头看了逢冬两眼,继续看车的进度。逢冬看着那撮头发,手抬起又放下。
    于是一直到车来,那撮头发就一直在那儿。
    坐上车,手机连上插线,终于开了机。
    逢冬解锁点进去。
    最后一条消息还在编辑界面,没发出去。
    陈茜在六点五十分的时候回了一条消息:“你出来了吧?天黑了,注意安全。”
    魏长明没有回复。
    逢冬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删了和魏长明的聊天记录,给陈茜回复。
    “我出来了,谢谢。”
    回完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这次是真有点累了。她的头微仰着,正好能看到后视镜中,陈北炙倦懒且锐的目光,和他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他在玩数独游戏,这个游戏从前逢冬也玩过,挺烧脑,她填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填对。
    陈北炙已经过了两关。
    经过一个便利店,陈北炙让司机停了车,拉车门下去。
    车门关上,司机扭头:“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哦?”
    逢冬愣了一下,摇头:“不是。”
    “那就是男性朋友哦?”
    司机的目光透着八卦。
    逢冬继续摇头,语气难得有点急:“是同学。”
    车上太闷,她跟司机打了招呼,也下去透气,拉开车门的时候才觉察到脸颊发烫。
    两分钟后,便利店的门拉开,陈北炙的手里拿着一盒奶,一盒烟,侧头打电话,路过逢冬身边时,把奶盒往她这边递。
    里边的牛奶是热的,外面的纸壳也滚烫,逢冬拿在掌心,全身上下都热乎起来。
    她的视线停在他手中的烟盒上。
    marlboro
    me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tic occasion
    擦肩而过时,他的声音响起来。
    “送人,等会儿过去,你们先开始。”
    逢冬垂了垂眼,听到对面一片起哄声。
    “操,谁面子这么大,让我炙爷送?”
    “男的女的?叫什么名?”
    陈北炙单手拆烟盒,大概是要咬烟,侧头看她一眼,又放回去。
    逢冬的胸腔突然燥起来,像半破不破的爆珠,她拆牛奶盒,拆了两次,陈北炙的声音响起来。
    漫不经心的。
    “没记住。”
    章子在电话那边啧了一声:“炙爷该不会又乐于助人去了吧,这毕业的时候不得拿个好人好事奖杯。”
    陈北炙乐于助人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得绘声绘色,不过基本跟京大附中的差不多,除了戚辰算半个知情人,剩下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北炙走远了一点,后面的逢冬没听清。
    胸腔中的炙热停滞下来。
    原来他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逢冬轻轻呼吸,过了一会儿,陈北炙打完电话,转头往她这边走。
    她的黑色长发被风绕上他的领口,逢冬后退,后背抵在便利店的落地窗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他的呼吸顺着她的发顶往下滑。
    逢冬也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睫微卷。
    他们的呼吸和制服下摆都若有若无地纠缠在一起,冰冷黑暗的冬夜,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
    陈北炙低了低脖颈,视线扫过她发红的眼圈,没拆的奶盒,扬起的制服裙摆,抬了下眉骨。
    烟盒在掌心转了转,他问:“谁锁的门?”
    教室门上挂的是铁锁,从材料室那边拿的,明显不是什么无心之失。
    逢冬又想起那张肥腻的脸,狰狞,令人作呕。
    “孙成。”
    陈北炙的脸色阴沉下来,烟盒又转过半圈,懒懒嗯一声。
    孙成这个人在京大附中的名声烂透了,而且跟社会上的混子有掺和,整个京大附中,治得了他的只有陈北炙。
    他挺聪明,一直跟陈北炙井水不犯河水,勉强算相安无事。
    陈北炙扭头往车的方向走,逢冬突然开口:“陈北炙。”
    他的脚步停住,转头。
    陈北炙,我叫逢冬。
    这是逢冬原本想说的。
    三秒钟后,逢冬的头往下垂了一点,陈北炙插着裤袋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11章 逢冬
    第二天上午,随堂测试的成绩发下来。
    逢冬低头看放在桌角的卷子。
    九十七分,跟估的差不多。
    她不想看错题了,合上卷子,旁边几个女生在八卦,声音不小,不避人,逢冬听得清清楚楚。
    “昨天我朋友在在球场碰见陈北炙了。”
    “颐园东路那边的。”
    “一身的嚣张轻狂劲儿,背后运球跟打板投漂亮啊,旁边一堆姑娘在看,我朋友一男生嗓子都喊哑了,服啊。”
    “他现在还单着吗?”
    “不好说,他这样的,身边不缺姑娘,也就是动不动真的。”
    “他对谁认真过啊。”
    逢冬垂着眼睛,手指慢慢地描试卷上的九和七。
    肖柠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角:“赵老师找你。”
    逢冬站起来往办公室走,喊报告,进门。
    除了赵胜,年级主任李智也在,听到动静,往那边看了两眼,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也没过来,拧着保温杯盖,松弛的赘肉随着动作晃动。
    “有些同学还是得注意点,高三年级了,家教不怎么样,再不服管教,别之后跟什么烂人似的...”
    阴阳怪气的语调。
    逢冬的手里捏着随堂小测的卷子,越收越紧,指尖泛起白,呼吸渐急。
    在情绪抑制不住之前,半开的门被敲了三声。
    逢冬抬头,看见陈北炙拿着卷子,一身懒散地站在门口。
    李智的话茬立刻截住,然后换了副笑脸:“进来。”
    陈北炙是来送卷子的,他的卷子每次考试都会被当成样卷印,他跟逢冬擦肩走过去,她垂在身侧的食指关节撞上他的手背。
    陈北炙也看到她了,侧头,指尖在卷面敲两下,他脑子快,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对屋子里的情况猜到七七八八,收回视线,食指中指压着卷子推到桌上,手插回兜里,不动声色睨她一眼。
    少女的头轻微垂下,表情僵冷,所有的愤怒都冻结在里面,不熟悉的人其实是看不出来的。
    她很擅长掩饰一切情绪。
    陈北炙的眉骨抬了抬,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戚辰的表哥原本这几天想过来一趟,国外突然有笔生意出了问题,他人赶过去了,托我带话。”
    学校最近在建新校区,戚家出了不少资,李智知道陈北炙跟戚家的关系,人立刻精神了,要说什么,又扫了逢冬一眼:“出去等着。”
    逢冬转身往外走。
    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漆黑的睫微垂,是思考的模样。
    她在想陈北炙那天说的蛇打七寸。
    路过门边的桌子时,她看见了陈北炙的卷子。
    他的卷子上几乎没有什么演算的过程,选择题只打勾,懒得要死,卷头是红笔批的分数,149。
    逢冬的目光抬起来时,他正好低头。
    漆黑的目光没什么情绪,透着懒意,逢冬从他的瞳仁看到自己,很小很模糊的倒影。
    她关上门,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
    然后门开了。
    陈北炙慢悠悠地往外走,看上去跟李智相谈甚欢,鼻端闻到薄荷烟草的味道,很干净,然后是轮廓凸起流畅的肩胛骨,和修长骨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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